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鏡花水月

“呵呵,這算什麼美色嘛?”剛一打開大門,玄魁就笑了。

只見裡面是一條鑲滿鏡子的長廊。

各種形狀,凸度不依的鏡子掛滿了長廊兩邊的整面牆,行走在其中,每個人的影子被或是拉伸成狹長或是壓癟成橢圓,樣子滑稽可笑。

一路幾個人嘻嘻哈哈的照着鏡子,各自取笑。黑貓更是不老實,一下子衝到最前面去,一下子又跑回來和玄魁擠在一起合照一面鏡子,漸漸的四個人的隊伍分開成了兩組。

玄魁和黑貓走在前面,烏鴉男和小葵走在後面。

“呵呵,快看這個……”玄魁停在一面大鏡子前,指着鏡中的自己大笑,回頭卻不見了黑貓,就連烏鴉男小葵他們也不見。

“誒?人呢?”玄魁四下張望,可到處都是他自己怪異的影子。

“喂,別鬧了你在哪兒?”玄魁大喊道。

“在哪兒?在哪兒……”

鏡廊裡只有他的聲音在迴盪,

突然玄魁覺得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他看。他心下一驚,轉過頭來,果然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在鏡中正望着自己,玄魁嚇了一跳。仔細看去卻是雷克斯。

“誒?你怎麼變身了?”玄魁不解,他猛然回頭,可身後並沒有黑貓的影子。

“你是誰?”玄魁警惕的問着鏡中的雷克斯,手卻忍不住觸摸過去,在碰到鏡子的一霎那,一股強大的吸引力一把拽住了玄魁使勁往裡面拉,玄魁還不及掙扎就被硬拖了進到。

鏡子的反面是間昏暗的房間,房間裡並沒有雷克斯的影子,藉着微弱的光線,玄魁發現,只是在正對着鏡子的牆上有一幅雷克斯的畫像,而且那幅畫還是他自己畫的。

“呵呵。”玄魁癡笑了一下。

他走到了鏡子前想要撞出去,但此時的鏡子雖然看上去象是一塊脆弱的玻璃,可是用盡力氣撞上去的玄魁竟然象是撞到了牆,一下被彈了回來。

“啊!這是什麼鬼鏡子啊?”玄魁坐在地上揉着撞痛了的手臂。

這時,就見鏡子外面,黑貓走了過來,它站在鏡子前做着鬼臉,玄魁忙衝過去拍打玻璃,大喊着:“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可是黑貓就象是根本沒聽到一樣,它繼續做着鬼臉……

突然黑貓身後出現了一個鬼魅的影子,確切的說是面會動的鏡子。

玄魁這下急了,他拼命拍打玻璃,見不見效他又死命的用身體撞,可折騰了半天,這一切都無濟於事,玄魁眼看着傻呼呼的黑貓被那面鏡子吞噬了,與玄魁的遭遇不同,那面鏡子幻化成一張大嘴,活生生的把黑貓吃了,黑貓拼命掙扎地上還留下了一灘鮮紅的貓血。

“不要啊……不要啊……”玄魁頹然坐在地上,淚水順着眼角流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玄魁站起身來,他走到雷克斯的畫像前。

“你怎麼就那麼笨啊!”玄魁氣憤的一拳向畫像打去。

“啊!”一聲慘叫。

一個醜陋的小矮人捂着鼻子冒了出來。

“有你這樣的嗎?他不是你的愛人嗎?你幹嘛打他啊?”被打的滿臉花的矮子不滿的大叫。

“要你管!”玄魁喝道,卻突然想起什麼,一把揪住小矮人的領子提了起來。

“說這是怎麼回事?”玄魁揮舞着拳頭恐嚇道。

“哼,我怕你啊?”一臉血的小矮人反抗道。

“你說不說!”剛剛被那一幕刺激到的玄魁扭曲着臉拼命晃着手裡的小矮人。

“暈!快住手!”小矮人大喊道。

看到情緒失控的玄魁它多少有些怕了,“我……讓我說什麼啊?”小矮人最終妥協道。

“說怎麼才能出去,說是不是你把那小子吃了的,說……怎麼才能救它!”玄魁聲音哽咽語無倫次。

“啊,怕了你了。先放下我!”小矮人搖着腦袋嘆口氣說道。

玄魁遲疑了一下,想想他也跑不了,就鬆了手。

小矮人砰的一聲掉在地上,他軲轆爬起身來,鋪了鋪前胸的衣襟,又抹了把鼻血說道:“哎,說實話,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怕你打我,而是確實被你雷到了,我遇到過這麼多人,你是第一個心儀同性的,還是隻公貓,服了。”

