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高興?”蘇景雲看着何田田鮮活的眉眼,問她道。
“當然高興了!”何田田興高采烈,“她們搬走,是因爲得了楚王的賞賜,這說明什麼?說明她們已經被楚王看上了!她們被楚王看上了,我就安全了,多好的事兒啊,我怎麼可能不高興!”
“你就這麼厭惡楚王?”蘇景雲瞥她一眼,“你家雖然有錢,但也不過是個商戶,侍奉楚王,哪怕沒名沒分,那也是你高攀了,你有什麼資格好嫌棄的?”
自從何田田三番兩次地逃跑,耳邊聽到的,都是這樣的論調,對此,她已經習慣了;只是她沒想到,就連個叫花子,也會這樣說,真是讓人既悲哀,又氣憤。
何田田怒視蘇景雲,氣道:“我是商戶女又如何?難道身份低賤,就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力了?楚王在你們眼裡,如寶似玉,是平步青雲的階梯,但在我眼裡,他就是個人渣!送我都不稀罕!”
人渣?!蘇景雲垂眸良久,方纔斂去眼中神色,哂道:“果然女人都愛口是心非,人都住到楚王的行宮隔壁了,還口口聲聲說不肯侍奉楚王。”
他以爲她想要對楚王投懷送抱?!他以爲她其實是想勾引楚王?!她有那麼不要臉嗎!那是被她爹逼的好不好?!何田田氣到腦子嗡嗡地響,把手邊的醫箱狠狠一拍:“你以爲天下女人都一樣,對楚王那個淫棍趨之若鶩?!呵,告訴你,我哪怕上街隨便找個男人,勾肩搭背,毀了自己的名聲,也絕對不會委身於他!”
“你寧肯隨便找個男人,勾肩搭背,自毀名聲,也不願侍奉楚王?”淫棍!她居然敢稱楚王爲淫棍!蘇景雲挑了挑眉,音調裡已有冷意浮現,只可惜,此時的何田田,沉浸在無比的憤怒之中,完全沒有察覺。
“對!就是勾肩搭背,自毀名聲!我明天就上街找個男人去!”何田田搬起醫箱,重重地頓到桌上,“現在你給我滾!記得明天晚上來換藥!”
聽得那一個滾字,蘇景雲眸色微斂,一言不發,單手撐上窗臺,縱身離去。
等何田田放好醫箱,回過頭來時,窗前已空無一人。
忘恩負義的傢伙!好心給他治傷,他卻把她氣個半死,還連個謝字都沒有!何田田忿忿地對着空窗,瞪了一眼。
翠花這時候才跑進來,急急忙忙地問她:“大小姐,你明天當真要去街上找男人?”
“找什麼男人,我又不傻!犯得着爲了一個渣男,毀掉我自己的清白?”何田田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氣頭上的話,哄那叫花子呢,你倒信了。”
-----------------------
蘇景雲帶着呼嘯的風聲,飛也似地掠出何宅,自牆頭躍下,把一個蘋果,砸到觀言懷裡:“傳本王令,明日一早,入住行宮!”
明天早上就入住行宮?!可是行宮纔剛修好主殿,偏殿尚未動土呢!楚王這是受了什麼刺激了?!觀言驚詫地想着,但卻絲毫不敢質疑楚王的意見,只能躬身應是,趕着傳令去了。
----------------
蘇景雲走後,何田田被翠花逼着繼續繡帕子,她湊在油燈下,戳針戳到頭昏眼花,只得以嘲諷翠花來提神:“翠花,你真沒用,縫了針的傷口都不敢看。”
翠花理直氣壯地反駁:“那線是縫在人肉上的,我能不怕?”
正說着,咚咚咚地響起敲門聲,外面傳來滴水院小鏡子的聲音:“大小姐,我來傳老爺和太太的話,明天上午,楚王就要駕臨行宮,請你明天早上,務必早起,卯初之前,到元寶堂去。”
楚王明天就要來了?!有沒有搞錯?!何田田不等翠花起身,自己撲去開了門,急問小鏡子:“是不是你們弄錯了?行宮不是還沒建好麼?”
小鏡子道:“大小姐,這是官府剛剛送來的消息,還能有假?他們的原話是:楚王行宮的主殿,已經建好了,只是偏殿還沒動土,不影響楚王入住的。”
好吧,來就來吧,反正她的戰袍,已經準備好了。何田田想着,讓翠花封了十兩銀子,謝小鏡子大晚上地跑來傳話。
不過傳個話,十兩銀子的賞錢,算是出手闊綽了,小鏡子一感動,就又給何田田透露了一個消息,悄悄地告訴她道:“大小姐,秦姨娘想讓你明天來個措手不及,剛纔在滴水院,極力慫恿老爺和太太,叫他們別給你報信呢。”
這就已經開始耍手段了?只可惜,她對爭寵楚王,半點興趣都沒有,秦姨娘真是多慮了。不過,她對楚王沒興趣,不代表她樂意被人揹後算計,因此讓翠花又拿了十兩銀子出來,給了小鏡子。
小鏡子通透得很,接了銀子,不消何田田吩咐,馬上主動表示,從現在開始,正院那邊一有風吹草動,她立刻來報信。
送走小鏡子,何田田繼續繡帕子,但翠花坐不住了,收走針線,催她趕緊上牀睡覺,道:“大小姐,雖說你的心願,就是落選,但也不能頂着黑眼圈去見楚王不是?萬一惹怒了楚王,不等他開口,你就得被拖下去打死了!”
楚王的暴行,何田田早有耳聞,不然也不會拼了命地想逃了。她被翠花這話,嚇了個夠嗆,連忙脫鞋脫襪,爬上牀睡了。
-------------------
寅正,凌晨四點鐘,何田田屋裡就亮起了燈,只有早點起來,才能趕在卯初前,抵達元寶堂。
秋天的凌晨四點,天還是黑漆漆的,只有星星在眨着眼。何田田軟塌塌地靠着牀柱子,打着大大的呵欠,緊閉着眼睛,任由翠花拿着暴發戶的衣裳,朝她身上折騰。
翠花早已經習慣了她這樣,毫無障礙地把她收拾齊整,再把她推到梳妝檯前,將粉盒塞進了她手裡。
這時候,何田田方纔勉強睜開了眼,挖出半盒子粉,朝臉上塗了,又挑了最紅豔的胭脂,抹到臉上,嘴上,把自己成功地裝扮成了如花。
翠花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給她梳了個繁複無比的髮式,唯有這樣,才能戴下白氏所贈的所有首飾。
主僕倆通力合作,忙活了足有個把時辰,終於收拾妥當。
何田田舉着小靶鏡,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地照了一遍,問翠花道:“你覺着如何?”
翠花沒回答,只給了她一個嫌棄至極的眼神,何田田便滿意地點點頭,帶上她出門,朝元寶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