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濟善堂。
何田田親自上陣,給竹山抽血,再掛上了輸血的吊針。
竹山中間醒過來一次,見她在身旁,衝她笑了笑,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永安公主非要待在濟善堂,陪着他,何田田樂得自在,看着他輸完血,便登上了回楚王府的馬車。
闊別一年的京城,街道彷彿更寬,街景彷彿更加繁華,何田田貪戀地看着,像是要把之前錯過的光陰,全都補回來似的。
馬車途徑御街街口,何田田瞥見那些迎風招展的幌子,連忙喊那車伕:“師傅,停一下,我去買點東西!”
她下了車,直奔一家玩具店,這裡,蘇景雲曾帶來她逛過,專賣精品,絕對不會粗製濫造,戳傷孩子的手,也不會用一些劣質的材料,讓孩子過敏。
玩具店果然沒讓她失望,一對綢布做的小兔子,活靈活現,像是真的一樣。掌櫃的笑容可掬,熱情地給她介紹:“夫人,這兔子的毛皮,是用最光滑的雲綢做的,絕對不扎手;眼睛是一對紅寶石,成色極好;還有這三瓣嘴,是蘇州最好的繡娘,拿三種深淺不同的黑線捻在一起,慢慢地繡出來的,您看,是不是跟真的一樣?”
一件玩具而已,居然如此講究,不過,她的女兒,是大吳尊貴的郡主,不就該玩這樣的東西麼?何田田欣然把一對兔子捧在手裡,問那掌櫃道:“就它了,多少錢呀?”
掌櫃笑眯眯地伸出五根手指頭,晃了晃:“兩隻一共五百兩。”
“五百兩?!”何田田驚叫出聲。
掌櫃指了指那兔子的眼睛:“夫人,這可是上好的紅寶石,整顆的!這兔子單隻買,得三百兩呢,我看您一口氣買兩隻,還給您便宜了一百兩的!”
好吧,就算五百兩價格公道,她也買不起,她身上只有五兩銀子,頭上的首飾,也都不值錢,因爲要來大吳,竹山怕她跑了,什麼都沒許她帶……
何田田只能尷尬地把兔子還了回去,道:“錢沒帶夠,下次來買。”
“那您可得快點,這兔子賣得可好了,也許明天來,就沒羅!”掌櫃倒是沒因此瞧不起她,依舊笑眯眯的。
何田田沮喪着回到車裡,讓車伕揚鞭,去楚王府。
馬車沒走大門,直接在後園的牆邊停了下來。一名才留頭的小丫鬟出來,將何田田領了進去,沿着小路走了半天,終於到了五安樓。
五安樓裡的姑娘們,聽說來了新人,都出來看熱鬧。
因此何田田一踏進門,就被震撼住了——這些人,怎麼都長得那麼像“何田田”?!胖瘦,高矮,眉毛,眼睛,無一不像,看到她們,就像是看到了未整容前的她自己!
這麼多她的複製品!
這效果!
何田田瞪着大眼睛,感覺怪怪的。
這些“複製”的姑娘們,將她圍住,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就跟看猴子似的。突然,其中一個把帕子一甩,滿臉不屑地道:“嘁,我還以爲楚王親自命人送來的,是什麼好貨呢,原來跟前王妃一點都不像!”
她旁邊的那個隨聲附和:“就是!我看她是我們這中間,最不像的那一個!”
“對,對,最不像的那一個!”姑娘們七嘴八舌,紛紛叫嚷起來,“讓最不像的人去刷盆!全都讓她刷!”
“啥?你們說啥?”何田田被驚得目瞪口呆。
最先開口的那個姑娘,仰着臉質問她:“你自己說,你是不是我們這裡頭,最不像前王妃的!”
這……何田田環視一圈,最後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像真是的,她們任何一個,都比她更像“何田田”。
“無話可說了?承認了?”那姑娘把手一揮,讓人擡了一個大澡盆出來,“你就蹲在院子裡刷盆罷,不刷乾淨,不許進門!”
她說完,哼了一聲,把帕子一甩,進去了,其他的姑娘們,也都一鬨而散,院子裡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一個何田田。
何田田坐在小板凳上,拿刷子敲着澡盆,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居然因爲長得不像她自己,而被鄙視了!
哈哈哈哈哈,真是沒有什麼,比這個更搞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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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樂殿內,琴聲悠揚,但觀言卻從中聽出了無限的感傷,只差擡起袖子,抹眼淚了。
忽然,殿內傳來了蘇景雲詢問的聲音:“觀言,陳國國師,可有子嗣?”
觀言愣了一下,趕緊入內,俯身答道:“回殿下,陳國國師年方十六,並無子嗣。”
蘇景雲微微頷首,眼前忽地閃過何田田肚子上的刀疤,不由自主地問道:“國師夫人現在何處?”
觀言回道:“國師夫人剛從濟善堂回來,現在已經去五安樓了。”
蘇景雲不說話了,殿內的琴音,卻驟然快了幾分,一如他紛亂的心情。
觀言真的聽到雙目含淚,悲嗆出聲:“殿下!”
蘇景雲微微苦笑:“本王去過驛館了,也進宮見了皇上了,所有人的說辭,都跟你和蘭陵公主的一樣。可是,本王就覺得她是,怎麼辦?觀言,本王該怎麼辦?”
觀言不忍再聽下去了,把牙一咬:“殿下要覺得是,就去多見見她罷!不跟她多接觸,又怎能知道她究竟是陳國的奸細,還是您的王妃呢?”
琴聲漸漸地輕了下來,蘇景雲驟然而起:“觀言,去五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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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時節,百花漸開,楚王府的後花園內,四處飄香,美景如畫。
獨有五安樓,坐落在最偏僻的角落裡,周圍光禿禿的一片,似被春天所遺忘。
蘇景雲揹着手,盡力讓自己像是在散步一樣,不緊不慢地走向院門,卻一眼看見何田田坐在一張小板凳上,敲着一隻大澡盆,笑得像個傻瓜。
真像啊,他的何田田,就是這麼傻。
蘇景雲凝目看了一會兒,邁步走進了院門,垂首問她:“你在笑什麼?”
何田田仰頭對上他的視線,笑得直喘氣兒:“她們說,我長得最不像何田田,所以罰我刷澡盆,你說,好笑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