“你!”玄魁舉起拳頭剛要打。

“咳咳……”就聽小矮人清了嗓子,繼續說道:“這面鏡子呢,叫癡心。小人不才,就是這鏡子的鏡魂。這裡的每一面鏡子都有鏡魂的,只是每面鏡子窺視內心的角度不同,會選擇鏡中人最軟弱的一面出擊。很不巧,你被我遇到。”

“不過呢,正常人看到心愛之人被殺的反應是,一陣哭鬧之後呢,跪在畫像前祈禱,很誠心的表示,如果可能,他願望用自己的一切換取對方的生存機會,當然聽到這裡我就可以不客氣的接收靈魂了。咳咳,而你呢,不但沒有這麼做還給了你的心上人一拳,以至於打的我口鼻躥血。”

“從我映出你心中的美色時,我就知道沒好事。你喜歡上個男的,還是隻變成貓的魔鬼,果然……你性格比較怪異。”小矮人一臉囧相。

“你才喜歡他呢,我只是……只是關心它,它是我的朋友!”玄魁抹了把淚否定道。

“哼,你騙誰啊?知道這裡爲什麼叫美色嗎?你以爲會滿眼都是世人眼裡的俊男婧女啊?嘁,俗氣。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美人,他或她在別人看來也許並不出衆,可在你眼裡那就是美若天仙。俗話說的好情人眼裡出西施嘛。象你想的那種低級的感官刺激不是我們這種高層次魔鬼玩的東西。我們可是專業人士,學過心理學的!”小矮人鄙夷道。

“可這和美色有什麼關係啊?”玄魁被他這一大套的理論給弄懵了,他不解的問道。

“你笨啊你?喜歡你,你纔會在他眼裡是最美的!”小矮人歇斯底里的大喊道。

“你是說……”玄魁一下愣住了。

“啊,你神經鋼筋做的吧?笨死你算了!遇上你這麼個主兒,別說我倒黴了,那隻黑貓也夠倒黴的,被你這麼個人喜歡,還自個兒喜不喜歡都不知道。啊,真是的,看來我挨這一拳不算什麼。”小矮人猛吸一口氣,把又要流下來的鼻血吸了回去。

“我會喜歡上他?喂,喂,你是不是懂錯了?”玄魁傻傻的瞪着小矮人。

“不會錯,我們是專業人士,要是連這點都看不出來,那可得了!嗯,小夥子,你要相信專業人士。”小矮人認真的說道。

“誒?不對,咱倆現在要討論的不是這個問題吧?是怎麼才能出去吧?!”玄魁突然想明白了。

“出去?呵呵,來這裡的就沒有能出去的。”小矮人笑道。“你就乖乖的就範吧,來把靈魂給我!”

“他的靈魂是我的!憑什麼給你?!”一個聲音突然喝道。

“誒?”小矮人側頭,就見黑貓從鏡子外面擠了進來。

“你怎麼會知道他在這裡……”小矮人驚訝不已。

“玄魁是我的!我們有心靈感應,是吧玄魁哈?”黑貓嬉皮笑臉的衝着玄魁傻笑。

“去!我還不知道你準是聞着味來的。怎麼這半天才來,我還以爲你……”玄魁氣不過伸手給了黑貓一下。

“啊!”黑貓捂着腦袋眼裡浸着淚花卻是一臉幸福的笑。“我錯了,讓玄魁擔心了。”黑貓說道。

“一對傻瓜!”小矮人看不下去,抱着肩說道。

“要你管?!”兩人異口同聲的回頭喝道。

“嘁,我這是爲你好,做爲同行,我要對你說句,這小子不地道,看到你都死了,他非但不去想辦法救你,還上來就給你一拳,你看他給我打的,我這可是在替你捱打啊。”小矮人把腫起來的鼻子湊了上去。

“哼,你活該!”黑貓撇嘴道。

“誰讓你以爲我的玄魁好欺負的?”黑貓笑道。“他可是連我都不敢輕視的人啊。”說着黑貓深情的望着玄魁。

“得,今兒挨這一拳也值了,這主兒,佩服。別人遇到心上人出事,都會萬念俱灰,頹然坐在那裡等着一塊送死,他可好,他反而求生慾望更強烈了,還死命的給了我一拳。嗯,是個課題,他這種人值得我們拿回去好好研究。”小矮人託着腮梆子嘆道。

