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兩步,丁二額頭上的青筋就爆了出來,汗珠也順着面頰往下滾落,看起來好像是使了大力氣一般。相對的,秋月看起來就很輕鬆了,感覺到香爐的重心開始漂移,她努力捕捉痕跡地穩住香爐,心裡對丁二也有了幾分輕視。
而丁二則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腳步晃來晃去,胳膊更是明顯地開始打顫。
就在秋月費盡心思來穩定重心的時候,她只感覺丁二那頭的力道突然一鬆,下意識地她往上一擡,怎知丁二並沒有鬆手,結果香爐就在二人的注視下滾落到了地上。
鎏金的銅香爐發出清晰地響聲,“咚”的一下之後便“嗡嗡”作響。
丁二張大了嘴,看看香爐,又看看秋月,一臉不敢置信。
秋月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即也靜下心來,腦袋裡回想了一下剛纔的動作,她覺得這是丁二故意弄成這樣的,這樣做無非就是想給她安個罪名罷了。
心理有了準備,秋月決定“坦白從寬”,搓着手,她忐忑地說道:“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說着,她用眼看了一眼屏風,嘀咕道,“也不知道會不會吵醒王爺。”
經她一提醒,丁二才似回過神一般,忙去看了楚朝陽一眼,隨即走出來輕鬆地說道:“不要緊,王爺還沒醒。”
秋月跟着鬆了口氣,隨即心裡犯起了嘀咕,這麼大的動靜都沒醒,難不成那傳言是真的?不過秋月並沒有盲目地相信傳言,而是暗中琢磨起丁二的動作的語態。
對秋月小心翼翼的打探,丁二跟沒看到一般,他蹲下身子查看起香爐,隨即面色一窘:“不好了,這裡都撞凹進去了。”
聞言,秋月順着丁二手指的地方看過去,當真是凹了巴掌大的一塊進去,當下臉色也很是不好看。
丁二有幾分急躁地說道:“這可如何是好,這香爐還是當初皇后娘娘賜給先王妃的,這些年王爺一直很珍重呢。”
聽到這,秋月卻是放下了心,神情也有了一分鬆懈。
雖然丁二眼睛盯着香爐,可餘光卻一直注意着秋月,逮到秋月那片刻的神情鬆動,他心裡已然有了算計。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香爐,丁二說道:“這回你可惹了大禍了。”
“奴婢不是故意的。”秋月埋下腦袋,眼淚就掉了下來。
“哎,又沒兇你,你哭什麼,眼下應該想想怎麼跟王爺說纔是。”丁二鬱悶地說道。
擡起頭,秋月堅決地說道:“奴婢這就跪到王爺面前,等王爺醒,王爺若是不肯原諒奴婢,奴婢便一直跪下去。”
聽了這話,丁二不禁對秋月刮目相看了,這丫鬟果然是個水深的,居然知道這一招對王爺有效,不過他面上依然是擔憂:“這事可不是王爺原諒便能了的,這畢竟是皇后娘娘賞賜的,如今有了差池……”說到這,丁二便打住了話頭。
秋月哭得更狠了,抽噎着說道:“奴婢真是該死,弄壞了王爺的心愛之物,只要王爺能夠原諒奴婢,無論皇后娘娘怎麼處置,奴婢都絕無怨言。”
這番話,可謂是感人淚下,丁二隻覺得今兒王妃可算做了件好事兒,竟讓他挖出了府裡藏的最深的一個眼線,只不過這眼線王妃知不知曉呢?
片刻的思索過後,丁二說道:“哎,你別哭了,眼下還是等王爺醒了,再做定奪吧。”
含淚點頭,秋月哽咽道:“早知道,奴婢就不該幫倒忙了。”
“這事也不能全怪你啊。”丁二寬慰道,“況且你是王妃身邊的人,王妃又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女兒,皇后娘娘還會跟王妃過不去麼?”
聽過丁二的分析,秋月卻並沒有安心,只說道:“可是……”
“可是什麼?”丁二追問道。
咬了咬脣,秋月說道:“奴婢只是一個下人,怎麼能讓王妃替奴婢操這個心。”
既然不肯讓王妃出面,那便是王妃並不知曉此事了。
不得不說,若不是王爺有意示弱,只怕今兒秋月還不會露出馬腳來試探。只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只怕王爺也會頭疼吧,畢竟郡主的婚期也就後天了,此事卻出了這種事,指不定人家會怎麼說郡主孃家的不是。
此時,躺在牀上的楚朝陽早就把來因去果聽了個清楚,雖然沒有看到秋月的神情,但從丁二的話裡,他也猜出了幾分,心裡也有了對策。
又躺了一會兒,楚朝陽才翻了個身坐起來,聲音沙啞地喚丁二進來。
丁二忙端了杯茶水遞給楚朝陽說道:“王爺您醒了。”
“嗯。”一口飲盡杯裡的茶水,楚朝陽看向站在一旁耷拉着腦袋的秋月問道,“你怎麼不在王妃身邊伺候?到這來做什麼?”
