再定神細看,此時的萬康年閉口不言,正神色凝重地進了太后的內室。如果,只是來湊分熱鬧還好,但是周圍的人也不見了,只有他一人,她就有些遐想了。
正想要進去看他爲何會在此出現,楊夫人拉着她去見了陳貴妃和徐美人。徐美人自是沒有把萬梓川放在眼裡,只是照例賞了她一支玉鐲,而陳貴妃卻比較熱情地與她攀談起來,問她家住在哪裡,是哪家的小姐,萬梓川依照實言一一回了。
楊貴妃聽她說的仔細,心裡有了數,便又拉着她的手道,“若不說那出處,本宮只道是大家千金,聽了你外祖父的大名才得知,果然是不落桃李,只是那樣貧瘠的地方居然生得如此水靈模樣,真真是人這樣一輩子不但賜了你榮華,賜了你美名,連出身美醜都是絲毫差不得的,怪不得能得楊夫人你的垂愛。”
楊夫人聽了微微地笑着,“老身可不許貴妃娘娘你這樣虛誇她,你這樣當着她的面說她好,倒把她臊的越發無處容身了。”
“當初你是怎麼發現這樣一個玲瓏剔透的人來?她不是狀元要去的側妻嗎?”
“老身我也是看着較其他姑娘投緣,又心疼她弱不禁風,才變了心思的。”
“這話說的,看來這孃親還是比婆婆更親,你老的時候就有了貼心人,何嘗不是一樁美事。”楊貴妃看了看內室,又轉而把目光收回來,“只是形容太過瘦削需要多保養纔是。”
“誰說不是。”楊夫人見有許多丫鬟陸續從裡邊出來,慌慌張張的樣子,一時也有了不好的預感。
正在豎耳聆聽時,裡間傳來一聲沉厚的摔地聲。又聽和太公主尖聲叫着,“該死,好大膽的庸醫,本來太后好好的,怎麼一喝你的藥反而是口吐涎沫,直接暈了過去,來人呢?”
“噫”一直站在門外的侍衛從殿外闖了進來,然後地上只留下一個戰戰兢兢說不出話來的萬康年。
“公,公主,求您,開恩。”這種情況下再沒有很大風險的錯覺已經被完全推翻了。
“拉出去斬了,懸城示衆,看哪個庸醫還敢再來渾水摸魚”和太公主一掃剛纔的和顏悅色,張口就給萬康年判了刑,底下還有十幾個帶着取了告示來的人都嚇得臉色慘白,抖抖索索地跌跪在那裡。
而萬康年聽到一人之上萬萬人之下的太后要斬他,則完全崩潰地跪在那裡,任由着侍衛給架出了外殿。
沿途一直低着頭,神色呆滯地回想着這次殺身之禍的始作俑者,卻想來想去,又恨到了萬梓川身上。
若是當初沒有萬梓川失蹤的事,也不會有現在既沒有回頭之路,也沒有靠山拉他們一把。雖然萬梓宸和楊狀元行了周公之禮,楊邵科卻從未出現過他的家裡一次,爲這回事他到現在也不能得到皇商的差事,直到今日他要身首異處了,還是不能實現這個想法,真是失算。
正當恨的咬牙切齒的時候,他看到了在一些釵環裙帶之中,一個明澈眼睛的人,那人細長眼,蹙彎眉,紅脣瓣,不是他朝思暮恨想要找到的女兒又是何人?
只是,當前這種情況,就算她穿的華麗異常,他也能夠認得出來那更甚於陳少卿的沉着。而他即將被斬頭的庸醫,雖然不喜在女兒面前屈尊一寸,但是隻要還有一絲希望他就不能放過。
“萬梓川,你這樣光鮮亮麗的打扮,一定有辦法救救你老父親吧你要知道,我若是這麼白走了,咱家往後可靠應誰啊?”
