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着行宮,裡外轉了幾圈,何田田突然覺得,來夷陵並不是個好主意,因爲行宮的一應佈置,都是效仿楚王府,蘇景雲見了,毫無感觸。
她帶着一絲沮喪的心情,領着蘇景雲來到書房,從書案上翻出一張紙,終於來了點精神:“你看,你看,這是當初你讓我寫的名字!左邊是我寫的,右邊是你寫的!”
蘇景雲走到她旁邊,饒有興趣地看了看,連連搖頭:“你這字,真夠差勁的。”
失憶前這樣說,失憶後還這樣說!明明是他的字太好,不是她的字太差!何田田撅了撅嘴,指指書案上的一隻水晶盤:“我以前幫你治傷時,給了你一個蘋果,結果你當成個寶貝,擱在這盤子裡,捨不得吃,都蔫了。”
“不可能!”蘇景雲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來,斷然否認,“本王一定是嫌你給的蘋果太差勁,隨手丟在了盤子裡。”
“不信算了。”何田田再次撅嘴,指了指水晶盤旁邊的填漆扁盒,“有一次,你趁着我縫線,偷偷藏了我的帕子,放在這盒子裡,還不告訴我。”
“帕子?”蘇景雲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塊來,“不會是這塊罷?”
何田田探頭一看,白綢底兒,兩朵四不像荷花,連聲道:“對!對!就是這一塊!後來被我發現,找你要,你卻賴着不還!”
“原來這塊帕子是你的!本王一直納悶,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差勁的一塊帕子!”蘇景雲滿臉嫌棄,“這繡工……還不如你的字……”
“喂,你到底是來恢復記憶的,還是來侮辱我的?!”何田田氣呼呼地,把書案一拍。
蘇景雲沒理她,把帕子塞回懷中,去書櫃前轉了轉,可惜,這些書櫃,連書冊的擺放位置,都跟楚王府一模一樣,想憑藉這些東西恢復記憶,完全是枉然。
何田田看出他的失落,趁着午膳時辰到,趕緊領着他上飯廳,把當初餵飯的場景,重新演繹了一遍。
下午,行宮已然逛完,她只好提前把溫泉之旅提上議事日程,帶着蘇景雲去了繁花溫泉館,伺候他泡了一把溫泉。
可是,當初泡溫泉時,她還是黃花大閨女,含羞帶怯,連看都不敢看;現在兩人該做的都做了,該看的都看了,還能害啥羞?就連何田田自己都找不回當初的感覺,就更別提蘇景雲了。
每走完一個地方,每講完一件事情,何田田都要問一句:“有沒有想起來?”
蘇景雲無一不是沉默不語,何田田的一顆心,也就一直沉沉沉,沉到了谷底。
晚膳她是跟家人一起吃的,何聚鑫已知蘇景雲失去了記憶,但興致依舊很高,一口氣幹掉了一壺酒,望着她笑:“田田啊,爹都聽說了,殿下給了你令牌,說要養活你,不許你再用孃家的錢了,看來你比以前更得寵了呀!”
白氏竟跟着附和,笑容滿面:“是呀,是呀,我還聽說,這次你回來,帶給我們的禮物,都是得了殿下的允許,直接從楚王府的庫房裡搬出來的,是不是真的啊?”
他們都高興成這樣了,她能掃興麼?再說蘇景雲把令牌收回去,實在是件丟人的事情,不說也罷。何田田只能假笑着,不停地:“是啊,是啊。”
看來何聚鑫是不會再給她錢了,幸好她住在楚王府,吃喝不愁,回頭再省省,良娣的月錢和判官的月俸加起來,應該勉強夠用了。
白氏把奉承的話,講了一籮筐,然後委婉地向她表示,既然蘇景雲已經失憶,何不趁機把何晶晶再送進去,興許能入他的眼呢?兩姊妹在一起,互相也有個扶持。
葛側妃和裴庶妃,就已經夠讓人頭疼了,再來個何晶晶,還讓不讓人安穩過日子了?何田田一口回絕,一點餘地都沒留。
吃罷晚膳,送走家人,何田田去了書房,打算伺候蘇景雲筆墨,順便再研究研究硃砂,但蘇景雲卻對她道:“你先回寢殿,研究你的書,本王一會兒就來。”
研究她的書?何田田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春宵秘戲圖》,登時紅了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先一步去寢殿了。
何田田一走,書房裡寂靜無聲,蘇景雲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黑暗裡,默默地坐了好一會兒,出聲喚道:“觀言!”
觀言自門外進來,俯身行禮:“殿下有何吩咐?”
蘇景雲問道:“本王此前出巡夷陵,只有何良娣貼身伺候?”
“是。”觀言答道。
“本王對她寵愛有加?”蘇景雲又問。
觀言在蘇景雲面前,從來不弄虛做僞的,即便是這樣主觀性很強的問題,他還是很快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屬下覺得是。”
“那何良娣領情嗎?”蘇景雲緊接着追問。
觀言搖頭:“屬下不知道。”
蘇景雲想了想,換了個問法:“她是惹本王生氣的時候多,還是哄本王高興的時候多?”
觀言毫不猶豫地道:“惹殿下生氣的時候多,不過殿下從來沒罰過她。”
蘇景雲伸出手,按住了額角:“那她就沒做過讓本王感動的事?”
觀言使勁地想了想,終於想出一個,連他自己都有點激動了:“有!有!殿下返京途中,舊傷復發,何良娣得知後,騎着馬,日夜兼程,趕到您宿營的地方,爲您治傷。”
蘇景雲着實一愣:“你不是說,本王對何良娣寵愛有加麼,怎麼回京時,卻沒帶她一起?”
“這……”觀言爲難地道,“其中的內情,屬下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何良娣不肯跟殿下走,殿下忍痛答應了她。”
“不肯跟本王走?”蘇景雲低聲地把這句話,反覆唸了幾遍。
觀言瞄了瞄他的臉色,道:“不過,何良娣趕去爲您治傷之後,您就帶她一起回京城了。回京城後,您爲了莊靜郡主的事,打了何良娣,何良娣一氣之下,要求回家,您表面上答應了她,通知她父親來接,私下卻在信中暗示她父親,讓她父親,把她送去了軍營,留在了您身邊。”
“本王不想聽這些,你只用告訴本王,何良娣對本王的態度。”蘇景雲垂着眼眸,看不清臉上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