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田沒功夫廢話,一言不發,直奔牆角,從腰帶裡掏出直針、縫線等物,擱到矮几上,又去裡間翻了一瓶酒精出來,道:“行宮戒備森嚴,我沒法帶郎中來,只能自己試試了。”
蘇修文好奇而又詫異地看着她帶來的東西,問道:“你打算怎麼試?”
何田田道:“我不會治病,但會做針線活兒,如果你不介意,我就拿這繡花針,給你把傷口縫上。”
“跟做針線一樣,把本王的傷口縫上?”蘇修文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顯然不如蘇景雲,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對,拿針和線,就跟縫衣裳一樣,把你的傷口縫上。”何田田說着,拿起酒精開始消毒自己的手,“這是烈酒,可以消毒,防止你的傷口感染。”
“烈酒可以消毒?你懂的倒是不少。”蘇修文沒懷疑她的技術,卻想到了其他方面,“莫非是因爲楚王受傷,你耳濡目染,所以知道了這些?”
都這時候了,他還有閒心試探蘇景雲的傷?!這份執拗,簡直讓人動容!何田田擡頭看他,故作疑惑:“楚王受傷了?我怎麼不知道?”
蘇修文的目光中,有暗流涌動:“別裝傻了,如果你不知道,爲何千方百計地阻止本王碰到他的右肩?”
對啊,她就是在裝傻,怎樣,不服?咬她啊!何田田扒開他的衣裳,開始用酒精清洗傷口,道:“我什麼時候阻止你碰楚王的右肩了?你不能因爲我不當心潑了你一身的醬油,就紅口白牙地誹謗我啊。”
“嘴皮子倒是挺利索的,就是醜了點。”蘇修文不相信她的話,但也不知如何追問下去,只好打住了話頭。
同樣是劍傷,蘇修文的傷口,比蘇景雲的範圍小不少,只集中在前胸上,但深度卻大多了,有個別地方翻開來,甚至能見到森森的白骨。
蘇景雲可真夠狠的,何田田想着,擡頭看了看蘇修文的臉色,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丟給他道:“我沒有麻醉劑,你把帕子咬在嘴裡,免得不當心呼痛出聲,引來了巡邏的侍衛。”
“不用。”蘇修文搖了搖頭。
何田田只好把帕子收了回來。
傷口深,光清洗,便是一種酷刑,蘇修文牙關緊咬,額上冷汗密佈,不過倒是真的一聲沒吭。
雖然身體裡,還留着被迫服下的毒,但何田田縫起傷口來,絲毫沒馬虎,裡層肌理,外層皮膚,分別縫合,針腳細密而整齊。
蘇修文一直盯着她的動作看,眼中浮上懷疑之色:“你縫得這麼熟,是不是專門學過?”
這也是一種變相的試探麼?這人怎麼這麼討厭啊!何田田瞪了他一眼:“你別作聲,我第一次在活人身上縫針,怕得不得了。”
“怕還縫得這麼好?”蘇修文仔細看她縫線,動作嫺熟優美,下針準確無誤,簡直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何田田信口搬出官方謊言:“縫針是女工的基本功,當然縫的好了,我可是從小下了苦功夫的。”
蘇修文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不過聽了她這番解釋,總算沒有再發問了。
收完最後一針,敷上田七散,裹上紗布,何田田拍拍手,站起身來,道:“縫好了。不過我不是郎中,不會配藥,這田七散是街上買的,效果不好,可別怪我。”
蘇修文沒去查看縫線如何,卻是把目光直直地投向了她身後,慢慢地彎起脣角:“三哥,閒來無事,過來瞧我?”
三哥?!蘇景雲?!媽呀!真的假的?!何田田瞬間僵直,跟長年沒上油的機械人似的,艱難地一點一點扭過頭,朝身後望去。
小屋門口,立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半邊身子浸染着月光,另一半隱在黑暗裡,襯得那張完美雕塑般的臉,陰晦莫名。
真的是蘇景雲!!!媽也……他這一來,蘇修文肯定要捏碎解藥了!何田田火急火燎地回頭,急急忙忙地向蘇修文解釋:“晉王殿下,你別誤會,他不是我喊來的!我對天發誓,你在這裡的事情,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蘇修文的目光依舊落在蘇景雲身上,沒有理她。
倒是蘇景雲沉冷似冰的聲音,自身後森森響起:“你的第一反應,竟不是向本王認罪,祈求本王的原諒,而是向晉王解釋,你沒有背叛他?!”
她的第一反應,當然是保住解藥!如果命都保不住,還談什麼原諒不原諒的!雖然蘇景雲很可怕,但何田田這會兒沒功夫搭理他,全副注意力都放在蘇修文的手上,生怕他探手入懷,捏碎了那粒淡青色的藥丸。
蘇景雲沒有等到她的回答,面色愈發陰沉,拂袖而去。
蘇修文似看到什麼令人愉悅的場景一般,歡快地笑了起來:“何小姐,你的楚王生氣了呢。”
何田田可沒他這等閒心,扯着嗓子大吼:“解藥!”
“什麼解藥?”蘇修文笑着看她,狹長的眼角,讓他看起來更似一尾狡猾的狐狸,“何小姐,你不是貪圖本王高貴的身份,和英俊的外表,主動自願爲我治療的嗎?本王可沒強迫你,莫要瞎說。”
什麼?!他居然耍賴?!何田田氣瘋,跟女土匪一樣撲上去,轉眼間,把他的外袍內裳,扒得一乾二淨,然後一陣猛翻。
如此強悍的架勢,讓蘇修文錯愕了幾秒,隨即哈哈大笑:“說你愛慕本王,你也不用這樣證明啊?你以爲脫光了本王的衣裳,本王就會傾心於你了?”
他這自作多情的臭P勁頭,倒是和蘇景雲有得一拼,真不愧是親兄弟!
何田田埋頭苦翻,卻怎麼也找不到那粒淡青色的藥丸,最後她連腰帶和靴子的縫線都挑開了,還是一無所獲。
蘇修文露出無奈的表情來,攤着手道:“本王就是說沒有,你偏不信。”
何田田的肚子,還在隱隱約約地疼着,這疼痛的感覺,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到她也想欺騙自己,她其實沒服毒藥,但卻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