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區階段的選拔賽是沒有亞軍季軍這一說的,只有冠軍,只有最終的勝利者纔有資格晉級樑都決賽,這個資格對廚師的職業生涯來說是一項榮耀。
到了決戰四強時大賽纔算進入主要賽段,前幾場不過是熱身賽,從第四場淘汰賽開始,大賽將進入白熱化階段,所有選手都會使出渾身解數,因爲一旦進入四強,秦安省廚王的位置將不再遙不可及。
只剩下八組選手,這八組選手皆是精英中的精英,第四輪淘汰賽的對戰名單不再由評審會決定,而是採用抽籤的方式,在蘇妙壓軸的第三輪淘汰賽結束之後,現場舉行抽籤儀式。
一到四號籤,根據選手在第三輪淘汰賽中的總分排名決定抽籤順序,八根號籤四個數字,抽到相同數字的人即是對手,抽到的數字則是比賽的場次。
蘇妙在第三輪比賽中總分最高,她第一個抽籤,興致勃勃地上前去抽了一張紙籤,拿回來展開,居然是一號籤,也就是第一場賽。
通常大家都不願意選擇第一場賽,一個是時間偏早,評審們的胃口還沒完全甦醒;另一個是剛起牀無論是評審還是選手,要把氣氛調動起來,這個過程比較緩慢,影響發揮。
“你還真是好運氣!”回味在蘇妙的紙簽上瞅了一眼,涼涼地說。
回味喜歡做晚餐,他最討厭的就是大清早便要站在竈臺前,當然替蘇妙煮早餐例外。
蘇妙知道他的這個毛病,其實她也不願意起早跑出來比賽,不過她堅決不承認是自己運氣太差,挺直了脖子對着回味一本正經地道:
“大清早也挺好,咱們又不是來玩的。這是對你們的一種鞭策。”
回味看了她一眼:“既然是鞭策,到時候別喊我叫你起牀。”
“小氣鬼!”蘇妙衝着他皺皺鼻子。
回味按住她的後脖子,在她挺翹的鼻尖上擰了一把。
其他七組選手陸續抽號完畢,禮儀官開始在大紅色的幕布上書寫下對戰者的名單。
第一場的比賽名單已經公佈蘇妙VS……周誠!
周誠的臉刷地變了色。一雙方方正正的眸子裡盡是驚詫之色。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淘汰賽上和蘇妙對上,他並不畏懼蘇妙,無論現在的蘇妙變化有多大,在他心裡蘇妙依舊是當年那個連自己的心意都無法正確表達,內向又孤僻的小丫頭。他根本沒有把她放在眼裡,他是這樣認爲的,然而不知爲何,心裡明明是這麼想的,他卻隱隱地感覺到一絲不安。
蘇妙因爲和相思綠的比賽剛結束正處在睏倦狀態,抽過籤之後直想打哈欠,當禮儀官將周誠的名字書寫在她名字的另一頭時,蘇妙在瞬間振奮起來,一雙大大的杏眸炯炯有神地射向周誠,忽閃忽閃地閃爍着。摩拳擦掌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粉碎他的自尊,踩爛他的驕傲,踐踏他的人格,這是在她知道她要和周誠對戰時突然最想做的事。
她用一種“垂涎”的眼神看着周誠,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似的,這樣的眼神讓冷然望過來的周誠不由得頭皮發麻,起了兩層凸出的雞皮疙瘩。
回味一直盯着蘇妙看,見蘇妙一直在盯着周誠並且越盯越過分,忽然伸出手捏起她的下巴,以強硬之態將她的臉從周誠那個方向捏過來。讓她盯着他。
蘇妙一愣,被迫望向他,迷惑地眨眨眼睛,問:
“幹嗎?”