“研究你個頭啊?!”玄魁不滿揪着小矮人的脖領子又要打。

“嗯~不研究不專業,老同志也有遇到新問題的時候嘛,我們魔鬼也是要與時俱進地。這個新課題叫什麼好呢?同性戀的另類心理如何?”懸空的小矮人也不怕,只自顧自的嘟囔着。

“你不想活了吧?”玄魁揮舞着拳頭威脅着。

黑貓卻一臉桃花,“你說什麼?玄魁的心上人是我?”黑貓的眼睛瞪的老大。

“嗯,不是你!是你變身之後。”小矮人擡起頭來說道。

“哎,做爲同行,別說我沒提醒你啊,他是個危險的傢伙……有暴力傾向、不溫柔,長的還不錯,可是別忘了,美色是咱們用來勾引世人的誘餌,自己不能吞下去啊,否則上套的就是咱們了……還有……”

小矮人還想往下說,玄魁一把抓起它向玻璃扔去。

小矮人一愣,他飛身出去嘴裡還再大喊:“完了,這下咒語要被解除了,好你小子!給我等着!……那位兄弟自求多福啊……”不等他說完,他的敦實的小身子就被玻璃吸了進去,他的大腦袋卻被卡在了外面,“噹噹噹”撞了好幾下,“哎喲,哎喲……今天我算是倒黴了。”小矮人留下這最後一句話,他的腦袋才被吸進去,跟着就消失了。

“噶啦啦”幾聲炸裂,那塊玻璃牆轟然倒塌,露出一道門來。

玄魁走了幾步,見黑貓在後面過不來,便回來抱起黑貓踩着碎渣走了出去。

黑貓倒在玄魁裡懷裡快活的打着呼嚕。

“行了吧你,還不下去!”也不等黑貓回答,玄魁一鬆手,黑貓掉了下去,摔了個懵。

“玄魁果然不懂得溫柔……”黑貓撇着嘴揉着屁股爬了起來。

“那你還跟着!”玄魁扭頭喝道。

“可是我就喜歡!”說着黑貓又笑嘻嘻的湊了過來。

“走開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魯卡、小葵他們呢?”玄魁環顧四周,兩邊的鏡子依然映出無數的影子。

“小葵……魯卡……”玄魁大聲喊着。

聲音在長廊裡迴盪……

“我們在這兒!”突然遠處傳來魯卡的迴應聲。

順着聲音望過去,貫穿的長廊直到盡頭都沒有人。

“他們不會也被吸到鏡子裡去了吧?”玄魁問向黑貓。

“快去看看!”說着黑貓轉頭向回跑去。

“他們在這兒!”黑貓在一面鏡子前站住。

玄魁擡眼只見,鏡子的裡面映出了兩個人影來,正是烏鴉和小葵。

“你們怎麼進去的?”玄魁捶着鏡子問道。

“不知道,我們只是相依着看着鏡子,心想如果能一直這樣依偎下去就好了。結果一個就被吸進來了。”烏鴉男觀察着鏡面說道。

小葵在一旁緊緊握着烏鴉男的臂膀,點着頭。

“啊?原來是這樣?美色,還真的不一定是指帥哥美女啊?而是你心中認爲最美的模樣,包括被自己迷惑,啊,幸好咱們都不自戀,要不還被自己迷到可太丟人了。”玄魁嘆道。

“快別說這個了,想想辦法讓他們出來吧?”黑貓在一旁着急。

“啊,啊,知道了,我正在想……”玄魁託着腮。

“你說這裡有沒有小人呢?”玄魁低頭問向黑貓。

“不知道,就算是有,上哪兒去抓他啊?”黑貓說道。

“不好!”魯卡一聲大喊,玄魁黑貓忙擡頭,就見他們的身體漸漸緊貼在鏡面上。

“怎麼了?”玄魁和黑貓不解。

“後面……後面……有塊鏡子擠過來,我們要被卡在鏡子中間了。”烏鴉男拼命向後推着什麼……

“怎麼會這樣?”玄魁問道。

“也許是因爲我們當時都在想,如果這一刻可以永遠定格該多好。”小葵提示道。

“那就是了。你們提出了要求,魔鬼正在如你所願。”黑貓大喊道,它急的夠嗆可一點兒辦法了沒有。

“啊?!這可怎麼好?!”玄魁也着急,他大喊着。

鏡子裡面的空間明顯越來越小了。烏鴉男和小葵已經無法轉身,整個人都被緊緊貼在了鏡子上。

玄魁用盡全力也無法打破鏡面,兩個人只好眼睜睜的看着烏鴉他們被夾的更緊。

只見,小葵和烏鴉男緊握雙手相視了一下,閉上了眼睛,象是在等死。

玄魁看不下去了,他更加用力的撞着鏡子,他的胳膊撞出了血正順着袖子往下流,黑貓哭道:“玄魁放棄吧,你救不了他們的。”

