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了,小味味,自從你上我們家來一直沒生過病,今天竟然發燒了,莫非是因爲昨天我說了要你一邊呆着去,結果你抑鬱成疾?”蘇妙坐在牀沿,眨巴着一雙大眼睛看着他,冰涼的小手放在他滾熱的頸窩裡,她震驚地問。
回味的眉角狠狠一抽,忍不住咳嗽起來,被她氣的,她這是身爲未婚妻在看見未婚夫生病時該有的態度嗎?
蘇妙見他咳嗽起來,連忙伸出小手在他中衣微敞的胸口上一陣撫摸,撇着眉毛,擔憂地道:
“小味味,你不要緊吧,咳得這麼厲害,我去幫你找個郎中來?”
回味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昏昏沉沉地在被子下挪動了一下身子,一條胳膊無力地搭在微燙的額頭上。素來漆黑漠然的眸子因爲病體虛軟漾起一層剔透晶瑩的水光,閃爍撩心;白皙如玉的臉頰染上緋紅如五月海棠的紅暈,緋豔動人。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嗓音低啞地道:
“我睡一下就好了,你把被子鬆開我蓋上。”說着伸手扯過被她壓在手臂裡的半截被子,蓋住表層滾熱內裡冰冷的上半身,他生病她居然還搶他被子讓他凍着,這女人還有沒有良心,想到這裡他又是一陣咳嗽。
蘇妙坐在牀沿呆呆地看着他,生病中的他鬢髮散亂。如瀑的三千青絲軟弱無力地鋪在枕上,有幾縷不安分的髮絲垂在額角臉畔,被細細的汗珠浸溼,平添了一抹凌亂美。線條優美的臉龐因爲發熱佈滿了紅暈,紅暈之下是雪白剔透的肌膚,剔透的白,細膩得連毛孔都看不見。恍若在絲滑綿彈的牛奶凍上抹了一層緋紅的花汁。素色的錦被齊胸。露出一截細長的脖子,脖子上凸起的喉結隨着他不停地咳嗽上下滑動,白淨細長的手虛掩住通紅卻乾燥的嘴脣。一雙細長上挑的眼眸似眯非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
蘇妙被他這副病嬌美西施的模樣吸引住了,她直勾勾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吞了吞口水。雙眼亮晶晶地對他說:
“小味味,讓我蹂躪你吧!”
“……啊?”回味立刻停止了咳嗽。呆了一呆,雙目圓睜,戒備地看着她兩眼放狼光的樣子,下意識把被子抓緊。“你想對我做什麼?”
蘇妙已經被他罕見的軟弱模樣刺激得狼血沸騰,烈火熊熊地鎖視住他緋紅與蒼白交織細汗點點的臉,手指頭咬在雪白的牙齒之間。她帶着一絲就快抑制不住的小興奮,笑說:
“你今天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回味表情呆然。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看了一會兒,從她的臉上移開目光,慢吞吞地偏過頭去,幽幽地說,“今天沒有力氣。”
他話音未落,蘇妙已經俯下頭,他正偏着頭,讓一截雪白的脖子毫無防備地暴露在空氣中,她低下身子張開嫣紅的小嘴,在他的脖子上用力咬下一口,留下兩排深深的牙印。
回味“噝”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摸着隱隱作痛的脖子,啞然,看着她心滿意足的樣子,無語地問:
“你咬我幹嗎?”
“嚐嚐看味道,順便留個記號。”蘇妙眨巴了兩下眼睛,圓潤的指腹拂過嫣紅的嘴脣,她笑嘻嘻地說。
回味看了她一會兒,他依舊眯着一雙因爲病弱變得水潤晶瑩的眼眸,他驀地笑了起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突如其來的一扯,蘇妙重心偏移,撲通一聲摔在他身上,發出哎呦一聲痛呼!
他低低地悅耳地笑了起來,就在她的耳畔。他的氣息比起平時熾熱了許多,噴薄在她的碎髮上,碎髮被盪漾起,拂過臉龐,癢癢的,芳心怦然。正當她怔然的時候,他偏過頭來,在她柔軟圓潤的臉頰上咬了一口。
臉頰驀地一痛,她揉搓着他留在她臉上的兩排牙印,瞪着他惱道:
“你幹嗎咬我?”
