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繚繞,山風襲人,雲雀高唱,溪水低鳴。
何田田緩緩睜開眼睛,腦中一片茫然。
翠花驚喜着叫起來:“觀大人!觀大人!我家大小姐醒了!”
觀言扶着劍,從門外跑進來,連聲問道:“何良媛,你覺着如何?”
何田田動了動胳膊,踢了踢腿,依舊發懵:“挺好的……”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您現在能起來嗎?”觀言又是激動,又是焦急,恨不得直接伸出手,把她給扶起來。
何田田撐着身子,自己爬起來,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觀言示意翠花去扶她,道:“路上山頂滑坡,巨石砸中了咱們好幾輛車,其中便有您和殿下的那輛。”
何田田腳下一頓,猛然記了起來:“殿下呢?!”
觀言露出悽然的表情來:“殿下把您護在身下,自己深受重傷,到現在還沒醒,我們雖然帶了一名太醫,但他不會外科,束手無策……”
蘇景雲身負重傷!
何田田的心,猛地揪成了一團,推開翠花,抓住了觀言的胳膊:“帶我去!你會輕功,你速度快!”
明明平時比誰都咋呼的女人,危急關頭,卻居然如此冷靜!觀言深感詫異,突然就覺得蘇景雲獲救有望,連忙帶着她,朝着旁邊的屋子飛掠而去。
蘇景雲靜靜地躺在牀上,一動不動,悄無聲息,就連他長而濃密的睫毛,都不曾顫動半分。
他的頭部,似乎遭到了重創,滿是血污。
其實,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兒去,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出一塊完整的地方。
何田田努力把已到眶中的眼淚忍回去,大聲喝道:“太醫呢,留下幫忙,其他人迴避!”
觀言馬上遣退屋內閒雜人等,只把太醫留給了她。
太醫她認識,就是李伯仁,本來以他的身份,是沒資格伺候兩位王爺的,但這次楚王和晉王是微服出巡,不宜張揚,所以就讓他跟來了。
結果還沒到目的地,蘇景雲就傷成這樣,生死未卜,他覺得,自己可能也得交代在這兒了。
因爲心裡害怕,他說出話來時,聲音都有點發抖:“何太醫,你行不行啊?”
何田田沒有回答他,只是冷靜而嚴肅地吩咐:“洗手,消毒,準備做手術,一切聽我指揮。”
她說着,已經打開醫箱,開始朝外拿器械了。
手術刀,止血鉗,棉線,弧形針……無論哪一樣,李伯仁都沒見過,更別提另外一盒瓶瓶罐罐的西洋藥了。
何田田也沒太指望他,只是讓他站在旁邊,遞遞器械,幫忙擦擦血。
李伯仁算是膽子大的,但見蘇景雲的頭上,獻血橫淌,還是忍不住想要閉眼睛:“殿下這血……流得可真不少……”
“是啊,照說該輸血的,但沒有檢查血型的儀器,只能靠他自己硬挺着了。”何田田聲線緊繃,但語氣卻依舊鎮定無比,“不過幸好血都流出來了,不然頭部淤血,真是大麻煩。”
怎麼,流血反倒是好事?李伯仁半知半解。不過蘇景雲的危險少一分,他的腦袋也就少一分丟掉的危險,因而心情稍微好了點。
蘇景雲的傷口很不規則,而且夾雜了許多沙石,何田田一遍又一遍地拿生理鹽水衝着,想象着他在危急關頭,猛地撲到她身上,護住了她的周全,自己卻躺在了這裡,生死未卜。
生死關頭,尚能下意識地保護她,這樣的男人,也許……也許……
何田田不敢再朝下深想,使勁地甩了甩頭,繼續給他做手術。
她這一站,就是十個小時,等到縫完最後一針,人已近虛脫,但她還是堅持給蘇景雲掛上了消炎止血的點滴,方纔倒在了牀邊。
等她醒來時,又是新的一天,翠花守在牀邊,正盯着她看,見她睜開眼睛,忙道:“大小姐,你醒的正是時候,他們說殿下已經醒了,但好像不太對勁!”
不對勁?怎麼個不對勁法?何田田來不及細問,掀開被子就跑了出去。
隔壁屋裡,蘇景雲果然已經醒了,他面色蒼白,脣無血色,正睜着他那雙幽深嫵媚的桃花眼,看牀邊的觀言和歐陽誠,他的眼神,充滿疑惑,且帶着點茫然,看上去,真像是不太對勁的樣子。
何田田上前幾步,正準備問問他感覺如何,他卻是盯着佩劍的觀言,目光變得警覺而防備:“你是誰?!”
觀言面色驟變,撲通一聲,單膝跪了下來:“殿下,屬下是觀言哪!”
“觀言?屬下?那我又是誰?”蘇景雲蒼白的臉上,現出疑惑而又驚訝的表情來。
觀言的臉色,幾乎變得跟蘇景雲一樣白了:“殿下,您是大吳的楚王殿下,當今聖上的第三子,屬下是您的貼身侍衛,從八歲起就跟着您了,您都忘了嗎?”
“是嗎?我憑什麼相信你?”蘇景雲迅速收斂起情緒,但眼中的狐疑,卻是不減反濃。
何田田驚呆了,衝上前去,捧着他的腦袋,一陣猛看:“喂,要不要這麼狗血啊?你不會是剛好失憶了吧?!我昨天給你做手術時,連你翹辮子領盒飯的可能性都想過了,就是萬萬沒想到,你會失憶啊?!”
蘇景雲老實不客氣地揮開她的手:“你又是誰?”
“我,我……”他纔剛甦醒,力氣居然還不小,何田田的手,都被他打紅了,抽了兩口冷氣,方纔回答上他的話,“我是你的太醫何田田啊!”
什麼良媛,就是小老婆,她不想提!
如果蘇景雲真的是失憶,那就正好讓他和她,一起忘了吧!
蘇景雲依舊狐疑:“我憑什麼相信你?”
何田田到底是醫生,什麼病例沒見過,很快就摸清了狀況,調整好了情緒,說起話來,既快又順暢:“你就算誰都不相信,也該相信我,因爲你的命,是我救的,我總不會神經到剛把你救活,又來害你吧?”
蘇景雲擡起眼眸,仔細打量她:“你真是太醫?我真是你救的?”
“是是是,如假包換,你能不能先歇歇,讓我給你檢查下傷口?”何田田說着,讓觀言把醫箱搬過來,打開了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