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管事這早去早回的舉動並未引起人的注意,他邁着輕快地步子,挪動着橫向發展的身體來到了顧氏的院子,在撲鼻藥味中,他擺出無比虔誠的笑容來敲了門。
來開門的是一個薪留頭的丫鬟,見識瞿管事,也沒多問便放了他進去。
得知瞿管事來了,顧氏只是背過身去,沒說見也沒說不見。
秋月見狀便讓冬雪去跟林媽媽告知一聲,讓她幫着拿了主意。
林媽媽暗想自己在這院子裡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這麼久了,這瞿管事卻是在外吃香喝辣,心裡便有幾分不悅。如今看到王妃這有好處這瞿管事便又眼巴巴地湊了上來,這不擺明了牆頭草兩邊倒麼?既然王妃不想見,那自己也就不用顧忌,大可打發了去。
想着,林媽媽也顧不上休養,直接氣沖沖地帶着冬雪和丫鬟衝到了瞿管事面前。目光輕蔑地掃過一臉諂媚的瞿管事,林媽媽擡着下巴打了招呼,隨即看向看門的小丫鬟,臉一下就垮了下來。
林媽媽一臉刻薄地指桑罵槐:“連個門都看不好,什麼人都往裡面放,你是嫌王妃這廟小不成?”
這小丫鬟自是嚇得如風中落葉,連辯解都開不了口,在一聲高過一聲的罵聲中,她只得低着頭,任由林媽媽唾沫滿天飛。
瞿管事是何等精明的人,看到林媽媽這般作勢,心裡便有幾分不快,可還是擠出笑來湊上前說道:“媽媽消消氣,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見怪呢。”
“瞧瞿管事這話說的,大家都是王府裡的下人,哪有什麼自己人不自己人的?”林媽媽拿起帕子蘸了蘸嘴角,故作大度道,“既是有瞿管事替你求情,那便下去吧,下次若再忘了規矩,小月的下場你是看到了的。”
“媽媽,奴婢不敢了。”
揮揮手,林媽媽看都不看那小丫鬟,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瞿管事問道:“今兒颳了什麼風,怎麼把瞿管事你給刮來了,瞿管事你有何貴幹?”
“小的惦記王妃,特來看看。”瞿管事腆着臉說道。
“來見王妃啊!”林媽媽扯了下嘴角,說道,“這可不巧了,王妃正在歇息,你也知道我們王妃金貴,這病一場少不得要好好休養一番。”
聽到這話,瞿管事很明理地點頭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隨即便拿眼去看一言不發的冬雪。
林媽媽瞧這人一點就通,便隨口扯了個茬把冬雪支開了。
瞿管事忙掏出一張銀票塞到林媽媽手裡,說道:“媽媽受累了,這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看看左右,林媽媽瞟了一眼面額,臉色又垮下來,將銀票推給瞿管事,她陰陽怪氣地說道:“瞿管事這是做什麼,媽媽不過是個下人,犯不着要什麼好東西來滋養。”
肯還價那就是還有說話的餘地,瞿管事顧不得肉痛,又抽出一張銀票,連帶着方纔那張一併遞了過去說道:“媽媽可不能這麼說,王妃對你最是信不過,眼下有件事,小的琢磨着還是要跟王妃知會一聲纔是。”
林媽媽心安理得收了銀票,又揚了揚下巴:“有什麼事便跟媽媽說罷,王妃行了,媽媽自會轉告。”
瞿管事低聲把遇到春雨的事說了,林媽媽登時臉色大變,問道:“這事當真?”
“小的親眼所見,就是春雨那丫鬟。”瞿管事說道,“她姑娘家一人隻身在外也是不容易,她還說心中掛念王爺……”
林媽媽默了默,說道:“你且穩着她,這事王妃知曉了自會告訴你怎麼做。”
瞿管事頷首,隨即一揖:“那便有勞媽媽了,這些日子媽媽能代小的服侍王妃左右委實辛勞,小的感激不盡。”
“客氣話就不用說了。”林媽媽擺擺手,說道,“瞿管事還有什麼要指教的,若是無事媽媽便去伺候王妃了。”
“沒有了,沒有了。”瞿管事知趣地告了退,一出院子便收了笑。自己這一來非但沒得了賞還賠了一筆,這心裡實在窩火,但他只是晦氣地甩袖,垂首離開。
林媽媽腳步匆匆地進了裡間,跟顧氏說了這事。
顧氏聽了也是一驚,說道:“她一個人怎麼來的?”
“怕是也吃了些苦頭,王妃您瞧,要不要把她給……”比出一個割脖子的姿勢,林媽媽眼裡泛着兇光。
顧氏卻是淡淡地打斷了她:“如今我還病着,若是出了幺蛾子,只怕是沒那個精力顧及的,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又想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顧氏對林媽媽說道:“尋個婆子去驗身,若還是姑娘,便讓她回來,給她買個小丫鬟,把謊編圓了。若不是,便由着瞿管事處置,只是這事見不得光,讓他把人看牢了,少了人,定不饒他!”
林媽媽應了聲,又道:“瞿管事還說老夫人查到那筆賬上去了,還把他看了一陣子,只是不知何故,又把他放了出來,還警告他不得聲張。”
“這老虔婆,沒事找事。”顧氏氣得咳了兩聲,隨即勾脣道,“當初那把火燒了那麼多東西,她要算賬便去算吧,等我接了這個家,到時候有的她受得!”
林媽媽點頭,說道:“可不是麼,老夫人就是在這府裡憋得慌了,纔會找王妃的茬。”
“沒那個金剛鑽就別攬這瓷器活,不提她了,晦氣。”顧氏又咳了兩聲,喝了一口蜜茶纔好了一些,但到底聲音還是啞了,她壓着嗓子問道,“今兒郡主可來請過安了?”
“還沒呢,郡主如今也是越來越野了,她真以爲有老夫人做主就萬事太平了?”“媽媽。”睨了林媽媽一眼,顧氏目光微沉,“這段時間我總在想一件事,自打郡主那次病癒以後便性格大變,媽媽你不覺得蹊蹺麼?”這話問得林媽媽啞然,事實上這種事大家早就有所察覺,但是楚良嬈如今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反而沒人去追究當初的差異了。如今聽顧氏舊事重提,林媽媽只覺得一股子寒氣從腳底心鑽到了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