回味直直地看了她一會兒。淡淡回答:
“臉上粘東西了。”
“什麼東西?在哪?”蘇妙慌忙問,一雙手洗臉小貓的爪子似的上上下下地在臉上擦拭起來。
回味只是直直地看着她,卻不說話。
蘇妙莫名其妙。
因爲主辦方要籌辦第四輪賽,所以第三輪淘汰賽後,相隔一天才會舉行第四輪淘汰賽,參賽選手可以趁機好好休息一天。養精蓄銳,攢足鬥志。至於第四輪賽的規則,將在開賽當天宣佈。這樣的規定對於第四輪賽第一場的選手有些不利,其他選手至少可以做到心裡有數,而第一場賽的選手則要在規則剛落下時就進行比賽。
回味又一次在蘇妙的耳朵邊上吹氣,稱讚她的好運氣,被蘇妙狠狠地踩了一腳。
成功晉級又趕上休息日的蘇妙很清閒,一大早就賴在回味的牀上,貓似的在潔淨整齊的牀單上滾來滾去,把平得沒有一絲褶皺的牀單刻意弄皺,膩膩歪歪地喚着坐在窗下桌前正在端端正正飲茶的回味:
“小味味,咱們出去玩嘛!去玩嘛!”
“不去。”她的精力旺盛得可怕,天還沒亮就爬窗子跑到他的房間裡來翻滾,非要去趕集。他實在想不通她爲什麼那麼喜歡去人擠人的地方,她至少偶爾也該有那麼一兩次體諒一下他討厭擁擠的心情吧,如果什麼都由着她的性子來由着她一輩子,他一定會短命,爲了自己的健康着想,這一次他果斷拒絕了。
“小味味!”蘇妙翻過身來,衝着他柔腔百轉地喚了聲,把他上好的真絲牀單又皺了十來個褶子。
“不去。”回味對她時不時冒出來的一聲嬌喚已經習慣了,這一招對他是不管用的,現在的他已經不會再起雞皮疙瘩了,他拒絕,繼續淡定地喝茶。
蘇妙霍地從牀上坐起來,雙手撐在身後,瞪着他,扁起嘴,陰聲問:
“真不去?”
“不去。”回味堅決不妥協,每次陪她瘋玩他都會折壽十年,更別提現在還身在最耗心神的大賽當中,難得休息他想安安靜靜地呆在屋子裡。
蘇妙直勾勾地瞪了他一陣,猛然從牀上跳起來,大步走到他面前。正當回味以爲她一定是生氣了準備對他來硬的,他正在心裡慢吞吞地盤算着若是她揍他他是沒骨氣地妥協還是趁機好好教訓她一頓重振夫綱更妥當時。卻見她突然撲過來,一把抓住他的雙手,扁起嘴,嗲聲嗲氣地央求道:
“小味味。你就去嘛,我敢保證人一定不多,就算人多,你若是煩了我就跟你回來!咱們去逛逛嘛,你不陪我我一個人好無聊!我又不是真的想去趕集。我就是想和你出去玩,就我們兩個人!小味味,去嘛!去嘛!小味味!”
那柔腔百轉媚語千回的聲音要多嬌有多嬌,要多軟有多軟,要多嚶嚀有多嚶嚀,那酥軟中含着柔媚央求的嗓音差點就讓回味以爲她沒有他陪着就活不下去了。
他坐在扶手椅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伏在自己膝蓋上做溫馴小貓狀的蘇妙,眉角狠狠地抽了抽,女人真是一種可怕的生物,平常看起來是正常人。一朝變臉卻比翻書還要迅速。
事實證明他的想法是正確的,還存在一絲美好幻想的他抱着很不爽的心情到底還是跟着他可愛的未婚妻去了集市,結果他那個“沒有他就活不下去”的未婚妻才一走到集市的牌坊下就把他這個人給忘到腳趾甲裡去了,脫籠的鳥似的鬆開他的手直撲人羣的懷抱,眨眼間就跑出老遠。
甜言蜜語猶在耳畔
“我就是想和你出去玩,就我們兩個人!”
“小味味,雖然你是路癡,不過不要緊,我會拉緊你的!”
女人都是騙子!
當然,她也沒有完全忘記他。在某些場景下,比如
“大娘,你這布染得真好!我要了!小味味,付錢!”
再比如
“好大的木瓜!真甜!煙兒和嬋兒都愛吃。多買點!這些我全要了!小味味,你小心點拿,別磕壞了!”
“……”回味直勾勾地看着她。
蘇妙是個騙子!