在身份高尊的誥命婦和貴妃面前,一半精力給萬康年你的萬梓川雖然沒有聽清他說的是什麼,但是她卻知道,即使她對那個有意拋下她換他們進城的萬家之主只有麻木和怨恨,但這個時候的她也只能挺身出來,爲萬康年冒一次險。
若是不想救萬康年,她也不能在楊夫人面前現出她的意願。她再怎麼蛻變,向上爬,骨子都貫着萬家的姓,若是就此無視,定會在楊夫人心裡留下隱患,若是救了,就會在皇宮也逞了風頭。說句自私的話,自從在那次想景親王彈奏鳳求凰,把國公爺氣走,楊大人已經向楊夫人施壓要她少惹事,她也只暗中觀察着楊夫人的眼色行事。
“傳楊夫人”
“傳她的義女,楊梓川”
萬梓川給太后診了脈象,因見太后昏睡不醒,卻眉頭微蹙,似是睡着,卻又沒有其他變異脈象的痕跡,兩世爲人的她反而覺得事情棘手了。
和太公主一直在催她,楊夫人也點了頭,而要下藥的她竟然現太后根本沒有病,就是硬要說有,也是心病。她本不想起這個風頭,但是在這個結骨眼上,爲了那個名義上的父親,爲了以後的生存,她也只好捨身取義。
好在有楊夫人這個在宮裡混得不錯的人,幫着她把那些不服帖的宮女挾制了,就不怕有人在藥裡做手腳,她就開了一些裨益身體和健脾開胃的藥給了老嬤嬤,老嬤嬤看到方子,說了句稍等,麻利地去了和太公主那,和太公主看完就吩咐嬤嬤把藥取來。
因她說這所用之藥是她生母生前的告訴她的方子,可以去百毒,消疑難雜症,所以藥方子十分精貴但很安全,對調理身體很好。
衆女眷聽了自是點頭,料萬梓川能有此意也是極穩妥之人,所以藥煎好後先是自己和楊夫人喝了一口藥之後才讓太后用藥。一頓茶的功夫,萬梓川親自端着藥餵給了太后。
“皇上駕到。”
衆人正慌錯躲避間,皇上和皇后已經帶着一些從異地請來的赤腳,來爲太后醫治。因見萬梓川要跟太后施針,衆人都開始欽佩起來,皇上和皇后站在紗幔之後,醫治盯着萬梓川的動作。因見她洗針仔細,下針果斷,拔針的時候,那是又一種沉着的緊。幾個人在身後站着剴覷,真不知道這醫人的時候,還要用到這樣奇怪的手法,一時間都驚奇地注目着。
半日的光景,太后已經開始能喝些米粥了。楊夫人見太后漸漸清醒過來,都忙着爲太后道喜。太后則簡明扼要地問了萬梓川和萬康年的關係,然後確定了萬梓川是萬家的女兒,也就是泛泛小輩,就算做景親王的小妾,也是沒有資格的。
萬梓川低頭回話,始終不敢擡頭看太后的臉龐,直等到門內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一些錦衣玉服中接踵而來,她纔看到那人的真正面目。
“皇祖母身體可大安了?”太子領着一衆人跟牀上的太后行大禮,然後又跟皇上皇后行禮,才朗聲低問。
皇后看着他們齊整的模樣就是一陣歡喜,只是目光最後落在了景親王身上一霎,又收了回去。
“難得你們兄弟爲了我來的這麼奇巧,我突然覺得盛情氣爽很多。”太后也是笑着說。
誥命們和王爺互相見了禮就要退下,太后說完指着萬梓川道,“看你的模樣周正,我家又馬上要辦大喜事,先把你調給萱兒做個女官,輔佐明日的王妃如何?”
要不是太后攜着她的手,她真不敢相信,氣勢裡透着一股威嚴的老太后是在跟她說話,“太后娘娘,請恕梓川不能從命。”
“什麼?”太后眼裡冒着火。
“太后容稟,”萬梓川把頭深深地埋在膝前,“小女子四書五經都不曾讀過,只不過從小跟着生母去認些藥草,嘗過一些實藥罷了,跟本上不得大堂,還請太后娘娘明鑑。”
“大膽,你這女子也太不識擡舉了,太后想跟你畫個好看,何必意氣用事做呢。
楊夫人聽了皇后的話,再也沒有先前的慶幸,只能那眼睛偷瞄着在衆位王子中的韓景軒。
若是世界上能有一米陽光出現,她絕對不能讓萬梓川拋頭露面,只可惜,這事是已經不可逆轉的了。
就在大家都沒有辦法推辭的時候,韓景軒說話了,“皇祖母,上官映萱本身就是打劫過些,何時需要有人能做的到她的陪讀,莫非,上官映萱徒又虛名?”
“罷了,既是楊家的義女那就讓他們各走各的,省的以後還有那邪惡的想法的人打消這個念頭。”
軒昌別院。
一個掩映在黑暗中的車隊正徐徐向大院行進。
“王爺,陳某回來的不算晚吧?”陳家勝見到韓景軒先是做了個長揖,等韓景軒打了個拳頭向他的胸口,這才從剛纔的疲憊中抽回神來。
“不早不晚剛剛好。”韓景軒說完,管事的自去收拾了他的車馬和馬車上的數不過來的箱子,櫃子。
“不錯嘛,你家底也很豐厚啊?”一個黑暗中的人竄了出來,向陳家勝抱拳,作揖。
“都是一些祖上傳下來的東西,不值一提,但願能幫上她們娘兩個一點。”
“你已經作的夠好了,若是你妹妹在天有靈,一定會感激你一路默默佑護她的女兒。我就不同了,我有幾個姐姐,嫁了人之後就再也沒有顧過我,所以到現在我也只能躲在黑暗裡。”
“廢話真多,再不閃人就等着變啞巴”韓景軒剛說完,那人倏地一下就完全融入夜色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