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
他輕輕數着,眼睛狠狠看着鬼傲圖。
“三”
最後這聲剛剛落下,鬼傲圖原本茫然的雙眼,猛然爆放精光。
他忽然開口了,語句清晰,面帶微笑:“天涯,不對,現在應該叫你魏子傑了。”
魏子傑一愣,頓時驚喜喊道:“爸,你,好了?”
他還是有些不確定。
鬼傲圖輕輕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道:“當然了,走吧,我們去看看你娘。”
說着,他再無廢話,甚至沒看父親鬼霸天一眼,昂首闊步,朝殿外走去。
魏子傑緊緊跟上。
鬼霸天也立馬跟上。
這一刻,沒人會開口責備他什麼,除了雪山炮,其他人都是鬼家的人,看到他康復,心裡都是濃濃的喜悅。
鬼門所在的地方準確的說,應該是在地底。
但這地底空間極大,足有千畝,而且,頂部有一顆如太陽一般的巨大明珠,爲整個地底提供照明。
那光芒,也如同陽光一樣,能讓萬物生長,鬼門人稱之爲小太陽。
如此深藏,故而,鬼門所在之處才一直都無人能知。
小太陽正下方,是一片鬱蔥的小叢林,還有農作物,藥田。
在一處幾乎沒有光芒照射的邊緣,一個山洞裡,一座不起眼的墳墓悄悄的立着。
沒有墓碑,於是沒有墓誌銘,只有一個小土包,但土包上卻乾淨的每一棵雜草,周圍放着一些新鮮的花,顯然經常有人來看。
如果不是被有鬼傲圖帶路,魏子傑怎麼都不相信,生命之心竟然會在這個地方。
“爲什麼。”魏子傑很不明白,死死盯着鬼傲圖。
鬼傲圖不說話,只是輕輕的蹲下了身子,輕輕的整理着墳頭。
那動作,像是害怕打擾了亡靈的休息。
鬼霸天看向他:“你還不明白嗎。”
魏子傑:“明白什麼?”
他顯然還是不明白。
鬼霸天嘆了口氣,他背後的幾個老人也都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鬼霸天猶豫了一下,道:“這件事其實不能怪任何人。”
他苦笑,繼續說:“我們鬼門的聖女,是絕對不能生育的,不然的話,生命之心的傳承就會消失。”
魏子傑渾身一顫,問道:“然後呢?”
他目光閃爍,神色帶着複雜和衝動。
鬼霸天:“可是,她愛上了你父親,而且,執意要生下你,於是,纔有了後來的諸多事情,纔有了鬼門現在的危機。”
魏子傑顫抖了,聯想曾經發生的一切,還有鬼傲圖現在的表現。
然後忽然問道:“那,我母親的死,難道也是。”
他沒說下去,鬼霸天卻點了點頭,於是他什麼都明白了。
鬼霸天是他的親爺爺,在這個時候,他沒有理由騙自己。
噗通!
他跪了下來,在墳前,卻一言不發,表情呆滯,像極了一旁他的父親。
許多年來,無數個日日夜夜裡,他想過很多種母親死去的原因,也懷疑過很多人,也想到過很多種報復的辦法。
但是,怎麼都沒想到,到頭來卻是這麼一種結果。
一切的根源,竟然在於他自己。
所以,他沉默了。
一個人,可以肆意的責備任何人,但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卻總是會很容易失去勇氣。
如果放在以前,魏子傑也一樣會逃避,但現在他不會了。
經歷了這麼多,他的心早就已經堅硬如鐵。
沒有悲傷,也不知道該如何悲傷,他就想這麼靜靜的跪着。
跪着的父子倆不說話,站着的衆人也不知如何開口,衆人就這麼默默的等着。
十幾分鍾,
幾十分鐘,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鬼傲圖忽然清醒了過來,伸手拍了拍魏子傑的肩膀。
他聲音柔和,道:“起來吧,兒子,這些都不怪你,我們總需要向前看,不是嗎。”
魏子傑苦笑,無言,狠狠磕了三個頭,站了起來。
鬼霸天看到他站起來了,立馬說道:“你母親死的時候,把自己化作了生命之心,這些年,鬼門的人幾乎個個都嘗試過,想要傳承,可是,都失敗了。”
魏子傑冷笑道:“那些人一個個利慾薰心,當初就是他們把我母親給逼死的,我母親當然不可能把傳承給他們了。”
說着,不理會他們再說什麼,緩緩閉上了眼睛。
剛剛在跪着的時候,他就感覺,好像有什麼在呼喚自己,現在,這感覺更加強烈了。
如果換了一般人,碰到這情況,八成會以爲鬧鬼了。
在接受張聖靈傳承的時候,魏子傑已經被嚇了好幾次,此刻,早就見慣不怪了。
“兒子,你是我的兒子嗎。”
他閉上眼睛,終於聽到了一個殷切,柔和的聲音。
“母親,是你嗎,我剛剛就感覺到了是你的氣息,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魏子傑激動極了,急忙呼喚。
“兒子,我的好兒子,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都不來看媽媽啊。”
隨着這個聲音,魏子傑只感覺眼前一亮,好似接受張聖靈傳承時候一樣,再次進入了一個奇怪的空間。
這空間很小,中間種着一棵樹,周圍是一些花草。
樹的邊上放着一張小木牀,上面正坐着一個美麗柔和的女人,赫然就是魏子傑的母親靈啞。
她還是和魏子傑記憶裡的樣子一模一樣,不曾有絲毫變化。