當日上三竿時,趕集的人羣漸漸散去,回味拎着好幾個布口袋木木然地站在街口,直勾勾地站着。像一根筆直的木頭,在四處是噪音人擠人就快斷氣的氛圍裡浸了兩個時辰,他已經去了半條命。
“買了這麼多東西!今天真是大豐收!”蘇妙卻很歡樂,越熱鬧她越歡樂,雙手比劃着,她笑意盎然地對他說。
回味歪過腦袋,涼颼颼地瞅了她一眼。
蘇妙接收到了無聲的抗議,擺出嚴肅的面孔,不贊同地搖搖手指:
“小味味,你這個樣子可不行哦,人羣是生命活力的所在,只有多接觸人羣人才會有活力,有活力的人才能長命百歲。”
“……”她說的好有道理的樣子,他竟然都無力反駁了,直接忽略她的話,涼涼地瞅了她一眼,問,“回去?”
蘇妙笑眯眯的,纔要說話,就在這時,一個略帶着驚訝與複雜情緒的男低音在不遠處響起,驚動了正交談的兩個人:
“蘇妙?”
蘇妙微怔,望過去,身穿佛頭青淨面布衫打扮得人模人樣的周誠赫然映入眼簾,他身後跟了三個年輕的夥計,看起來很風光的樣子,這四個人大概也是來趕集的,雙方在此地碰見,彼此都有些意外。
頓了頓,周誠上前一步,眼睛在回味身上掃過,直接無視,將雙眸定在蘇妙的臉上,笑容可掬地問:
“阿妙,你這是爲了明日的比賽特地過來趕集的?我記得你從前最厭煩人多的地方,集市廟會一概不去的。”
回味瞅了他一眼,這人是在對蘇妙套近乎還是在挑釁他,無論是哪一種,他現在的心情很不爽。
蘇妙同樣很不爽,她把周誠看了一遍,問:
“不來和我搭話你舌頭會癢嗎?”
“……什、什麼?”正常人即使反感也會說話留一線,蘇妙不顧面子的直截了當讓周誠很震驚。
“我不想和你說話,你以後少來搭訕我。”
比前一句話更加直截了當的拒絕甚至比拐彎抹角的嘲弄還要讓人難堪,周誠臉一黑,當時就掛不住了,頓了頓,皮笑肉不笑地道:
“阿妙妹妹,我知道你一直傾心於我,可是感情是不能強求的,就算不能成就姻緣,我至少還是你的表哥,親戚間,你也別鬧的太狠了,你是姑娘家,傳揚出去太多,你的臉面可不好看。這次的大賽我本是來找佟染報仇的,誰知道竟然先與你分到一組去了,明日的比賽我贏定了,阿妙你也別怪我,這一行本就不是姑娘家能做的,你年歲也不小了,是時候該找個人成親了,你一直像這樣把心放在我身上,我這心裡也過意不去。”
他說的誠懇說的真摯說的慚愧內疚又擔心,很擔心蘇妙會嫁不出去,在說到“你一直像這樣把心放在我身上”時,語氣裡那得意洋洋的勁兒傻子都能聽出來。
“……”林子大了,還真是什麼鳥都有。
蘇妙無語地看着自戀的周誠,邁步,輕盈地走到他面前,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周誠以爲她是有話要說,擺出器宇軒昂的姿態,笑容可掬地望着她。
蘇妙擡足,一腳狠狠踹在周誠的褲襠上!
沉寂了兩秒鐘之後
“嗷!”一聲慘叫直飛九霄雲外,整條街的人都驚詫地看着周誠雙手捂着襠部手舞足蹈地亂蹦。
回味的眉角狠狠一抽。
蘇妙冷眼看着周誠上躥下跳,不屑地哼了一聲,鄙視地瞄了一眼他用兩手捂着的部位:
“還沒金針菇長,也值得我一直把心放在你身上?撒謊之前至少先撒泡尿好好照照,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錢。明天記着把脖子洗乾淨了,本姑娘要殺雞給猴看。”趾高氣昂地說完,她繞開周誠,揚長離去。
回味瞅了一眼還在亂蹦的周誠,無語地嘆了口氣,不作死就不會死,他拎着滿手口袋幾步跟上蘇妙,好奇地問:
“誰是雞誰是猴?”
蘇妙微怔,歪着頭想了一想,回答:
“我怎麼知道,你看誰像就是誰。啊呀,都快到午時了,咱們去吃飯吧,去鬆月樓吃松鼠鱖魚。”
“早上不是還說中午讓我包餃子給你吃嗎?”
“我也是很體貼的,總不能老使喚你,去鬆月樓,我請客!”蘇妙很大方地笑說,挺了挺胸脯,似在暗示讓他誇她懂得體貼人。
回味無語地看了她一會兒,噗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