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晴光太好,男子轉過身來的那一瞬間,甄妙竟覺得有些目眩,一時之間沒有看清那人的樣子,待光芒散盡,才暗暗驚歎一聲。
她只道公子世無雙這句話只存在於瑰麗的詩情畫意中,卻不曾想,還真有這樣的人物。
想來,也只有二伯年輕時的風采,能與眼前男子相較了。
不過隨後,她悄悄皺了眉。
“君浩”這個名字,總覺得在哪裡聽到過。
“王爺,這就是你剛剛提到的……”男子語氣微微一頓,“那位夫人?”
安郡王自來熟地笑着:“不錯,你可以叫她佳明。相請不如偶遇,既然遇見了,當然要同聽你彈奏一曲。”
“那浩便獻醜了。”男子並不拘泥,衝甄妙微微點頭示意,隨後端坐於古琴前,一個音便落了下去。
很尋常的落音,卻似一隻無形的手,繾綣展現出一幅無與倫比的畫卷。
甄妙彷彿看見她臨江而立,看夕陽遠去,圓月初升,春江之上一葉扁舟翩然而來,擾亂花枝弄影,卻不等人惋惜,那人早已隨着輕舟歸去,只留下青山疊翠,月影無聲,江心還未停歇的漣漪依然一*擴散,盪漾在人的心頭。
甄妙並不精通音律,可聽了這一曲,卻終於明白,何謂餘音繞樑,三日不知肉味!
“好,好,好!”安郡王哈哈笑着。拍起手來。
甄妙從迷夢中驚醒,握了握拳頭。
忽然有種把安郡王嘴巴堵上破抹布的衝動,是怎麼回事兒?
安郡王得意的瞥甄妙一眼。
在他想來。君浩這樣風華絕代的男子,又彈了一首舉世無雙的曲子,他就不相信,佳明會無動於衷。
哪怕她露出半點癡迷之色,呵呵,以後就有嘲笑她的藉口了,看她還敢絆他。然後看着魚在他頭頂亂跳嗎?
“真是好曲。”甄妙衝君浩微笑點頭,由衷讚賞道。隨後轉向安郡王,“十三王兄,曲子既然聽完了,我就帶着丫鬟先回去了。”
“你。你就回去了?”安郡王不可置信,“不再聽一曲?”
“好曲子,聽一曲足矣。”
聽了一曲,都三日不知肉味,再聽下去,日子就沒法過了!
“好,平川,送佳明縣主一程。”安郡王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
甄妙斂衽施禮:“多謝十三王兄了。十三王兄,君先生。佳明告辭。”
看着她轉了身,帶着俊俏的丫鬟逐漸遠去,安郡王收回目光。對君浩挑眉而笑:“君浩,原來還有對你無動於衷的女子。”
君浩微微一笑:“王爺說笑了,浩只是個琴師罷了。”
“重南君家的公子當琴師,那天下琴師就沒有活路了。”
重南與南淮相鄰,都在大周南部,君家是當地赫赫有名的世族。
君浩隨意撥動了一下琴絃。眉眼淡淡,像是氤氳在了水墨畫中:“王爺還是不要提什麼重南君家了。浩已經被掃地出門了。”
安郡王搖頭笑道:“你呀,活得比我還要任性。”
君浩乃重南君家嫡系一脈的庶子,偏偏品貌才華出衆,近來與燕江賀家的賀郎,並稱爲無缺公子,京城這邊雖還沒有傳開,在那兩地已是名聲鵲起了。
賀郎雙目有疾,君浩身份微瑕,這無缺公子,卻是說,哪怕他們有這樣那樣的先天不足,可在世人眼裡,依然是完美無缺的。
只是庶子身份,又有這樣的名氣,其中冷暖自知,君浩癡迷琴道,就在今年八月棄了鄉試,決意抱琴遊遍大好河山,訪知音賢友。
也是因爲他這荒唐的決定,君家族長盛怒之下,把他掃地出門。
安郡王之所以和君浩是忘年交,還是數年前聽聞重南多美人,專門跑去那裡溜達了一圈,偶然結識的。
“王爺,剛纔那位夫人,是哪一家的?”
安郡王眼睛一亮,撫掌道:“怎麼,君浩,你莫非也動了凡心?”
君浩無奈道:“王爺,您又拿浩取笑了,我一個將要靠彈琴維持生計之人,說動不動凡心,不是笑話麼?”
“那你打聽人家做什麼?”安郡王揶揄地問。
君浩不動聲色,隨意撥動了一下琴絃:“我只是覺得,那位夫人身旁的丫鬟,和一位故人相似。”
“還有此事?”安郡王撲哧一笑,“君浩,這莫非是你要接近人家的藉口?”
他手一擊桌子,震的琴絃嗡嗡有聲:“這樣的藉口,真是極好,以後我也可以借用一下了。”
君浩擡手,撫了撫額頭:“王爺,我沒有說笑。”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君浩垂了眼,腦海中呈現阿鸞的樣子,可是忽然,又被一個女子佔據了,那女子巧笑嫣然,一對酒窩若隱若現,令他瞬間清醒,不由暗自納罕。
要說那位夫人身旁的婢女,確實像極了他的一位親人,可那位夫人卻是頭一次見過的,那種似曾相識之感,又是源自何處呢?
