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春
73.好情緒
孤獨一旦面目可憎起來,有人陪伴便是圓滿美好一如夢境。
最能夠感受到杜敬璋變化的反倒不是姚海棠,也不是桂、杜敬璋自己,而是一直跟隨在杜敬璋身邊的陳平益。一個人的情緒變化,多不在臉面上,甚至不在言行舉止上,而是在很細微的地方。
總之從一些很小的方面,陳平益能夠感受到杜敬璋情緒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自從去年回京後,杜敬璋的情緒就一直非常暴躁,甚至很不安穩,但是現在已經好多了,不僅平順而且和煦,很容易讓人感覺從前那個手穩心平的公子又回來了。
甚至……比從前的情緒還要更好一些
“因爲姚春雨,公子不至於吧,多少貌美如花的世家姑娘都沒看上眼,居然喜歡廚娘。公子是因爲嘴太刁了一直找不着順遂心意的才這樣的吧,要是各家的姑娘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吐血。”對這件事,陳平益抱着很淡定的態度來面對,畢竟一個廚娘,收也不是收不得。
所謂的收,自然不是娶,意義相差十萬八千里。
不過這些陳平益也只放在心裡想想,畢竟也有可能有其他特殊的原因,杜敬璋待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就擺出了這副態度。
隨着太后壽辰的日子越來越近,杜敬璋也開始忙了起來,他是嫡子嫡孫,身份跟旁人不同,很多事必需他親力親爲。而姚海棠自打回來後也就前兩天能夠在南廚房見着杜敬璋,後邊兒就連飯都少在府裡用了,大家夥兒也就真以爲杜敬璋是來看民生飲食的。
漸漸地就沒再人多提這事兒,大家夥兒依舊像從前那樣做事兒閒聊。不過姚海棠這段時間沒在,大家夥兒還是有些好奇她去了哪裡的,她還能怎麼答,趁着話頭說唄:“是啊,回了趟家,總要回去看看的。”
“家在哪裡啊?”
“河梁。”那是劉羅生的老家,那個地方正好她又去過,到時候有人問起來,她也不至於什麼都不知道。
就在她答這話的時候,外邊兒杜敬瑲又來了,特舒適特悠閒地晃進來,看着院裡姚海棠和丫頭婆子們坐在一起說話就笑了:“我來討點心吃來了,四哥府裡的吃食可比別處的好,不知道四哥不在,還能不能討着”
從前杜敬瑲就是和園裡的常客,在和園他的人氣還是很高的,甚至比杜敬璋還要高,畢竟杜敬璋太過高高在上了,誰人見了他都如塵見珠自慚其穢:“是九公子來了,快快請坐,還不去端茶和點心來。”
婆子和丫頭們紛紛站起來,姚海棠也退到一邊,聽着廚房裡的婆子這麼說了,立馬就有小丫頭去端點心和茶,擺了滿滿當當一桌子後才又說道:“九公子老也不來廚房找吃食了,一來還是這麼巧,這幾樣兒纔剛做好,正待午後各處起了來提的。”
敢情這位從前就好到和園的廚房裡找吃的,怪不得看大家的眼光這麼尋常,甚至要比看着杜敬璋來廚房平靜得多。
畢竟從前杜敬瑲只是個毛頭小子,又好動彈,一天到晚容易餓,他又性子跳脫,通常等不及叫丫頭來端,自己就往廚房裡衝,所以大家夥兒對他的到來反倒是一點也不驚訝了。
看着眼前一桌子點心,杜敬瑲忽然說道:“聽說南廚房裡來了新廚娘,做的點心連四哥都愛吃?”
