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雲錯愕片刻,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感覺她的體溫是正常的,便繼續捏她的鼻子,這回,他把她的嘴巴,也一併給捂上了。何田田一點兒空氣都呼吸不到,終於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發脾氣:“你做什麼!神經病啊!”
蘇景雲生怕她轉眼又睡着,顧不得計較她惡劣的態度,趕緊發問:“肚子疼不疼?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本王記得你連晚膳都沒用,這會兒不餓麼?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知道……不知道……你自己摸……不要吵我,我不吃飯,我要睡覺……”何田田迷迷糊糊,語無倫次,說完,嘴一合,眼一閉,又睡過去了。
自己摸?她讓他自己摸?摸哪兒?肚子嗎?蘇景雲一向幽冷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他伸出白皙修長的食指,戳了戳何田田的臉,沒反應;再揪揪她的耳朵,還是沒反應……最後,他只好把手伸進了被子裡,摸到她光滑的肚子上,左邊按一按,右邊壓一壓。
無論他怎麼摸,何田田都沒反應,睡得沉沉的。
這女人是豬麼,此時把她扛去賣了,都不會有問題吧?
按壓間,從指尖傳來的觸感,細膩而柔軟,蘇景雲的呼吸,不自覺地加重了幾分,他把手覆在何田田的肚子上,輕輕地揉了揉,隨後幫她把寢衣扯平整,蓋好了被子。
怎麼按都沒反應,應該沒事罷……蘇景雲擡起手,揉了揉有些發緊的眉心。
福公公聽說他到現在都還沒睡,趕過來小聲地勸:“殿下,該就寢了。”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到半夜了,蘇景雲看了看牀頭的西洋小擺鐘,道:“都下去罷。”
只是讓他們都下去,沒說要睡覺?福公公再次勸說:“殿下,奴才知道您牽掛着何小姐,但您自己的身體也要緊,還是趕緊安歇罷。”
蘇景雲不置可否。
福公公看看他的神情,不敢再勸,退了出去。
殿內侍從,都跟着福公公一起退下,偌大的空間裡,只剩下了牀上酣睡的何田田,和牀邊眉頭深鎖的蘇景雲。
月光透過側邊的窗戶,灑滿牀前的空地,清冷幽涼,蘇景雲的目光,一直落在何田田的臉上,幾乎一眨不眨,還時不時地伸出手,去探一探她的呼吸。
楚王未眠,福公公亦不敢入睡,帶着一衆侍從,就侯在寢殿外面。他們透過窗上的剪影,看見了蘇景雲的動作,皆是詫異不已,其中一名小太監,壓低了聲音問:“都說何小姐沒事,根本沒中毒,殿下怎麼就是不信呢?這寸步不離地守着,是怕他一個瞌睡,何小姐就沒了?”
“小兔崽子,你懂什麼!”福公公低聲斥道,“殿下之所以不信太醫和郎中的話,那是因爲他更信何小姐!何小姐說她中了毒,殿下便不敢有半分疏忽!嗐,我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浪費我的口舌,好了,好了,都別說了,當心殿下聽見。”
寢殿內外,再次寂靜一片。
天邊漸漸泛白,觀言風塵僕僕地歸來,聽說蘇景雲一夜未眠,便帶着鄰縣隱世名醫,直接去了寢殿。福公公親自通傳,蘇景雲讓出牀邊位置,候到了一旁。
牀讓給了何田田一個人睡着,自己卻以親王之尊,親自守在旁邊?這位何小姐,到底何德何能,竟得楚王如此看重?觀言暗自詫異不已。
鄰縣名醫,隔着幔帳,墊着手帕,給何田田診脈,診過之後,竟是笑了起來:“這是誰的惡作劇?”
惡作劇?蘇景雲一愣。
觀言忙代爲發問:“何爲惡作劇?”
名醫笑道:“這位小姐,是吃了貓兒草了!這貓兒草,顏色鮮紅,氣味甜香,只要吃下去,馬上腹痛難忍,但頂多疼一天,就什麼事都沒了。”
他的解釋,倒是跟何田田的症狀十分相似,蘇景雲先信了三分,但嘴上仍道:“休要糊弄本王,如果真是誤服了貓兒草,那爲何太醫和夷陵縣的郎中們,全都診不出來?”
“這便是貓兒草的奇特之處了,中了貓兒草之毒,診脈是診不出來的,蹊蹺只在指甲縫裡……”名醫一面說着,一面指向何田田的手,“殿下請看,這位小姐的指甲縫,是鮮紅鮮紅的,這恰是貓兒草的顏色。”
蘇景雲順着名醫的視線看去,果見何田田的指甲縫,呈現出一種異樣的鮮紅色,由於她的指甲並未敷過鳳仙花,所以這紅色,還挺惹眼的。他盯着何田田的手,看了一會兒,問道:“倘若真是貓兒草,現在該服什麼解藥?”
名醫笑道:“既然指甲縫裡,紅色已出,就說明這位小姐已經沒事了,什麼解藥也用不着。”
蘇景雲原本緊皺的眉頭,漸漸變得舒展,吩咐觀言道:“重賞這位名醫,倘若願意進太醫院任職,本王亦可安排。”
名醫謝了恩,行過禮,轉身欲走,突然又想起點什麼,連忙停下了腳步,道:“對了,這貓兒草,在指甲縫的紅色消褪後,會有幾天的後遺症,一般都在晚上發作,比如皮膚瘙癢……等等等等,不過既然有楚王殿下在,這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在下也就不一一贅述了。”
什麼叫皮膚瘙癢,等等等等?有這麼說話的麼?這等等等等,到底指什麼?爲什麼只要有他在,這些症狀都不是大問題?他又不會醫治皮膚瘙癢!蘇景雲聽着聽着,眉峰皺起。
觀言一看他這樣兒,就是不滿意,連忙提醒名醫:“詳細說說,別一帶而過。”
名醫看了觀言一眼,猶豫了一下,卻沒當着他的面說,而是上前幾步,小聲地只講給了蘇景雲一個人聽。
什麼症狀啊,還這麼神神秘秘的!觀言訝然。
蘇景雲聽過名醫的描述,看向何田田的目光,變得極其複雜,但脣角卻輕輕地朝上揚了起來,不過他很快就掩去了神色,讓觀言領着名醫出去了。
觀言把名醫送出寢殿大門,交給了福公公,自己則折返回去,等蘇景雲示下。
蘇景雲果然還有話說,他看着何田田鮮紅的指甲縫,怒道:“夷陵縣的郎中,全是一幫庸醫,也就罷了,葛太醫身爲太醫院左院判,居然也診不出一根貓兒草,真是可惡!你待會兒就去告訴他,叫他滾回太醫院去,本王用不着他!”
葛太醫這次的表現,的確有失太醫院院判的水準,但他們這次來夷陵,就只帶了他這一名太醫,倘若讓他提前滾回太醫院去,萬一蘇景雲有個頭痛腦熱怎麼辦?觀言有心勸蘇景雲幾句,但看看他的臉色,還是把話吞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