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左提出了三個問題,然後向那位朝堂上的頂尖高手提出了挑戰。
這做法許多人都看不懂,而即便是我,也只能夠猜到他的幾分用意,這裡面除了表達自己的不滿之外,還有一個,就是露出爪牙、打破權威。
畢竟黃天望從某一種程度來講,是朝廷的臉面,打敗了他,就等同於打臉定下重啓天下十大評選的決策人。
至於陸左爲什麼要打破權威,將自己陷入那種極端危險的狀態,我就有點兒不懂了。
但是……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
這話兒喊了幾千年,對於當權者來說,都是最爲痛惡的事情,然而對於身處底層的平民百姓來說,卻一直都是津津樂道的。
正因爲如此,使得“俠”文化在世間大行其道,寄託了無數人的希望。
陸左站出來,肯定有站出來的道理。
只不過,他能夠戰勝黃天望麼?
我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大內第一高手可不是白叫的,早在二十年前、三十年前,這位民顧委的黃天望黃老先生,就已經位列天下頂尖高手行列,早在第一屆天下十大評選之前,就曾經與宗教局王紅旗、龍虎山善揚真人和茅山宗陶晉鴻真人齊名。
而後兩者因爲閉門封山的緣故,在頂尖的修行者圈子裡,評價其實要低於前兩人。
也就是說,黃天望此人,是一道幾十年來常人都難以逾越的鴻溝。
而陸左,他是一個出道不過七八年的江湖後輩,他能夠對付得了早就如日中天、名聲鼎盛的黃天望麼?
我估計在很多人的心中,都有着這樣的疑慮,也有無數人不看好陸左。
即便他創下了偌大的偉業,有着震驚衆人的成績,即便他是本屆天下十大的三位評選委員,即便他躋身在了天下十大之中,但大內第一高手就是大內第一高手,不是凡人所能及的。
他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也太狂妄了吧?
就在無數人的質疑目光下,陸左平靜地伸出了手來,擺出了一副準備開打的架勢。
瞧見這個,黃天望不由得冷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我們方纔發現,這個一直被我們嘲弄的長者,有着我們看不到的一面。
他大概是在人前做慣了低姿態,故而給我們產生了許多的錯覺,但當他眉頭微微皺起,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了些許猙獰的時候,我們方纔發現,這個人,很恐怖。
就好像電影《劍雨》裡面的轉輪王一般,平日裡的時候,他是人畜無害的宮中老太監,而當真正黑下臉來的時候,方纔察覺得出他的恐怖來。
此時此刻的黃天望,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那位轉輪王。
冷笑中,黃天望平靜地說道:“我已有幾十年沒有與人拼鬥了,當年的名聲已經漸漸淡去,卻沒有想到江湖小輩已然這般瞧不起我了……”
他的話語還沒有說完,陸左便平靜地說道:“黃公,你這話兒說得有點假,邪靈總壇一役,你與你弟弟黃公望的和諧之戰,至今我回想起來可都還是歷歷在目的,怎麼能夠說沒有與人拼鬥了呢?”
呃……
陸左的話語毫不客氣,也使得強行裝波伊的黃天望一下子氣勢弱了許多。
周遭衆人頓時就是一陣轟然而笑。
而這個時候王明卻也滿懷惡意地上前補刀,說黃老先生怕是忘記了你當初在金陵城外蒙着臉偷襲我的事情了吧?難不成那只是偷襲,也不算是與人拼鬥?
黃天望的臉色頓時就變得極爲難堪起來,惱怒地說道:“血口噴人!”
王明卻輕描淡寫地說道:“是與不是,你心裡清楚,現在是陸兄向你挑戰,我不想奪了他的威風,你們繼續……”
他這四兩撥千斤地輕輕一推,弄得黃天望臉色極度難看,不過卻也對他無可奈何。
陸左和王明兩人的插科打諢,頓時就將黃天望剛纔積累的氣勢連消帶打,弄去了許多,而此刻的黃天望也沒有再端着架子,而是往前走來,說既然有人挑戰我,按照江湖規矩,我若是不應戰,倒是落人口蛇,以爲我怕了你,不過咱們這比鬥得有意義,你且說一說,比個什麼?
陸左平靜地說道:“您是前輩,你先講。”
黃天望一臉嚴肅,說爾等目無朝綱,罔顧王法,擾亂會場,肆意踐踏朝堂威嚴,而衆人之中,以你爲首——你若輸了,去那白城子坐十年大牢,以儆效尤,可敢?
陸左灑脫一笑,說有何不敢?
黃天望眼皮一掀,說當真?