婆子和丫頭們齊齊點頭,然後就有人推了把姚海棠說:“可不是麼,九公子您看,這是姚春雨姑娘,年前來的,最擅長早各類小點。”
胡說,她明明最擅長熱菜,是一直沒怎麼得機會,和園裡做熱菜是要有一定的資歷的,她剛來還沒做幾個熱菜呢心裡這麼想着,姚海棠該有的規矩也沒少,端端正正在行了個禮道:“見過九公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杜敬璋跟他說了些什麼還是怎麼的,對於別人介意她是姚春雨,杜敬瑲一點也不意外,揮着手說:“起吧,沒這麼多規矩,我吃完點心就走,正好到和園門口,待會兒邀了蕃王們一塊去打獵,這時山上滿山的鳥獸出入,回頭我打幾隻肥雁子回來給你們燒菜吃。”
丫頭婆子們一陣興,說是肥雁子,但是哪回不是免子、獐子各色都有,這意味着今兒晚上有頓野味兒可吃了,還是皇子打回來的,這也算是和園做工的其中一項福利,這說出去多有面子啊
就在姚海棠以爲會發生點什麼的時候,卻什麼都沒有發生,非但沒有,杜敬瑲一吃完話都不多說一句地走了。走後很久,丫頭婆子們都還在說諸如“九公子還是那麼隨和”、“九公子長個兒了”之類的話。
鬧得接下來好一會兒姚海棠都在反思:“我是不是想太多了,總覺得這小子無事不來,這可是個事頭子。”
事實證明女人的直覺果然是很靈的,打了獵回來,杜敬瑲到了和園,跟管事說:“野味兒不好拎回宮裡去,你們處理了,我吃了再拎些回宮。讓廚房裡細細做,這些是獵場的野菜,也一併帶到廚房去。”
說話間杜敬瑲的隨從就扛了幾個大竹簍子進來,林林總總的野菜、野味兒怎麼說也得有二十三十種。管事的一看連忙讓人領着人把東西送到了廚房,他則在堂裡侍候着杜敬瑲。
其實杜敬瑲確實有目的,不過倒不是爲四儀八方臺,是爲那天杜敬璋回頭的一眼,那樣溫柔的表情是杜敬瑲從來沒有見過的。於是乎杜敬瑲就想知道,有些什麼事,很多時候他和當年那個少年並沒有太大區別,尤其是事關他那四哥的私生活
他琢磨着:“從小四哥就教我們要如何如何,現在到他自己了,我且先來看看如何如何”
在風雨欲來前,他必需允許自己放鬆一下,太后壽辰一過,各種重擔就將擔於一肩,他必需趁這工夫再做一做那放肆的少年郎,一如當年不經風雨時一樣。
這邊在這麼想着,和園的廚房裡已經忙開了,處理獵物的處理獵物,洗野菜做野菜的則在另一邊,姚海棠被派去處理野菜。野菜野果都是她的最愛,多擇洗乾淨加些蒜和醋略略炒一炒就行了,有的則需要煎蛋、煮湯。
做好後一併呈到堂裡,杜敬瑲帶了東西又走了,仍舊什麼也沒有多說多做。不過臨走前想了想,又跟管事說:“四哥在宮裡吃得不好,那樣也挑這樣也挑,這嘴是愈發刁鑽了。我記得四哥愛吃園子裡的東西,不妨派人做了我一道帶回宮裡去。”
一聽這話,管事連忙又去把已經準備歇息的姚海棠挖了起來,做了兩樣兒點心後,杜敬瑲說:“把人叫來,我帶她進宮給四哥做點心,如果做得好,回頭讓皇祖母也嚐嚐。這幾天四哥老念起園子裡的點心,皇祖母也是惦記着吶。”
“這……不合適吧,姚姑娘她不懂得太多宮裡的規矩,怕衝撞了。”從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只是眼下太后壽辰,管家怕生出什麼意外來。
這時杜敬瑲說道:“到時候往四哥宮裡一塞,只在宮女所和廚房待,不至於出什麼事。”
每位皇子成年後,只要皇帝還在位,在宮裡就還留有寢宮,每個宮裡都設有宮女所和小廚房,姚海棠要是不出景和宮就斷不會出什麼問題。管家一想也是這麼個理,於是就讓人去把姚海棠又從臥室裡挖了起來。
頂着張睡臉,姚海棠起得早,當然就睡得早,只要天一黑她就必需摸着被窩睡覺,要不然就雲山霧罩糊里糊塗:“管家,怎麼這時候說去宮裡,而且我去宮裡也不合適吧。”
於是管家又把話說了一遍,最後杜敬瑲就說:“你在四哥宮裡不出來就是了,四哥宮裡自來人少,你去了也不會有什麼不適應,也沒什麼不合適的。”
雖然姚海棠覺得不對勁,可耐不住管家和杜敬瑲一人一句,加上她這會兒又犯困,最終被哄上了馬車。搖搖晃晃到宮裡時她已經差不多睡着了,等杜敬瑲挑開簾子一看,她已經靠着馬車的角落歪歪地閉着眼睛。
“把海棠姑娘送到景和宮去,我去皇祖母那裡問個安。”說着杜敬瑲就往永寧宮去了,回宮就得給長輩請安,這也是規矩,更何況今天他還帶着一堆吃的。
說起來,杜敬瑲也不單純只是爲了看看杜敬璋和姚海棠之間有沒有什麼事兒,還有就是想和姚海棠多熟悉熟悉,畢竟是個可能修得到四儀八方臺的人。他倒也不是信這個,只是覺得民言、民心皆需要一定的掌控。
如果有一天他能夠承位,而民心因四儀八方臺失控時,有姚海棠在也算是個底牌。出身宮闈的人做事,總沒有無緣無故純爲圍觀而做的。
馬車緩緩駛到側殿裡,有宮人喚了姚海棠下來,姚海棠就跟着後頭迷迷糊糊走,燈燭有些暗,在光與暗間她覺得更困了。
等到了景和宮裡,杜敬璋不在,送她的宮女就和景和宮裡的宮女說道:“先讓她找個地方待着,等四公子回來再說一聲。”
“是。”
宮女們把她安置在側殿裡坐着,可是她啊,坐着坐着就沒點危機感地睡過去了。晚間處理完事兒的杜敬璋回了景和宮裡,也絕對想不到迎接他的是這麼個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