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田以爲,她已經夠早了,卻沒想到大家都比她早,等她抵達御花園時,園門口已經停滿了馬車。
那些衣着鮮豔的小姐們,在侍女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走下馬車,但卻並未急着進園,而是三五個聚在一處,聊得十分熱鬧。
何田田好奇問小河:“她們爲什麼都不進去?”
小河嗤笑一聲,小聲地道:“皇子們都沒來,她們進去做啥?還不如侯在門口,待會兒能先見一面。”
“有必要嗎?皇子還不是兩隻眼睛一張嘴……”何田田聳了聳肩,表示很不理解。
小河悄悄地指給她看:“夫人,別看她們都在聊天,其實是有派系的,左邊那一羣,是諸位世家小姐,您大部分都認得;右邊那一羣,則大多出自沒有根基的官宦之家。她們兩派,誰也看不慣誰,平時見到,連話都不講的。”
何田田又好奇了:“爲什麼會瞧不慣?她們有仇?”
“能有什麼仇,不過是嫉妒罷了。”小河小聲地道,“世家小姐嫉妒官宦小姐的父兄有實權,官宦小姐則嫉妒世家小姐更有底蘊。”
何田田有點明白了:“所謂沒有根基的官宦小姐,是指她們的上上輩,都是普通人家,父兄靠着科舉出仕,如今身居高位?而世家小姐的父兄雖有封爵,但大多是花架子?”
小河點點頭:“對,就是這樣。”
其實世家也有根基深厚的,只不過當今皇上多疑,容不下他們罷了。何田田朝她們看了幾眼,見她們正聊得熱火朝天,就沒有過去打招呼,自個兒朝御花園去了。
然而,她剛走到門口,就讓守門的太監給攔下了。那太監長得五大三粗,鼻孔朝天地朝她把手一伸:“請帖拿來!”
“請帖?什麼請帖?”何田田一愣。
那太監哼了一聲:“當然是參加知音節的請帖了!不然你以爲,能在御花園舉辦的宴會,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嗎?!”
何田田有點明白了:“請帖是太后發的?”
果然,那太監又哼了一聲,點了點頭。
呵,她知道了,敢情太后特意邀請了她,卻又故意沒給她請帖,好讓她在御花園門口當衆受辱?真是的,她以爲她很想來嗎?要不是爲了蘇景雲,她纔不稀罕什麼知音節呢!
何田田把手一甩,扭身就走。
那些原本在聊天的小姐們,卻都紛紛圍了過來,恰好擋住了她的去路。
申國府的二小姐葛詠佳,衝她甩着帕子,嘖嘖出聲:“哎呀,這不是魏國夫人嗎?怎麼到了御花園門口,卻又不進去?你的請帖呢,拿出來呀!”
定國府的九小姐華瑾瑜掩嘴而笑:“她肯定沒有請帖,才被趕出來的。”
“是嗎?”葛詠佳誇張地把帕子甩起老高,“沒有請帖,還自己跑了來?這臉皮可真夠厚的!”
反正是進不去,何田田不想跟她們作無謂的口舌之爭,一言不發地擠出人羣,準備離開。
葛詠佳和華瑾瑜在她身後得意大笑。
正在這時,一輛低調而不失華貴的馬車,在何田田身旁緩緩停下,一襲蟠龍錦袍的蘇景雲探出身來,朝她伸出了手:“上來。”
何田田抿了抿嘴脣:“我沒請帖。”
“本王帶的人,還需要請帖嗎?”蘇景雲說着,已是握住她的手,把她拉上了車。
他讓何田田挨着他坐好,目光淡淡地瞥向了葛詠佳和華瑾瑜:“請帖是嗎?”
他明明說得心平氣和,葛詠佳和華瑾瑜卻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朝後退了兩步,試圖把自己隱匿在人羣當中。
蘇景雲輕笑一聲:“來人,去給本王撕了她們的請帖,不許她們入內。”
觀言親自帶人上前,從她們的貼身侍女身上,搜出入園的請帖,當衆撕了個粉碎。
葛詠佳和華瑾瑜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幾乎站不住了。
圍觀的小姐們噤若寒蟬,有的震驚莫名,有的幸災樂禍,但更多的是慶幸,慶幸自己剛纔保持了沉默,沒有跟着她們一起奚落何田田,不然這會兒出醜的的人,就要多一個了。
蘇景雲看了看滿地的紙屑,收回目光,命人關上了車門。
馬車緩緩向園內駛去,車門上的金色蛟龍,張牙舞爪。
守門的太監嚇出一身冷汗,但到底沒逃脫懲罰,被觀言拖下去,打了一頓,蘇景雲纔不管他是不是受命於人,只要對何田田出言不遜,他便要殺雞給猴看。
經過今天這一出,以後應該不會有人敢欺負何田田了罷?蘇景雲心裡這樣想着,眼睛卻是斜瞥着何田田,目光幽幽:“讓本王撲了個空,很有趣?”
何田田不作聲,突然卻擡起頭來,衝他扮了個鬼臉。
小東西!蘇景雲伸手把她拉過來,捏了捏她的臉:“以後要乖乖地等本王來接,跟本王一起走,記住了?”
何田田拍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捏臉是他最近生出來的新愛好嗎?
蘇景雲拉起她的手,仔細地看了看,道:“待會兒要彈琴,要不要給你纏膠布?”
“不要,醜。”何田田縮回手,順便掐了他一把。
“臭美,那你小心些,別彈破了手。”蘇景雲說完,又問她道,“‘蝶雙飛’的譜子記熟了嗎?”
“記熟了,一個調都不會錯,你放心好了。”何田田自信滿滿地說着,摟住他的脖子,主動獻上了一個吻。
蘇景雲有些驚喜,當即回吻過去,直到馬車停下,方纔鬆開了她。
大吳的八月,依舊酷熱,是以宴會的場所,就設在碧波湖畔,湖中波光粼粼,碧荷連天,各色蓮花競相開放,景色十分怡人。
何田田撲到湖畔的欄杆處,嗅着空氣中的絲絲甜香,歡喜笑道:“這麼多荷花,真有點夷陵的感覺了。”
她賞花,蘇景雲賞她,望着她微微地笑:“想要嗎?本王去給你摘。”
“不要,你現在摘了,我擱哪兒啊?”何田田搖了搖頭。
蘇景雲卻依舊縱身而起,足尖點着荷葉,飛快地掠到湖心,摘下一朵小小的紅蓮,簪到了她的髮鬢上。
“你看,這不就有地方擱了。”他退後兩步,好好地欣賞了一下,只覺得人比花還要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