總不成,是被安君王的玩笑話影響了?
君浩搖搖頭,揮去這荒謬的念頭,在安郡王的催促下,說起了往事:“我族中有一位姑姑嫁到了燕江,她的幼女在三歲時的花燈節上走失了。姑姑一家多方尋找一直無果,這麼多年已經成了姑姑的心病。我看那婢女容貌和姑姑年輕時神似,年紀也對的上,說不準,就是姑姑的血脈流落至此。我既見了,總不能置之不理,任由姑姑的女兒淪爲奴婢供人差使了。”
安郡王聽的瞠目結舌:“還有這樣巧合的事?”
“所以才道無巧不成書。”
“可是。老弟呀,單憑你這番話,恐怕我是沒辦法憑着這張老臉把佳明的貼身大丫鬟要來的。”
君浩垂了眼簾。耳根微微泛紅了:“聽姑姑說,我那位表妹身上是有胎記的。”
“什麼胎記?”安郡王忽然覺得事情好玩極了。
“是一個月牙形狀的胎記,在……”
他遲遲說不出來,安郡王不懷好意地笑了:“君浩,鮮少見你這樣忸怩的樣子,到底是在哪裡呀?”
“左臀上……”君浩深知此事恐怕要仰仗安郡王,只得咬牙說了出來。
安郡王呆了呆。喃喃道:“老弟呀,你確定我去找佳明說。不會被她打出去嗎?”
君浩狼狽的咳嗽起來,面頰染上一層半透明的紅暈,襯着朗朗清姿,竟是讓見慣了美人的安郡王都怔了怔。
他抱拳:“此事我會寫信給姑姑說。只是現在,想先請王爺幫着打探一下具體的情況,省得姑姑萬里迢迢而來,空歡喜一場。”
安郡王答應下來:“那我就盡力而爲吧。”
甄妙見到了青鴿,忙仔細打量她一番,擔心地問道:“傷到哪裡沒有?這是怎麼回事兒?”
青鴿茫然地搖搖頭:“婢子不知道,婢子醒來,就在這裡了。”
甄妙還欲再問,立在身後的青黛悄悄拉了她一下。
“行了。人沒事就好,都隨我先回去。”
田氏被甄妙攪黃了親事,早就甩袖子走了。李氏卻因爲甄冰二人堅持要留下等甄妙,一直沒走。
“四姐,你若無事,就常回伯府啊。”甄玉搖了搖甄妙衣袖。
在兩家起了結親的念頭又打消之後,這個當口她和甄冰是不方便去國公府了。但是今日這番交心談話,讓姐妹三人關係拉近了許多。自然是越發親近起來。
“行,以前我還說和大哥他們一起吃鍋子呢。如今天氣涼了,正是好時候,等過些日子得閒就回去。”
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上頭沒有婆母的好處來,老夫人那裡好說話,她想出趟門,只要打聲招呼就行了。
李氏嘴上不說,實則眼熱的不行,心想要是冰兒和玉兒嫁出去後,也能常常回來就好了,不然讓她天天對着那不知道哪個野婦生的小崽子,實在是惱人!
可惜王閣老家是文官,重規矩,玉兒恐怕沒這個便利了。這樣一想,能把冰兒嫁入勳貴之家反倒強些,可又怕那勳貴家是空有門面的空架子,讓冰兒跟着吃苦。
李氏一想着甄冰的親事,又開始頭疼了。
甄妙辭別了李氏三人,等上了馬車,纔看向青黛。
青黛解釋道:“大奶奶,青鴿恐怕是被安郡王的暗衛襲擊的。”
甄妙瞬間想明白了。
像安郡王那樣的老禍害,不隨身帶着幾個暗衛,恐怕早被人打殘了扔臭水溝了!
青鴿沒有受到實質的傷害,她也不願多糾結,解決了田氏的事頓覺神清氣爽,等回了府,先舒舒坦坦沐浴一番,洗去了一身的魚腥味,又去怡安堂陪老夫人說笑解悶了一會兒,回去後撿起早已生疏的繡工,在院子裡那棵合歡樹下,一針一線的繡了起來。
世子那個荷包已經舊了,正好換個新鮮花樣。
“在繡什麼呢?”一個聲音從頭頂響起。
正繡到翠鳥的眼睛處,這是點睛之筆,甄妙頭也顧不得擡,隨口道:“繡荷包呢。”
羅天珵在她一側坐下,等她收起最後一針,點了點頭:“這水鴨子繡得不錯!”
甄妙手一抖,被針刺了一下,血珠頓時滾了出來。
羅天珵忙抓着她的手,把受傷的手指含入口中吮了吮,埋怨道:“逗你玩而已,還當真了。”
甄妙抓起荷包向他砸去。
二人打成一團,最後相擁而笑。
甄妙才想起來道:“今日去大福寺上香,遇到了安郡王——”(想知道《妙偶天成》更多精彩動態嗎?現在就開啓微信,點擊右上方“+”號,選擇添加朋友中添加公衆號,搜索“wang”,關注公衆號,再也不會錯過每次更新!qdzww)(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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