“禮尚往來。”回味歪着頭,笑望着她,輕聲說。
“我又沒咬你的臉。”她揉搓着臉頰,不滿地道。
“留個記號。”他學她的話,笑着說。
蘇妙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噗地笑了,身子挪了挪,像被子一樣平順地趴在他身上,伸出手,頑皮地輕輕拉扯着他的臉頰,語氣柔柔地問:
“小味味,你不吃藥嗎,我可以幫你去抓藥哦。”
“不用了,你老老實實地呆着別吵我就好。”回味從被窩裡伸出一隻手來搭在她的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地說着。
“我哪有吵!”蘇妙不滿地咕噥了一句,把手伸進他的衣服裡摸了摸,體溫又升高了,她皺起一雙秀眉,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小聲問,“小味味,你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可以做給你吃哦。”
“沒有。”他閉着眼睛假寐,呼吸有些急促,心不在焉地回答。
蘇妙覺察到他的不舒坦,一雙秀氣的眉毛撇得更加擔心,盯着他似睡非睡不太安穩的樣子看了一會兒,向前挪了一點,越過蓋在他胸口的被子,近距離地盯着他的臉,小聲道:
“小味味,你吃點東西,我做給你吃,你可以隨便點菜。”
回味不回答。
蘇妙屏住呼吸盯着他的臉,等待着他的回答。
許久之後。
“妙兒。”他忽然低喚了她一聲。
“嗯?”蘇妙雙眼一亮,兩手扒着被,充滿期待地望着他,等待他點菜。
“你最近是不是胖了?”他蹙着眉尖,糾結了半天。輕聲開口,問,蒼白微汗的表情彷彿很痛苦似的。
蘇妙呆了一呆,低頭瞧了瞧自己,再看看他白裡透青就快背過氣去了的臉色,不悅地咕噥了句“我纔沒胖”,訕訕地直起腰身。從他身上爬起來。重新坐在牀沿,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問:
“你到底想吃什麼?”
回味無語地睜開眼睛。今兒他要是說不出來他想吃什麼她一定不會讓他消停,無奈地盯着她固執的臉看了一會兒,他嗓音低啞地回答:
“清蒸龍蝦。”
蘇妙的眉角狠狠一抽:“這裡是蘇州,又不是樑都。沒有海,哪來的龍蝦?”
“那就算了。”回味迷迷糊糊地說了句。閉上眼睛。
蘇妙看着他的臉,想了半天,問:“你就那麼想吃龍蝦?”
回味閉着眼睛點點頭。
蘇妙爲難地扁起嘴,思索了老半天。站起來給他掖了掖被子,笑說:“知道了,我去廚房問問他們有沒有龍蝦。”
回味微怔。睜開眼睛看着她:“廚房不會有吧,我就是說說。蘇州怎麼可能會有龍蝦。”
“我去問一問也不礙什麼,大賽期間他們那裡的食材還挺全的,萬一有呢。你睡吧,我去問問,要是有,我就做清蒸龍蝦給你吃。”蘇妙一面笑着說,一面把他露出來的胳膊放進被窩裡,重新掖了掖被,又去把窗子上好以免潲雨,出去後不一會兒送進來一個套了棉套的暖壺,“我把水放這兒了,你要多喝熱水纔好得快。”
“你去廚房問,若是人家有卻不給你,你也別鬧着要人家給你,大賽有大賽的規矩,我也沒那麼想吃,到時候你煮碗粥就完了。”回味翻了半個身,嗓音沙啞,懨懨地看着她,說。
“知道了,他們要是不肯給我還能明搶不成。”蘇妙笑嘻嘻地說着,人已經出去了。
他還真怕她明搶。
回味望着她蹦躂噠步態輕盈地出去了,房門合閉,隔絕了外面的風雨,雖然她離開了,可是屋子裡似乎還留有她的氣息,還殘存着她的笑語,被子裡暖暖的,他情不自禁地往被子裡縮縮肩膀,舒坦地閉上眼睛,脣角淺淺地勾起。
窗外,雨聲正酣……
