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妙醒來時,只覺渾身散了架那樣的痛,根本沒有力氣睜開眼睛。
用盡力氣咬了舌尖,傳來一絲清明,才勉強睜開了眼。
入目的是廣袤的天空,深邃無垠,月朗星稀。
甄妙一時間有種不知今昔何處的錯覺。
片刻後,頭腦才靈活起來,開始回憶。
那時候她聽話的閉了眼,扔了菜刀,被羅天珵抱着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然後就不知道滾到哪裡去了。
對了,羅天珵!
甄妙心裡一驚,忙左右四顧。
一襲深藍臥在不遠處,一動不動。
這樣的夜晚,若不是月色尚好,恐怕都會辨認不出。
甄妙連滾帶爬的過去。
“世子?”看清那人後背衣衫早已破碎不堪,上面是數不清深深淺淺的劃痕,甄妙心揪了起來,強忍着恐懼伸手探他鼻息。
幾乎是救贖般的鬆了口氣,甄妙輕輕把羅天珵翻過身來,仔細檢查了半天。
除了後背交錯的傷痕,最嚴重的就是左邊大腿根部,被尖利的樹枝戳進去小半截,血早已凝固了,樹枝還直直插在上面,看着觸目驚心。夜色太暗,藉着朦朧的月光,只有走近了才能勉強看清是何物。
這樣弓着身尋覓了一刻多鐘,終於看到了那種毛茸茸的紫色小花。刺兒菜。
這刺兒菜雖然漫山遍野常見,卻是難得的好東西。
有一次獨自去攀山,不小心摔傷了。路過的一個老驢友就是用這個給她止血的。
小心翼翼連根帶莖採了一把,纔回到羅天珵身邊。
甄妙深吸了一口氣鎮定心神,然後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按在傷口附近,咬着脣,眼一閉猛然把樹枝拔了出來,迅速用布按在傷口處。
一聲悶哼,羅天珵猛然睜開了眼睛。氣若游絲地說:“甄四,你謀殺親夫啊!”
鮮血已經透過布涌了出來。迅速染紅了瑩白如玉的手指。
甄妙顧不得理會醒來的人,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在傷口上:“按好。”
羅天珵面色是蒼白的,眼睛卻格外明亮,凝視着面前的人。
甄妙把採來的刺兒菜連根帶莖塞入口中。看得羅天珵一愣。甄妙吃慣了美食,苦的淚都要掉下來了,嘴卻沒停,很快把嚼爛的草藥糊到了傷口上。
羅天珵眼神驟然深沉:“甄四,你在幹什麼?”
“給你止血啊。”
“你知道這個能止血?”
前世征戰那幾年,什麼樣的困境都遇到過,自然知道這野草有止血的奇效。
可誰能告訴他,爲什麼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也會知道!
他想知道,她會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甄妙擡頭。奇怪地看了一眼:“這不廢話麼,要不知道,我幹嘛拿它來止血?”
羅天珵嘴角一抽。
這種被當做白癡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兒?
不對。這蠢女人,說話總是抓不住重點,他問的是這個意思嗎!
想坐起來理論,立刻痛得倒抽一口冷氣。
“別亂動。”一隻溫熱的手按上來。
甄妙低垂着頭,掏出乾淨的手帕把傷口處裹了起來,然後眼神忍不住往上瞄。
呃。那裡要不要檢查一下?
那樣滾下來,自己除了渾身痛。沒有什麼大的傷痕,可見被他護得好好的,那可不能因爲羞澀,就不給他好好檢查傷口。
那一瞬間,甄妙覺得自己的人格都昇華了,坦然伸手一拉,把某人褲子扒了下來。
“甄四,你在做什麼!”羅天珵氣血翻涌。
甄妙慶幸地拍了拍那白而挺翹的臀部:“還好這裡沒受傷。”
羅天珵眼前發黑,覺得自己還是昏過去好了。
他被一個女人摸了屁股!
“甄……甄四,你還懂不懂得什麼叫矜持?”
見某人罵起人來生龍活虎,甄妙原本的柔軟心情也沒有了,抿了脣,拍了那裡一下:“別鬧,我還要給你上藥。”
“我那裡沒傷!”
甄妙頭也不擡,開始輕輕解後背已經和血跡粘結在一起的衣裳。
“不是看了才知道麼。”
羅天珵咬了牙:“你可以問我的!”
甄妙有些委屈:“以前不是看過麼?”
是誰啊,抱着她瞎折騰,怎麼反抗都沒用的,雖然只有那麼一次吧,可該看到的還不是看到了。
怎麼到了治傷了,反倒扭捏起來?
男人的心思,真是不可莫測。
羅天珵瞪着甄妙,從那張粘了灰塵血跡的臉上,只看到了坦蕩,不由泄氣。
良久,才悶聲問道:“甄四,你懂得,什麼是男女之情嗎?”
甄妙已經把他後背的衣裳全扯開,看着縱橫交錯的傷口,咬了脣:“世子,這個事兒稍後再議,我先把你傷口處理好。”
手往下移,把褲子給他提了起來,然後起身去尋刺兒菜。
羅天珵只覺這輩子的臉都快丟光了。
他居然忘了褲子還沒提,光着屁股和一個女子討論男女之情。
把頭默默埋進胳膊裡。
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她了怎麼辦?
