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說。”何田田垂頭,絞弄腰間的衣帶。
她怎麼把腰帶系這麼鬆?不怕掉下來麼?歐陽誠瞥去一眼,開了口:“告示上寫的,你也看到了,現在月底了,咱們該去給蘇景雲……收屍了。”
他很怕何田田情緒崩潰,說得小心翼翼。
何田田的眼眶,瞬間就紅了,但表情倒是很平靜:“是該去把他接回來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歐陽誠見她挺冷靜,鬆了口氣,道:“明天一早就走,先給他看好墳地,晚上再去接他,如何?”
何田田輕輕點頭:“帶上錢,給他做場法事。”
“行,那就這樣。”歐陽誠說完,端了一盞茶來潤嗓子,“你要說的是什麼?說罷。”
何田田瞅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歐陽誠,恭喜你啊,要當爹了。”
歐陽誠一口水嗆進了嗓子眼裡,指着她,咳得喘不上氣。
何田田衝門外喊:“翠花,來給姑爺撫背!”
“別別別,我消受不起!”歐陽誠咳得臉都紅了,瞪大了眼睛,朝着她的肚子瞅,“你你你,你有了?啥時候的事啊?!”
何田田扔了條帕子給他:“大概是咱倆洞房那天的事兒吧。”
“鬼扯啥呢,我啥時候跟你洞房啦?!”歐陽誠這會兒嗓子眼裡沒嗆水,但還是又想咳。
何田田垂下頭,不說話了。
歐陽誠拍拍頭,順了順思路,壓低了聲音:“他的?幾個月了?”
何田田點點頭,伸出兩根手指頭。
她這一個月,能坐不走,能躺不坐,還一個勁地抱着青菜啃,敢情是在害喜啊?歐陽誠嘆了口氣,猶豫着用手指尖,碰了碰她的肚子:“真有了啊?”
何田田把手腕朝他面前一伸:“要不你給我診診脈?”
“不會!”歐陽誠乾脆果斷地推開她的手,“再說這才一個月,哪裡診得出來!”
他主動少說了一個月,這便是要替她打掩護了,何田田感激地衝他笑了笑:“景雲還頂着謀反的罪名,回頭這孩子生下來,少不得要認你當爹了。”
“廢話!他還得跟着我姓歐陽呢!”歐陽誠雙手枕頭,朝牀頭上一靠,“他的兒,得認老子當爹,值了!你說他回頭在地下知道,會不會氣得鑽出來?”
何田田摸着肚子笑,笑到眼裡有了淚:“歐陽誠,他會感激你的。”
“他感不感激我,無所謂。”歐陽誠呲了一聲,“你感激我就行。”
“我幹嗎感激你?你這不是報恩麼?”何田田啐了他一口,“我看隔壁的淡妝,對你挺有意思的,回頭我做主,替你收了。”
“你少拿我開涮,咱說個正經的。”歐陽誠說着,坐直了身子,盯着她的肚子,左看右看,“你確定,你這是兩個月?我怎麼瞅着,已經出懷了?你瞧瞧你這腰帶,剛纔我還奇怪呢,怎麼就不繫緊呢?”
何田田用手把衣襟一撫,那肚子就更明顯了,圓鼓鼓的一塊,對此,她也很苦惱,只能自己給自己找理由:“仔細算算,其實是兩個月零十天了,這時候顯懷,雖然早點,但也沒什麼稀奇的。”
“我的何小姐,何娘子!”歐陽誠急得亂叫,“這時候顯懷是正常,可是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懷孕一個月!一個月!有懷孕一個月,肚子就像你這麼大的嗎?!”
“我,我……”何田田滿臉愧疚,垂着頭不敢擡起來,“我原以爲,我會過了三個月,纔有點肚子的,誰知道這麼早,肚子就大了……我這兩個月,也沒吃啥啊……”
不但沒吃啥,而且還吃得特別素,吃得特別少。
歐陽誠也很納悶:“你天天跟兔子似地吃青菜,也能吃出這麼大個肚子,也真是奇了。”
何田田突然猛擡頭:“哎,雙胞胎是會遺傳的,他跟他姐就是雙生子,我該不會……”
歐陽誠抓起枕頭,作勢欲打:“是雙胞胎又如何?你現在還有閒心管這個?先操心操心你的大肚子罷!!”
“這,他要長,我也沒辦法啊……”何田田也很着急。
蘇景雲罪名已定,她肚子裡揣的,乃是逆賊之子,這要是讓人識破,別說她跟這孩子,就是歐陽誠和翠花,都得受牽連,跟着掉腦袋!
歐陽誠絞盡腦汁:“要不,你用寬布條綁一綁,等混過這兩個月再說?”
“不行,不行!”何田田連連搖頭,“我的胎像,一直不穩,偷偷喝了好久的保胎藥呢!不然我能一直在牀上躺着?”
“胎不穩?那是不能綁。”歐陽誠愁得眉毛擰成了一團墨,“要不,你繼續躺在牀上得了,只要關在屋裡,就不會讓人發現了,對不對?”
“這主意不錯!”何田田眼一亮,“你對外就說我剛懷孕,在家臥牀保胎,萬一有人來看我,我就躺到牀上去,拿被子遮一遮。”
“那就委屈你,繼續在屋裡關着罷,一直關到肚子的大小能混過去再說。”歐陽誠拍拍牀頭,定下了主意。
何田田稍稍心定,笑了笑,道:“我是他娘,有什麼好委屈的,倒是要委屈你喜當爹了。”
歐陽誠不愛聽喜當爹這個詞,瞪了她一眼,問:“那明天我去京城,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何田田神色黯然:“我能去嗎?我肚子大,胎也不穩……”
“去吧。”歐陽誠嘆了口氣,“明天我要把他葬在京城,你怎麼着也得去送他最後一程。你的肚子,還沒大到離譜,說是吃多了撐的,也會有人信。至於胎不穩……明天我們不坐馬車,我揹着你去,顛不着你。”
“你揹着我去京畿?!”何田田吃了一驚。
“京畿又不遠,你也不重,幹嗎這副表情?是嫌棄我力氣小,怕我背不動嗎?”歐陽誠瞪了她一眼。
京畿再不遠,馬車也得走半天,他揹着她,用腳量,豈不是得走上整整一天?!會把他累死的吧?!何田田連連擺手:“這不行!”
“有什麼不行的?若是趕不上時辰,我們就後天去城門,反正不遲這一天兩天。”歐陽誠說着,站起身來,“行了,就這麼定了,我叫翠花進來伺候你,你趕緊睡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