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和回味一直等到太陽落山時也不見有母狐狸來尋找,只好將小狐狸帶下山,還是幼崽如果任它在山中自生自滅,一定會死掉。
蘇妙硬是將小狐狸塞進一臉嫌棄的回味的衣襟裡,趁晚霞未收時下山,回到吉祥巷天已經黑了,立在籬笆院門外卻發現裡面黑燈瞎火的一片,疑惑地咕噥:
“怎麼沒有人,他們都沒回來嗎?”
進屋找了一圈,房門都鎖着,廚房也冷鍋冷竈沒有回來過人的跡象,這個時辰居然一個都沒回來:
“莫非他們揹着我下館子去了?”她有點怒地問回味。
在意的是這個嗎,回味看了她一眼,把狐狸放在地上,問:
“晚飯還吃嗎?”
“吃太多魚吃不下了。”蘇妙搖搖頭,看着謹慎地嗅着陌生地方的小狐狸,手一拍,笑眯眯提議,“小味味,小狐狸太髒了,你來給它洗個澡吧!”
“爲什麼要我給它洗?”回味皺皺眉,不滿地問。
“在山上時你答應過會好好養它的。”蘇妙用譴責他不講信用的語氣說。
“那是你擅自決定的,我可沒答應。你把狐狸塞進我的衣服裡我已經忍了一路了,你知道這東西味道多大嗎,我現在要換衣服,你自己給它洗!”回味冷淡地說完,轉身要進屋。
“唉,小狐狸,你好可憐哦,被大哥哥嫌棄了,他居然說你味道大,還說你是‘這東西’,你明明毛絨絨的這麼可愛,比大哥哥討喜多了,他卻討厭你,他是在嫉妒你吧?”蘇妙蹲在地上,摸着小狐狸柔軟的頭,無視回味青筋暴跳的額角,涼涼地說,“也是啦,反正大哥哥是少爺大人,少爺大人本來就嫌東嫌西態度冷淡,是他說你太小了在山裡生存不下去,私自把你帶下山卻任你自生自滅,少爺大人還真是任性妄爲呢。這麼說起來他還答應過一定會聽我的話,現在不過是讓他給你洗個澡他卻不答應,大姐姐我最討厭言而無信的人了!”
“那個和這個是兩回事吧!”回味咬着牙,快被她的歪曲事實氣死了。
蘇妙和小狐狸一齊用譴責他不講信用的眼神看着他,回味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們倆,三隻大眼瞪小眼了一陣,回味一拍額頭,深爲自己的妥協惱火,憤憤地道:
“我知道了!”
“太好了小狐狸,大哥哥沒有拋棄你哦!”蘇妙歡喜地說,小狐狸似回答地衝她一聲歡叫。
回味額角的青筋跳得更歡,認命地去燒了熱水倒在水盆裡,抓起小狐狸放進盆中搓抹布似的搓洗着。小狐狸有生以來第一次洗澡,用的還是熱水,被手勁很大地搓洗自然很恐懼,下到熱水裡還以爲他要殺了自己,拼命掙扎,呲起尖牙要咬他的手。回味連忙躲開,小狐狸趁機逃脫他的掌握,一腳踹翻水盆慌不擇路地逃竄。一盆水“嘩啦”有一半潑在回味身上,衣服溼了半截,水花濺了一臉,他呆呆地蹲在地上,像只半溼的落湯雞,模樣十分狼狽。
蘇妙正背靠石磨啃着黃瓜監督回味給小狐狸洗澡,眼前這一幕發生得太突然,回味竟被一隻小狐狸耍了,她驚詫地眨眨眼睛,望着他滿臉滿身是水,鞋子也溼透了,因爲過於嫌惡整個人已經石化了的滑稽樣子,忍俊不禁,撲哧笑出聲。回味擡起頭怒瞪着她,這樣的表情卻讓蘇妙覺得更好笑,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回味想生氣,對上她的笑臉卻生氣不起來,又不想跟她一起傻笑,繃着臉冷颼颼地道:
“傻笑什麼?你還不抓住它!”
蘇妙笑着應了聲,丟下黃瓜去追拼命奔逃的小狐狸。因爲院門關了,沾了熱水的小狐狸只能發瘋似的在院子裡亂竄,它雖然體積小卻跑得飛快,蘇妙繞着院子一圈圈地追着它跑,每當要抓住它時它卻如滑溜溜的泥鰍似的從她手中滑走,竄到另一個方向。
回味看着她笨拙地追逐,心裡不耐煩,上前一步堵在小狐狸的必經之路。小狐狸正狂奔,眼見前方突然多出來一個人,背後的人又窮追不捨,沒有減速反而“刺溜”從回味的袍擺底下鑽了過去。蘇妙沒想到回味會突然出現,那時候她正準備一個飛撲抓住小狐狸,結果被地上的水滑了一跤,人比預想的還要猛烈地飛撲出去,小狐狸卻從回味的胯下逃跑了,她已經剎不住腳,於是很慘烈地,被飛撲住的不是小狐狸,而是回味!