甄妙抱着一堆刺兒菜回來,嚼碎了往傷口上糊,到最後,覺得舌頭都麻木了,只剩滿腔苦澀。
又摸着黑找了半天,神色一喜:“找到水囊了!”
一直不吭聲的羅天珵這才睜開了眼,見甄妙舉着個牛角狀的水囊。不由訝然:“哪來的?”
甄妙又露出理所當然的神情:“我帶的呀,幸虧沒落到別處去。”
羅天珵嘴角一抽。
不過是出來打個獵,半天就回去的。她不但帶了一把菜刀,還帶了一個水囊?
是女人的世界他不懂,還是他的女人不屬於這個世界?
甄妙根本不知道她的夫君大人在瘋狂吐槽着,把水囊塞子拔開,湊到他脣邊,笑盈盈道:“世子,喝水。”
就着那雙素手。羅天珵抿了一口。
甜絲絲的味道瞬間充滿口腔。
給跪了,居然是蜂蜜水!
羅天珵看向甄妙的眼神已經不可思議了:“甄四。能不能告訴我,你還帶了什麼?”
甄妙把過臀的上衫掀開,纖細如柳的腰間,掛了一串小荷包。
羅天珵目瞪口呆。
他就一直納悶。這兩日怎麼覺得甄四腰身粗壯不少!
“這裡面放了鹽巴,這裡面放了一小瓶蜂蜜,這裡面放了辣椒粉……”甄妙依次介紹着。
所以那把菜刀,果然是帶出來尋機會做菜的嗎?
羅天珵已經無力說話了。
“再喝一口。”甄妙撐着他上身,小心翼翼喂水。
滿口生津,入了腹中,甘甜依然盤旋不去,就好像有一根輕盈的羽毛,在心尖上輕輕掠過。
甄妙一臉遺憾:“本想着在野外可能會吃烤肉的。才帶了這些調味料,可惜那把菜刀還是丟了,那麼輕巧。又能防身又能做菜的。”…
羅天珵心忽然就柔軟起來,忍不住去捏她帶肉的臉頰,卻沒力氣擡起胳膊來,於是放軟了語氣:“等回去,還給你買。”
“恩。”
“甄四,我腰間的匕首你拿着。同樣是又能防身又能做菜的。”羅天珵微微地笑,卻覺得身上漸漸發冷。昏昏欲睡。
甄妙取下羅天珵腰間匕首攏入袖中,然後從懷中暗袋裡摸出一塊薄荷糕:“世子,先別睡,吃些東西。”
“你吃吧。”羅天珵一聲嘆息。
他的運氣是有多糟,百般謀算,竟還是落到這種境地。
那冷箭,前世可未曾出現過。
到底是衝着初霞公主去的,還是衝着甄四?
是他大意了,既然他已經變了,又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呢?
只可惜,還連累她……
一隻手覆到眉骨上。
“世子,皺眉費神呢,這時候,你要養足精神,說不準,明早救援的人就來了。”
“你是這麼想的?”
甄妙點頭。
萬一尋不來呢?或者尋來的不是救援的人呢?
羅天珵沒有把這話說出口。
何必讓她憂心呢,他有一口氣在,就盡力護她周全。
要是過不去這一關,那就來世,再向她賠罪吧。
“世子。”甄妙忽然湊近,“你幹嘛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
羅天珵心中一跳。
他以爲她天真不知愁,沒想到竟如此敏銳。
“放心吧,我沒受傷呢,有我在,會盡力護你周全的。”受傷的人格外脆弱,她還是給個保證好了。
羅天珵一口氣悶在胸口。
她又搶臺詞!
沉默良久,心中莫名一動,一句話脫口而出:“甄四,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甄妙深深看了羅天珵一眼:“相信。”
隨後語氣一轉:“不過我覺得,如果沒有了記憶,一個人的前世今生,那就完全是兩個人了,有來生和沒來生又有什麼區別呢?”
咚的一聲。
像是一隻木槌敲到堅硬的心上。
那層堅硬的殼風化了般,片片碎了。
糾結了羅天珵一年多的那團亂麻驟然理順。
他這一死一生,再見到的,其實是不同的人了吧?
就像被自己救下的方柔公主,要是那時候沒有等在宮牆下,誰知道她會是現在的樣子呢?
他不想再有來生了,來生即便再見,見到的也不是眼前的甄四。
他,只想要眼前的甄四呢。
所以,無論如何要活下去!
這一次沒有再推拒,把薄荷糕吃了下去,然後問:“甄四,你的小字是什麼?”
甄妙莞爾一笑:“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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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她纖手一指,卻嫁了本朝最惡名昭彰的京城一霸。
京城一霸:我有心上人的,你就算嫁了我,也不要指望我能看上你!
穆嫣:我也有心上人的,我嫁你就是因爲你不會看上我呀。
這是一對互相嫌棄的冤家從相殺到相愛的有趣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