魏子傑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跪倒在了她面前。
“媽。”
一聲喊出,頓時哽咽,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靈啞輕笑,眼裡全是溫柔,伸手摸他的頭:“傻兒子,哭什麼啊。”
魏子傑:“我好想你。”
靈啞:“我也想你,這麼多年,我天天都在這等你,可是就是等不到你,還好你爸爸天天來陪我,不然我就無聊死了。”
魏子傑:“這些年我都不在鬼門,我去外面世界了。”
說着,他擡頭,帶着淚痕問道:“爸說,他給你要過生命之心,那樣他就能出去找我了,可是你不給他,爲什麼啊。”
他的眼睛裡帶着清澈。
靈啞一愣,神色微微一變,但很快恢復了正常,說道:“他這麼說過嗎,我怎麼不記得了啊。”
只是這個瞬間還是被魏子傑給捕捉到了。
他輕輕站了起來,神色變得冰冷了起來,看着眼前這個貌似自己母親的女人。
他問道:“你知道我剛剛跪在墳前的時候,爲什麼不哭嗎。”
靈啞一愣:“這我哪知道啊。”
魏子傑:“那是因爲,我已經知道你不是我母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就是那所謂的生命之心,天地萬物有靈,你既然能稱之爲生命之心,有了思維也就不奇怪了。”
聽到這話,靈啞猛然一愣,但臉色很快就陰沉了下來。
“天涯,你竟然不相信自己的母親,你太不孝了。”
魏子傑;“抱歉,我母親從不會給我說這種話,因爲,我母親是個啞巴。”
他聲音凌厲了起來,道:“你不用裝了,沒什麼用,還是說點有用的吧,我問你,我母親究竟還活着嗎。”
聽到他這麼肯定的話,生命之心化作的靈啞,本來還想再狡辯幾句。
但是,就在此時,魏子傑的眼裡忽然閃爍出一道金光。
頓時,她就感覺好像自己從裡到外,都被人給看透了一樣,頓時一陣心驚。
“你到底是什麼
人。”她問道。
“我還能是誰,是你兒子啊。”魏子傑反倒調侃起了她。
“不可能,她的記憶,我都有,她的兒子,不可能會有這麼厲害。”女人搖頭:“說吧,你到底是誰。”
魏子傑:“你真逗,我走的時候才十歲,這都過去快十年了,變得比以前厲害,有什麼不可能的。”
說完,他一陣冷笑。
“你不肯說也沒關係,等我把你抓住了,生命就什麼都明白了。”
他說着,聖靈觀想術忽然運轉了起來,臉上的表情瞬間變成了無喜無悲。
同時,兩隻手也在胸前揮舞了起來,畫着一道道繁瑣的印記。
靈啞模樣的女人頓時驚訝了,急忙問道:“你這是什麼招式,怎麼竟能吸收我的力量。”
魏子傑不答,只是手揮舞的速度更快。
感覺到自身力量流逝的更快,女人終於驚慌了,露出了真面目。
厲聲道:“你這是找死,你以爲就你這點修爲,就能收服我嗎,真是癡人說夢,不怕告訴你,你那個死鬼父親這些年,也一直想要收服我,結果一直就沒成功過。”
“你和他一樣,都是個癡情種子,明知道我是假的,還對我癡迷如此,心靈如此脆弱,看我怎麼弄死你。”
說着,她身旁的大樹忽然拔根而起,萬千樹根朝着魏子傑就纏繞了過來,不大的空間裡也變得雷聲陣陣,彷彿一場暴雨即將降臨。
“這是我的空間,在這裡,我就是無敵的。”女人狂笑。“去給我死吧。”
她聲音落下,頓時無數樹根,花草,都站立了起來,朝着魏子傑衝了過去。
天空,也降下了一道道驚雷,像是想要一擊斃命,讓魏子傑無處可逃。
面對這種情況,魏子傑渾然不懼。
他此刻,心靈無比安靜,像是老僧入定一樣,心中默唸着聖靈觀想術的口訣,手上則是擺出一個個繁複的動作。
像是在祈禱,也像是在祭奠。
出奇的是,那些張牙舞爪的樹枝,驚雷,到了他面前後,竟然絲毫不停,就那麼穿越他的身體,好像他只是一道影子一樣。
看到這一幕,女人頓時驚叫:“這不可能,我不相信。”
說着,她再次揮手,這次,大樹巨大的樹幹忽然化作了一個猙獰的怪物,朝着魏子傑就撲了過來。
結果還是一樣。
不知道他是影子,還是大樹變成的怪物是個影子。
總是,他毫髮未傷,臉上的表情都沒絲毫變化,甚至目光輕輕閉了起來,完全忽略了眼前的女人。
女人此刻已經變化了樣子,不再是靈啞的模樣,而是一個十七八歲少女的模樣。
看到自己被他完全忽略了,頓時就博然大怒。
但是也知道繼續這麼打下去是沒意義的,頓時一陣冷笑,手猛然一伸,手上忽然出現了一把利劍,朝着魏子傑就刺了過來。
意外的是,再次穿體而過,沒有任何傷害。
女人頓時驚訝了,怒吼道:“這不可能,你不可能有這種修爲,你怎麼看破我的世界。”
魏子傑輕輕睜眼,徐徐道:“其實很簡單,你都說了,這是你的世界,既然是你的世界,那你就是造物主,你能創造一切,也能毀滅一切。”
女人癲狂道:“那爲什麼毀不掉你。”
魏子傑:“因爲我不在你的世界啊,我現在的狀態,就像是一個在看3D電影的人,電影裡的人怎麼能殺的掉看電影的人呢,真是可笑。”
女人一愣,問道:“什麼是電影?”
這把魏子傑給難住了,想了想,說道:“就好比,你抓不到鏡中的水月,夢幻空花,我在你的夢裡看你的夢,只是個過客,你怎能傷到我啊。”
說着,他又笑了,感覺自己這句話實在是太有哲理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