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公主身在異國,孤立無援,即便握有證據,也無法申冤,據說哭了整整一夜,把眼睛都哭腫了,還是無濟於事。
不知是因爲保住了性命,承了何田田的情,還是終於意識到,她雖然貴爲公主,但在吳朝的宮廷裡,卻渺小得猶如一隻蚱蜢,永安公主終於不再堅持要嫁給蘇景雲,而是聽從了太后的安排,嫁給了齊國府的二公子,韋戍邊。
韋戍邊身在邊疆,一時半會趕不回來,但太后一聲說嫁,誰敢不從,硬是一頂大轎,先把她擡進了齊國府,只等韋戍邊回來後再圓房。
韋月恬計劃一石二鳥,結果不但一個人都沒害到,反而讓永安公主提前嫁進了齊國府,好不懊惱,藏在房裡,拿一個鍼灸用的小木人,狠狠地戳了又戳。
蕉翠也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恨道:“真沒想到,陳國國師夫人居然能診出永安公主體內的毒。”
韋月恬狠狠地紮了一根針:“她太狡詐,竟用了陳國字寫藥方,悄悄告訴永安公主真相!”
蕉翠見韋月恬氣得臉都歪了,忙安慰她道:“郡主,不要緊的,反正這事兒已經讓太后壓下去了,沒人知道毒是您下的。”
她話音還沒落,就聽得門外傳來樂嬤嬤的聲音:“郡主,太后要見您。”
蕉翠心裡咯噔一下,再看韋月恬,臉色都白了。
也是,慈安宮除了太后,就是她,這事兒能瞞住外人,卻是瞞不住太后的。
韋月恬慢慢地把針和木人放下,努力地保持着鎮定的姿態,走了出去,跟樂嬤嬤打招呼,不動聲色地套她的話,想要知道,太后找她做什麼。
但樂嬤嬤人老成精,豈會不知道她的意圖,無論她問什麼,都只是微笑,一個字也不吐露。
大殿內,太后高高地坐在寶座上,看着韋月恬進來,目光冷冷地落在了她身上。
韋月恬貼身照顧太后多年,太清楚她的脾氣,一見這氛圍,乾脆不等她責難,先自己跪了下來:“太后饒命,新月知道錯了!”
太后見她主動認錯,臉色果然緩和了不少:“你錯在哪兒了?”
韋月恬偷眼看見,心知自己賭對了,大鬆一口氣,講話也流利了起來:“永安公主的毒,是我下的,我心想着,如果國師夫人治不好,就正好誣陷她是庸醫,把她趕回陳國,卻沒想到,她不但給診了出來,還偷偷以陳國字,把真相告訴了永安公主。”
太后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似是哼了一聲:“照你這意思,你是錯在預估不足,小瞧了國師夫人的本事,而非錯在給永安公主下毒?”
“是!”韋月恬大聲地說着,口氣非常乾脆,“新月一點兒也不認爲,誣陷陳國國師夫人,把她趕回陳國,有什麼錯!”
太后看着她,似笑非笑:“新月,你該不會是想當楚王妃罷?”
韋月恬嚇了一跳,只覺得心跳得咚咚咚,像是要蹦出來了:“太后明鑑,新月斷不敢有此非分之想!新月只要能當上楚王側妃,常伴莊靜姐姐身側,服侍她,輔佐她,就心滿意足了。”
“有沒有非分之想,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當楚王妃,是萬萬不可能的,就行了。”太后冷冷地說着,把手一揮,“下去罷。”
儘管逃過一劫,但太后這話,實在太傷人心,韋月恬起身退出去時,臉上還是慘白慘白的。
樂嬤嬤有點擔憂:“娘娘,新月郡主的計劃,絕對不止這麼簡單,依奴婢看,她肯定是想一石二鳥,等陳國國師夫人給永安公主看完病後,就再次對她下毒,害死永安公主,然後栽贓給陳國國師夫人。”
太后轉動着手腕上的佛珠,道:“她那點小伎倆,哀家如何看不出來,只是莊靜太單純了,哀家需要一個人,替她打頭陣,擋住那些明槍暗箭。”
樂嬤嬤想了一想,笑了:“娘娘英明,新月郡主心眼多,手段毒,但人卻不算聰明,有這樣的人給莊靜郡主擋着,真是再好不過了。”
太后微微地笑了,點了點頭,忽而又嘆了口氣:“這只是原因之一,再者,哀家的病,也得她照看着,雖然這病治不斷根,但哀家怎麼也不能在景雲和莊靜大婚之前去了。”
樂嬤嬤心下一酸,忙道:“我看娘娘這些年身體還好,肯定能長命百歲的。”
“看來哀家的日子真的不多了,連你都知道哄我了。”太后笑了笑,閉上眼睛,轉佛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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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館,偏院。
何田田數着匣子裡的錢,樂開了花:“翠花,永安公主算是有良心,診金給了雙份!”
翠花白了她一眼:“大小姐,難道重點不是,永安公主終於嫁給別人了,不會纏上殿下了?”
“我管她纏不纏!”何田田摸了摸銀子,“反正沒有永安公主,也還有這個郡主,那個小姐,我的心情,要是爲着她們大起大落,但現在早就得心臟病死了。”
翠花聽着不對勁:“大小姐,你不會還在跟殿下慪氣罷?”
“誰跟他慪氣……”何田田嘀咕道,“是他太討人厭了……”
翠花本還想勸她兩句,忽見蘇景雲的車駕,就停在了院子裡,她趕緊藉口要去照顧柔安和惠安,溜了出去。
蘇景雲緩步走到房門口,靜靜地看她:“本王很討人厭?”
何田田頭也不擡:“你們一家子,都很討人厭,好嗎?不對,豈止討人厭,簡直是招人恨!當初是誰求着我,讓我上戰場的?我失足墜落懸崖,是我的錯?我被迫改變了容貌,是我不對?現在我好容易九死一生地回來,卻什麼都沒有!連身份都不被承認!就算是因爲我不自量力,要當什麼楚王妃,你們的這種行徑,未免也太讓人心寒!”
蘇景雲沉默了很久很久,再開口時,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嘶啞:“我知道你很委屈,都是我沒本事……”
“少來這套!”何田田根本就不聽他說,很快打斷了他,“我們倆想的,根本就不一樣!你以爲我要的,是楚王妃的身份,但殊不知,我最在意的,是何田田!這些天,我也想通了,能不能重新當上楚王妃,我已經不在乎了,但我的軍功呢?!即便我死在了懸崖下,也算是個爲國捐軀的烈士吧?我的嘉獎呢?我家人所受的恩惠呢?!你們憑什麼抹殺我的功績!就因爲我想當楚王妃?!”
何田田越說越氣,猛地起身,愣是把蘇景雲給推了出去,呯地一聲,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