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就走!誰怕誰啊!”何田田也很生氣,扭頭就走,但突然又覺得,就這樣走了,很沒面子,於是轉身回去,故意把砸碎的玉佩攏一攏,用手帕子包了,揣在懷裡。
果然,隨着她的動作,蘇景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眉頭皺成了一團,脣角抿成了一道直線。
何田田這心裡,總算平衡了點,衝他誇張地哼了一聲,挺着小腰,昂首闊步地朝外走。
她剛邁出牢門,就聽見身後轟地一聲巨響,轉頭一看,原來是蘇景雲怒火沖天,一拳砸到了櫃子上,愣是把厚實的紫檀木,砸出了一個大窟窿。
暴力男!何田田默默地給他下了個評語,又哼了一聲,走了。
她氣呼呼地走出天牢,迎面碰見了觀言,忙問:“十一殿下呢,他沒事吧?”
觀言道:“屬下讓人送他回去了,應該沒事。”
要不要去看看他?何田田把手帕包的玉屑,抖出來倒掉,有點小糾結。
剛纔天牢裡的動靜,觀言全聽見了,他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決定,替蘇景雲講幾句話:“王妃,其實殿下並不是在吃醋。”
“啊?”何田田怔了一下,才聽明白他在說什麼,登時火氣又上來了,“他沒吃醋,他生什麼氣?!就算吃醋,也不用發那麼大脾氣吧?!”
“王妃,殿下並不是在生您的氣,甚至不是在生十一殿下的氣。”觀言說着,嘆了口氣。
“那他是在生誰的氣?”何田田不明白了。
觀言嘆道:“殿下是在生他自己的氣。”
“生他自己的氣?爲什麼?”何田田更不明白了。
觀言回望黑洞洞的天牢入口,道:“殿下是在氣他自己,不能和十一殿下一樣,給你一個正妃的封號;十一殿下要求娶你,皇上至少還願意考慮,而對殿下,卻是完全不留餘地。”
何田田無語片刻,道:“我並不在意什麼正妃的封號。”
“可是,殿下在意。”觀言淺顯一笑。
何田田忽有所觸,轉向天牢,捂緊了胸口。
觀言繼續道:“王妃大概也發現了,殿下並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能出拳頭的,絕不張嘴,一語不合,便直接喊侍衛,但從他遇見王妃到現在,哪怕再生氣,也沒動過王妃一根手指頭。”
哪有,他分明經常打她的小PP……何田田心中腹誹,撅起了嘴,但卻沒有反駁。
觀言似要把心裡的話,一次性地講完,仍在繼續:“屬下自八歲跟隨殿下,至今已有十一年,十一年了,殿下從未對誰動過心,無論男人,還是女人。
他們都說殿下冷血,殘暴,殺人不見血,但只有屬下知道,他有多寂寞,他有多孤獨。
韋貴妃在世時,受盡皇上寵愛,但她卻是個心思單純的人,連親生女兒都保不住,任由她因爲所謂的八字命硬,流落在外。
殿下自小,就無人幫扶,全靠自己保命,後來韋貴妃仙逝,他的處境更加艱難,不敢輕信於人,也不敢於人親近,他沒有任何一個多餘的機會,來供自己浪費,所以只能保持冷心冷面,拒人於千里之外。
但,王妃,您是他的例外。
只有在您面前,殿下會說,會笑,會開玩笑,會和任何正常的男人一樣,吃醋,生氣,鬧脾氣。
王妃,您沒有經歷過孤家寡人的痛楚,不會知道,殿下把您看得有多重,他很怕身邊沒了您,又要繼續過以前冷冰冰的生活。
王妃,您是殿下的寶貝,殿下恨不能把您捧在掌心,含在嘴裡,塞進心窩;他曾經發過誓,要把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您面前,但到頭來,卻發現他連一個最基本的封號,都沒法給您,所以他才如此懊惱,如此生氣。”
何田田聽着聽着,眼淚氾濫,趕忙擡手擦去,瞅着觀言笑:“觀言哪,挺會煽情的哈?就你這張嘴,得迷死多少小姑娘啊。有對象了沒,跟姐姐說說,回頭給你介紹一個。”
什,什麼?!!
他如此動情地講了半天,都快把自己講哭了,她卻給他來了這樣一句?!
大煞風景!
真是大煞風景!!
他終於知道,爲何蘇景雲總是按着額角搖頭,又爲何總是把她拖過來就打了!
觀言不敢當着她的面按額角,更不敢把她拖過來就打,只好盯着黑漆漆的天牢入口,放空了半晌,才道:“王妃,您要不要再進去,看看殿下?”
“我纔不去呢!”何田田把頭一甩,哼了一聲。
得,白跟她動之以情了!觀言暗歎一口氣,繼續看天牢入口。
何田田伸手朝身上摸摸:“呃,我好像丟了東西。”
“王妃丟了什麼?”觀言一愣。
“我也不知道,我回去找找!”何田田說着,埋頭朝天牢裡衝去了。
原來不是不想回去,是臉皮薄,非得找個藉口啊,觀言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何田田一口氣跑下臺階,穿過走道,衝進了蘇景雲的牢房。
蘇景雲曲着一條腿,仰面躺在牀上,靜靜地望着牢房斑駁的天花板,沉默得像是沒有星星的夜空。
他靜默不語,眸色空洞,但只要看上一眼,又像是深沉得想要吸入一切的漩渦。
氣壓低密,氣氛壓抑,何田田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甚至不敢同他講話,只好裝模作樣地東翻翻,西掀掀,左敲敲,右戳戳,想方設法地弄出點動靜,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然而,蘇景雲就像是入定了似的,任她叮叮哐哐,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真的是在自責麼?爲什麼看着他沉默,總感覺他很難過,很難過……
何田田瞅着他,咬了咬下脣,終於磨磨蹭蹭地挪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戳他的胳膊:“哎,我,我東西找不到了。”
哼,她纔不會說,她是被觀言的話觸動,才大度地不跟他計較,特意跑回來的呢!
她雖然反應遲鈍點,但也是有格調的!
蘇景雲終於有了點反應,緩緩側眸,一點一點地對準焦距,把目光落到了她身上,但卻只是看着她,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