蘇妙去了圓融園的廚房,廚房總管很客氣地告訴她他們這裡沒有龍蝦,龍蝦是海物,且爲了保持鮮嫩的肉質必須要活着運輸,成本高存活率低,即使蘇州的運輸業再發達,內陸地區也沒有龍蝦。
蘇妙萬分沮喪,垂頭喪氣地往回走。
回味從來沒對她說過他想吃什麼,好不容易生病了想吃清蒸龍蝦,這裡還沒有龍蝦,雖然她也明白以現在的運輸條件內陸城市是不可能有鮮活海貨的,可她還是覺得很掃興。
回去的路上她的嘴裡一直在念叨着“龍蝦龍蝦”,走到半路時卻猛然想起來,提起龍蝦雖然一般都會想到海貨,但是龍蝦還有一個淡水系的分支,淡水小龍蝦,就算蘇州沒有海里的大龍蝦,但這裡多河川多池塘,小龍蝦的話應該不成問題吧。
想到這裡,她趕緊轉身,撐着碎花小傘飛奔回圓融園的廚房,抓住廚房總管詢問他有沒有小龍蝦。廚房總管遺憾地告訴她廚房裡沒有小龍蝦,不過魚貨市場上應該有。今天下大雨,魚販子們不會出攤,於是廚房總管給了蘇妙一個地址,那個魚販是專門做魚蝦生意的,手頭應該有淡水小龍蝦。
蘇妙喜出望外,道了謝,又向圓融園的小廝借了蓑衣和一匹小毛驢,披上蓑衣騎着小毛驢按照廚房總管給的地址找到魚販的住所,不巧的是魚販今天早上剛剛出貨,魚剩了不少,捕來的小龍蝦卻全都賣出去了。
這個魚販屬於搞批發的那種,聽說蘇妙只是想買做一頓的量有點不愛搭理,礙於她是圓融園的總管介紹來的,於是魚販告訴蘇妙,既然她只是想要能做一頓的龍蝦,不如自己去石湖附近的水塘裡捕比較快,那邊的池塘裡全是小龍蝦。
蘇州裡只有這一家在做小龍蝦的生意,這一家手頭沒有現貨,蘇妙也只得跟魚販請教了捕蝦的方法,一個人屁顛屁顛地跑到石湖附近的水塘邊去釣蝦。
石湖附近有許多天然的水塘,這些水塘原來都屬於石湖,在經過幾次山石變動和洪水後變成了碧油油的水塘。
越是渾濁的水塘裡面營養越豐富,越容易生長野生的小龍蝦,蘇妙用鹹肉作爲釣餌,在一邊支起釣竿,又下了簍,忙得不亦樂乎。
大雨天垂釣不是個好主意,蘇妙折騰了兩個時辰才釣上來十來只大小不一的小龍蝦,就在這時,悶雷從遠方洶涌而來,隆隆滾過,藍森森的閃電在漆黑的烏雲中摩擦出可怕的火花,把蘇妙嚇得渾身一抖,匆匆忙忙收了魚竿和蝦簍。
這裡是空曠的野地,雷雨天在大野地裡行走最危險,好在池塘邊不遠處就是一個供路人歇腳的涼亭,她牽着小毛驢走進去。
涼亭建在避風處,很能躲雨,蘇妙讓小毛驢趴在一邊,摘掉斗笠,也不脫蓑衣,橫着坐在涼亭的長凳上,叼着狗尾草無聊地打哈欠。
不久,銳利的馬嘶聲在悶雷滾滾中響起,三匹馬踏着泥水飛馳而來,濺起無數的水花,眨眼間來到涼亭前,戛然停止,三個蓑衣斗笠的高大男子翻身下馬,步履匆匆地登上涼亭,看來也是避雨的。
蘇妙先前並沒在意,待來人上了臺階摘下斗笠露出一張鬼斧神工的英俊臉龐時,她呆了一呆,驚詫聲脫口而出:
“大哥?”
樑敏本來也沒注意到她,循聲望過來,亦愣了愣,蹙眉,沉聲道:
“是你!”
蘇妙頓時不悅起來,他那是什麼表情啊,好像很不樂意看到她一樣,她纔是不樂意的那一個好不好!
沉默寡言的古任已經仔仔細細地將涼亭的長凳抹了一遍,還焚了隨身攜帶的沉香,而後輕聲道:
“世子爺,可以坐了。”
樑敏從蘇妙身上收回目光,沒再理睬她,徑直走到左側的長凳上,大馬金刀地坐下,雙手抱胸,開始閉目養神,這姿勢在蘇妙看來跟老僧入定沒兩樣。
蘇妙扁扁嘴,他不愛搭理她,她還不愛搭理他哩!
重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她望着亭子外的雨景,心情很好地哼起不成調的小曲兒。
許久,入定中的樑敏終於在魔音繞耳中抽了抽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