陸左平靜說道:“君子一諾值千金,我陸左說到做到,我若輸了,白城子裡,十年大牢;不過我雖然同意了你的提議,但卻還是要反駁你一句——我陸左對天發誓,此次事件,我絕對沒有串聯過任何人,衆人願意站出來,是因爲你們做得太過分了,太沒有吃相了,而不是我陸左的蠱惑!”
黃天望不置可否地冷哼一聲,說你的條件,說吧。
陸左看着黃天望,好一會兒,方纔說道:“之前我提出的三個問題,不管你如何狡辯,衆人心中也都如同明鏡。人死不能復生,我希望你能夠代表你身後的某些人,給那些死者道一個歉。”
啊?
黃天望爲之一愣,說你說什麼?
陸左笑了,說我若輸了,十年大牢;你若輸了,我只要你的一個道歉。
黃天望凝視了陸左好一會兒,終於點頭,說好。
他的一聲“好”,引來了臺下無數人的歡呼和怒吼,這裡面竟然也包括了前幾排的那些候選人。
這個世間頂尖的高手圈子其實並不算大,很多人其實都是彼此認識的,既然認識,自然有敵人仇家,也有親朋好友,總之不管如何,那些在員嶠島上死去的人,終歸是這些人的熟人。
這些人的死,直到如今,都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也沒有說誰能夠站出來,願意負責。
據說員嶠的通道被封,只是意外,而宗教總局也只是說相關的事情,都還在調查過程中。
這話兒怎麼聽起來,都像是套話。
陸左他要黃天望的道歉,其實也是給這些人一個說法。
你牛波伊,你耍賴,你掌握着太多我們無法抵抗的東西,我拿你沒辦法,但你道個歉總行吧?
陸左的這一個行爲,贏得了無數人的尊敬。
他這是在刷聲望。
然而即便黃天望知道這一點,卻也沒有任何辦法,只有選擇答應。
要不然你平白無故抓陸左去坐十年牢,人家要求你一個道歉,你都不答應,這也太霸道、太無恥了吧?
不過他也知道另外一點,那就是哪怕你民心所向,那又如何?
最終還是憑實力。
你打贏了我,才能夠逼我低頭,打輸了,對不起,白城子裡的小白鼠走起吧。
黃天望沒有再給陸左說話的機會,而是騰身一躍,落到了西邊的校場去。
那兒是白雲觀的道士平日裡用來修煉的地方,一大片的空地,用於兩人交手,其實是正好的。
他的身法十分玄妙,微微一閃,人便落到了那邊,就好像是用了地遁術一般,但實際上,真正的高手還是能夠發現,他並沒有使用任何五行遁術。
黃天望單純憑藉着自己的身法,在陡然之間,提到了極限速度。
那一下,超越了肉眼的捕捉能力。
黃天望憑着這一下,將喧鬧的會場壓得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想起了這個人的恐怖之處來。
這個時候,那個什麼天下十大的授銜典禮已經大亂,無數人都起了身,朝着校場那邊涌了過去,而我和雜毛小道也跟着人流往那邊走。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聽到有人高聲喊道:“天啊,飛起來了。”
啊?
我擡頭一看,卻見陸左居然就這般憑空飛了起來。
御使風火水土四元素,這是陸左破而後立之時思考出來的東西,儘管他也跟我說過一些,但最終能夠真正使用的,卻只有他一人。
而依託着風元素的承託憑空浮起,這手段有人知道,有人卻並不知曉。
但不管如何,陸左曾經憑藉着這手段,在茶荏巴錯的地底世界加冕王者,此時此刻又使出來,卻也收穫到了極大的奇效,因爲在場的人雖然大部分都是修行者,卻很少有人見過御空而行的人。
而且陸左是肉體凡胎的人類,而不是什麼天賦異稟的妖魔鬼怪。
陸左的起手式,也贏得了無數的歡呼聲。
我全部的精力,都擊中在了黃天望的身上,然而他瞧見陸左的這手段,卻並不怎麼驚訝,臉上反而浮現出了幾分輕蔑來。
沒有了金蠶蠱,陸左還是以前的陸左麼?
沒有人知道。
但此時此刻,在場的所有人都知曉,結果即將分曉。
陸左雙腳落地,那一瞬間,黃天望開口說道:“可以了麼?”
陸左伸手,說請。
話音剛落,黃天望化作一道電光,帶着一股捲動整個空間的力量,猛然衝到了陸左的跟前來,而陸左則是後發先至,雙手往前一拍。
兩人瞬間交手,而在下一秒,一個巨大的圓坑,從兩人的腳下陡然浮現,無數碎石飛濺而出。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