回味眼看着一個“龐然大物”,嗯,姑且算是“溫香軟玉”的物體迎面撲來,本能想躲開,可他躲開她說不定會受傷,於是他很有犧牲精神地站住了。蘇妙撲到他身上,因爲強大的衝擊力道,兩人華麗麗地向硬邦邦的地面摔去!
生平第一次被姑娘家投懷送抱,回味認爲一點沒有傳說中的美好,反而非常痛,後腦痛、脊椎痛、大腿痛,連胸口都痛,她砸上來差點砸斷他的胸骨!
“小味味,你不要緊吧?”雖然有人當免費緩衝墊,蘇妙還是覺得很痛,他骨頭太硬了,然而好歹也算救命恩人,從他身上擡起頭來,她問。
距離有些近,回味仰躺在地上看着她那張突然映入自己眼簾的臉,已經天黑了,院子裡只點了一盞燈籠,頭頂的月光也不是很清亮,她背對着光線,投入他雙眸的眼光卻異常明亮,明亮得彷彿兩顆璀璨動人的寶石。自這一刻起他開始感覺到了柔軟,屬於女子的柔軟觸感以及只屬於她的那一絲彷彿在撩撥着人心的淡淡幽香。
蘇妙見他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面無表情,眼光幽沉,心裡有些害怕,他該不會後腦勺撞地摔壞了腦子吧,這可如何是好,雖然她手頭已經有些儲蓄,可是現在的她還付不起大病醫療啊!
該怎麼辦?
正慌張失措地想着,一隻泛着微涼的手忽然輕輕撫上她的鬢角,有一半肌膚剛好貼在她的臉頰上。
她微怔,向他漆黑似墨的眼望去,還沒弄明白這舉動的含義,一聲氣憤至極心塞至極的吼叫從籬笆門外傳來,帶着不可思議和幾欲崩潰:
“二姐,你們在幹什麼?”
蘇妙一愣,回過頭去,全家人明顯吃飽喝足了,站在院門口,均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們,其中以蘇煙的反應最大,小臉漲紅,激動得都快哭出來了。
蘇妙眨巴了兩下眼睛,一頭霧水。
燈火通明的堂屋裡,有種三堂會審的架勢,蘇老太好像很高興的樣子,都不嘮叨要節約燈燭了。
“都說了那是誤會,你們到底要我講幾次纔不會亂想,只是因爲摔了一跤不小心摔到一起的!”蘇妙頭疼地解釋。
“是是是,你說因爲摔跤就因爲摔跤!”蘇嫺抿嘴,笑得那叫一個“yin蕩”,乜着眼,用力在蘇妙的肩頭拍了一下,“死丫頭,看你平常傻乎乎的,有一套啊,纔給你製造機會你就懂得下手了!”
“哈?”蘇妙已經無語了。
“那小子碰了你的身子就要負責,商量商量,挑個日子把喜事辦了!”蘇老太拍板決定道。
“……”蘇妙被雷個外焦裡嫩。
“我不同意!”始終沉默的蘇嬋忽然開口,蘇妙用“終於有明白人了”的眼神灼灼地望向她,她卻耷拉着眼皮繼續道,“那小子輕浮沒用性子麻煩,根本配不上二姐,就算招婿也不能隨便將就,一定要找個任勞任怨能吃苦、乖順聽話、不會三心兩意的。”
室內鴉雀無聞,片刻之後蘇嫺手一拍,笑道:
“我知道這樣的!”
“誰?”蘇嬋問。
“驢。”蘇嫺笑答,“驢最任勞任怨能吃苦,只要用鞭子抽就會乖順聽話,成天拴在圈裡更不會三心兩意,就算幾天不餵食都不會有抱怨。”
“嗯?”蘇嬋摸着下巴陷入思考,好像真打算把驢列入二姐夫的候選範圍。
蘇妙的眉角狠狠一抽,無語撫額。
西廂房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回味坐在凳子上,倚着粗木桌子,單手托腮,無語地望着坐在牀上哭得稀里嘩啦的蘇煙,嘆了口氣,輕聲道:
“我不是說那是個誤會麼。”
“騙人騙人騙人!”蘇煙滿臉是淚,衝着他大聲喊叫,“流氓壞人登徒子,不許搶走我二姐!”
聲音大得差點把回味震聾,掏掏耳朵,蹙眉道:
“我哪有要搶走她,都說了那是誤會!”
“什麼誤會?你們不小心摔在一起,那你幹嗎要摸她的頭,摔倒用摸頭嗎,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回來接下來你想對她做什麼?你說你說你說!”蘇煙衝着他大哭大叫,氣得都快跳腳了。
回味沉默下來,半垂眼簾望着擱在膝蓋上的掌心,是啊,當時爲什麼要摸她的頭呢,是因爲頭頂的月亮太朦朧?她的眼睛太美麗?還是因爲她身上的味道太好聞?
……爲什麼呢?
蘇煙見他不說話,認爲他這是默認了,更加憤怒:“流氓壞人登徒子!你離我二姐遠點!哇啊!”他悲憤得再次挺直脖子大哭起來。
回味的耳膜真要破掉了,撫額,無語地長嘆口氣。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