被楚朝陽點了名,秋月忙跪下身解釋道:“王妃留奴婢服侍王爺,王爺醒了,奴婢本該去跟王妃回話,只是、只是奴婢犯了錯,還望王爺責罰。”說罷,就磕了個響頭。
按着太陽穴輕輕揉了幾下,楚朝陽懶洋洋地問道:“王妃身邊的丫鬟數你最是聽話,你犯了什麼事,說給本王聽聽。”
“奴婢手笨,摔壞了王爺心愛之物。”秋月身子哆嗦了一下,聲音顫抖地說道,“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這樣子,看着又是可憐又是逞強,恰是最讓男人心動的模樣。
楚朝陽目光深沉地看着秋月,半晌嘆了口氣:“丁二,摔壞了什麼東西?”
“回王爺的話,便是皇后娘娘賜給先王妃的鎏金雙蛾香爐。”
似回想了一番,楚朝陽才說道:“怎麼把這東西也帶過來了?”
“小的看王爺您平日裡都用慣了,便讓人一併搬了過來。”丁二也跪下了身子說道,“都怪小的善做主張,還望王爺責罰。”
“不,王爺,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秋月跪着向前爬了兩步,“若不是奴婢搶着要幫忙,就不會變成這般了,奴婢甘願受罰。”
“好了。”楚朝陽打住秋月的話,說道,“若是尋常的物件,這摔了也就摔了,但這香爐,哎……”
瞧楚朝陽犯難,秋月主動請纓道:“奴婢願意跟皇后娘娘請罪。”
聽到這話,楚朝陽便笑起來:“皇后娘娘是什麼身份的人,豈是你想見就見的。”
眼瞧着面前這張容顏因爲這一笑,生出無邊溫柔,秋月又一瞬看得失了神,低下頭她忙穩住心神,膽怯地說道:“奴婢愚鈍。”
“眼下本王閒賦在家,要見皇后娘娘也是不易,這事,還真是難了。”楚朝陽說道。
秋月不敢作聲,身子緊繃繃的,看起來緊張到了極點。
同樣緊張的丁二則建議道:“王爺,不如請個手巧的來幫忙修整一番,若是能恢復原貌,想必皇后娘娘是不會怪罪的。”
這說法,便是要私下了結了。
秋月心裡對丁二出的爛主意十分不屑,正要開口,便聽楚朝陽沉聲說道:“這樣不好,還是待本王上朝,再託人同皇后娘娘請罪吧。”
聽出楚朝陽對皇后的敬意,秋月便又低着頭,說道:“都是奴婢連累了王爺,奴婢真是罪該萬死。”
“這個時候,就別說那不吉利的字眼了。”楚朝陽說道。
秋月忙閉上了嘴,眼下楚良嬈大婚,王府裡說話逗很小心,怎麼自己偏犯了禁忌。
好在楚朝陽並沒有追究,只說道:“王妃那頭你只管回去說讓她好好歇着,天熱就別跑來跑去的,可別這時候中了署,郡主的婚事耽誤不得。”
“奴婢記住了。”秋月說着,又問道,“王爺,您真的不責罰奴婢麼?”
在秋月期盼的目光中,楚朝陽淡然地說道:“你是王妃的人,王妃自會處理。”
這話就是讓秋月回去主動坦白了,秋月面色一變。她原以爲楚朝陽會想把事情私了,不會告訴王妃這件事,所以並沒有考慮該如何跟顧氏說,沒想到楚朝陽並非不追究,而是把她交給了王妃,這交給王妃豈不是比死還難受?
偏偏眼下她又不能暴露身份,見慣了顧氏手段的秋月心裡百味陳雜。
瞧秋月面色發青,楚朝陽便覺得顧氏雖然手段太過陰狠,但是對人的確也是有些用處。不過他也只是嚇嚇秋月,並沒打算讓顧氏在這個關口鬧出人命來,便對丁二囑咐道:“你跟着去一趟,好好跟王妃說說,郡主還沒出嫁,這府裡有什麼事要計較也過些日子再說。”
聽懂了這話裡的深意,丁二說道:“王爺放心,小的一定會轉達給王妃的。”
“嗯,都起來吧。”楚朝陽說道,“去吧,別讓王妃久等了。”
丁二乾脆利落地起了身,順便扶起了秋月。
秋月卻是露出猶豫不決的神情,末了她鬆開緊咬的脣對楚朝陽說道:“奴婢謝王爺,王爺大恩大德,奴婢難以爲報,奴婢願爲王爺當牛做馬。”丁二笑着道:“秋月姐姐,你好好服侍王妃便是,哪裡需要你當牛做馬了?你把王妃服侍好了,那便是報答王爺了。”沒想到楚朝陽並沒有接受自己主動的示好,秋月心裡犯起了嘀咕,但並未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