玄魁無奈,他停止了撞擊,頹然的站在一邊,不忍再看,他側過頭去。

突然,一道光閉過,鏡面迸裂開來,玄魁嚇了一跳,再看過去,烏鴉男和小葵他們衝了出來。

“怎麼回事?”玄魁驚訝的問道。

只見,烏鴉男護着小葵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們沒有放棄希望。”烏鴉男深情的看着小葵。

“嗯,六百年了,我們經歷了六百年纔在一起,不能讓生命在此刻定格,我們要一起走出去。”小葵回望着烏鴉男,握緊了他的手。

“就這麼簡單?”玄魁問道。

“咳咳……一點兒都不簡單……”一個小人突然咳嗽着從鏡子裡爬出來。

“喔,還真是每面鏡子裡都有小人兒!”玄魁嗤笑道。

“你才小人呢,說的好聽點兒不行?”小矮人不滿道。

“啊,遇到他們倆個也算我倒黴。”挨在牆根搗氣兒的小矮人繼續說道。

“本來以爲就是兩個恩愛的凡人夫妻,這可好,一個是轉世的巫女,一個是變身的烏鴉,這種組合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還以爲自己拾到了個大便宜呢,眼看着他們的靈魂就快到手了,這倆兒人卻突然變卦了。不帶這麼說話不算話的。你們就不能有點兒正常思維?就不能想想永遠這樣在一起也不錯什麼的?”小矮人怨憤瞪着烏鴉男小葵他們。

“不能,我們這麼想了,我們就完了。”烏鴉男說道。

“你們不這麼想,我就完了!有這麼不講理的嗎?出爾反爾,還弄壞我的鏡子,仗着自己靈力強,我鬥不過你們,就這麼欺負人……”小矮人看着破掉的鏡子哭道。

他爬起身來從口袋裡拿出塊包袱鋪在地上,又不知從哪兒拿出只掃把,把碎鏡片掃到包袱皮裡,打了個結,背在身後,顛了顛起身走了。

“誒?你去哪兒?”玄魁問道。

“修鏡子,八百年後見,如果你們還能活到的話,不過那時請離我的鏡子遠點兒……”小矮人的身影消失在鏡子林裡。

“八百年後?”玄魁嘟囔道。

“一塊魔鏡,只用八百年就能修好,還真是不簡單呢。”黑貓讚道。

“啊?!魔鏡?”玄魁環顧四周,密密麻麻的鏡子掛滿了長廊。

“你是說,這些都是要好幾百年才能做成的?……”玄魁嚥了下口水。

“嗯,被你打破的那面,怕是回爐再造一千年也修不好呢。”黑貓笑道。

“乖乖!”玄魁嘆道。

“那白雪公主她後媽的那面這裡有嗎?”玄魁笑道。

“應該有吧,好象在前面。”黑貓說着跑向前去。

“不是吧,還真有啊?”玄魁一愣也跟着走了過去。

果然看到一面鏡子,裡面映出張人臉。

“就是他?”玄魁問道。

黑貓點點頭,小葵和烏鴉男也跟着湊過來看熱鬧。

玄魁學着童話裡描述的樣子問道:“鏡子,鏡子,誰最美啊?”

“在你眼裡他最美。”鏡子不耐煩向黑貓呶呶嘴說道。

“誒?童話裡不是這麼寫的。你應該說白雪公主最美麗。”玄魁笑着更正。

“那都是老皇曆了,白雪公主當祖母都多少年了?一個老太太有什麼美的,再說你又沒有限定範圍。”鏡子一臉的不高興。

“誒?你這鏡子脾氣還挺大,竟然會還嘴?”玄魁一臉詫異。

“哼,有本事你試試,一千多年了,總被傻子似的問同樣的一個問題,你要是我你煩不煩?誰說我就只知道天底下誰最美的?我還會看相、預測天氣、占卜吉凶……怎麼就沒人問我這個?”鏡子不服氣的抱怨道。

“呵呵,沒想到你還是面多才多藝的鏡子。”玄魁笑道。

“那是……”鏡子高傲的撇着嘴。

“來,大能耐給大家唱首歌。”玄魁譏笑着。

“這個不會,旁邊的那面有花邊的小鏡子會。”魔鏡側臉介紹着。

“哇,不是吧,還真有會唱歌的鏡子。”玄魁扭頭對黑貓低聲說道:“喂,咱們能不能順面小的揣回家去,既然都魔鏡還是好幾百年的估計能賣點兒錢?!”玄魁盯着黑貓問道。

“你這點兒出息吧,要是不怕被再吸進去,你隨便拿。”黑貓哼道。

“誒?這倒是,差點忘了,那算了吧!”玄魁收回獵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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