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雪中屍體紛紛而起的時候,洛飛雨的眼睛最是尖銳,一眼就瞅準了在這兒搗鬼的人物,卻是躲在了前方不遠處的那大石之後。
被洛飛雨點出了名字之後,那人竟然也沒有再故作神秘,而是直接翻身而起,躍然跳上了石塊之上。
我眯眼瞧去,卻見到這人竟然是與我們有過一些‘交’情的王永發。
這孩子是地翻天的小兒子,當初瞧見他這五道槓、國字臉的模樣,簡直就是紅小鬼、先鋒隊的扮相,十分的早熟,也極有天資,不過在地翻天被抓捕之後,他們湘西鳳凰王家便有些破落了,自己也入了邪靈教的後背培訓基地,而與我們多少還有一些‘交’集。
說句實話,我還是蠻欣賞這個少年的,於是在他‘露’面了之後,不待洛飛雨說話,直接揚聲喊道:“嘿,阿發,你還記得我麼?”
王永發躍然石上,一雙眼睛宛如剛纔最後離開的那隻禿鷲一般,鋒利如刀,冰冷如鐵,即便在這樣的雪峰之上,也能夠讓人感受到絲絲寒意,見我越衆而出,他冷然說道:“怎麼不記得?我是應該叫你陸左呢,還是張建?”
我‘摸’了‘摸’臉,呵呵笑,說陸左吧,張建呢只不過是一個化名而已,好久不見了,你過得還不錯吧?
瞧見我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王永發的臉‘色’就變得更加‘陰’冷了,慘笑道:“呵呵,當初把我騙得一愣一愣的,現在卻好像跟我很熟的樣子,真讓人感覺詫異啊?你這個騙子,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今天我既然奉命前來,就是要留下你的‘性’命,讓這天下的人看看,我鳳凰王家,總還是有那鐵骨錚錚的漢子的!”
雜‘毛’小道看着這‘毛’都沒有幾根的少年把話兒說得這般悲壯蒼涼,不由得也笑了,說阿發,你誤會了,你老爹其實並沒有死,現在正關在白城子裡面呢,只要你能夠戴罪立功,說不定還能夠父子相見——我跟地翻天是多年的朋友了,不會害他,也不會害你的。
雜‘毛’小道自謂長輩,所以對王永發十分隨意,然而這個少年卻並不理會,而是寒聲說道:“關在白城子?呵呵,好大的謊言啊,他真的活着麼,那你們來看看這是什麼?”
王永發在自己的‘胸’前結了一個驅屍手印,接着他的身邊立刻一道黑影晃出來,護翼左右,我眯着眼睛看過去,卻見這竟然是一個死氣雄厚的黑臉殭屍,個兒不高,模樣還‘挺’熟。我這邊沒有什麼印象,然而雜‘毛’小道的臉‘色’卻是猛然一變,失聲喊道:“地翻天?”他的這一聲喊卻是將我嚇了一跳,眯着眼睛看過去,卻見這頭一身屍油裹覆的黑臉殭屍,可不就是玩了一輩子殭屍的地翻天麼?
地翻天本名王三天,玩了一輩子殭屍,‘精’通鬼道真解,卻不料臨到了頭,自己卻被煉成了殭屍,果真是世事難料,一飲一啄啊。
瞧見已成殭屍的地翻天,震撼之餘,熊孩子王永發恨聲說道:“我本以爲自己的父親就算是被殺死了,也能夠魂歸地府,遁入那六道輪迴之中,轉世投胎,得享安寧,沒想到你們竟然這麼兇惡,竟然想要以其之道還施彼身,讓我父親神魂永遠不得安寧。所幸掌教元帥從你們的手中將它給我奪了回來,而現在,我將用父親的力量,讓你們在黃泉路上,一路好走吧!”
這孩子的眼睛很小,幾乎眯成了一條細縫,然而此刻卻瞪得碩大,裡面有濃濃的怒火翻滾而出,周邊的雪層裡已經爬出了上百頭的冰凍僵屍,將我們團團圍住,那濃郁的死氣和寒氣在空中凝聚,一股讓人直‘欲’作嘔的屍臭在我的鼻尖徘徊不定,而在下一秒,王永發再也不容我們辯駁,而是手一揮,他的殭屍大軍便奮不顧身地朝着我們這兒撲來。
鳳凰王家,煉屍大族,不過窮盡王家歷年積累,卻不過地窖中那十二頭黑僵,而此刻這少年王永發的麾下,卻擁有上百頭的冰屍,雪層之下還陸陸續續地爬將出來,怕還有同樣的數量呢,這是他這一輩子最輝煌的時刻,隱隱之間,感覺彷彿如同那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將軍一般,有着一股子‘蕩’氣迴腸的豪氣,充斥‘胸’膛。
這樣的冰屍足可對付一支軍隊,不過在我們面前卻並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手,幾乎還輪不到我們出手,我的護衛龍哥便從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竄了出來,輕輕拍出了一掌,直接印在了衝在最前面的那頭殭屍腦‘門’上。
龍哥被冰鎮在西祭殿的千年冰泉眼口處,一出來便也是一頭冰屍,不過他的級別可比面前這些披着一身冰棱子的殭屍要高了許多,倘若龍哥是一個全身披甲的斯巴達鬥士,而這些充其量也就是些蹣跚學步的小孩童。
結果並沒有懸念,龍哥掌下的那頭冰屍,從額頭到腳杆子,悉數裂開,化作了十幾塊黑氣騰騰的碎塊,那屍塊彷彿石頭一般,又臭又硬,讓人根本看不出來,在一秒鐘之前,它們還屬於一頭讓尋常人等畏之如虎的強大殭屍。
一擊得手,龍哥並沒有停頓,他的出手宛如那積年的廚子在切蘿蔔,啪啪啪,一掌一個,兩掌一雙,剎那間,那些朝着我們兇猛襲來的殭屍竟然變成了龍哥自留地裡面的莊稼,而龍哥就好像喜獲豐收的老農,一個一個地將這些殭屍人頭給摘下來,直接當做了球來踢。
這些冰屍其實都是布得有陣法的,先是四‘門’兜底,相互穿‘插’,而後又作六丁六甲排列,一半拉成線,一半如同四‘門’兜底陣一般,即化北斗七星陣,再之後環繞一圈,按八卦陣佈陣,留八個出口,變成方形,八‘門’金鎖,又逐漸如同一體,互相‘交’穿,九子連環,十面埋伏……
如此種種,倘若是尋常人等,早就深陷其中,不得回返,便是李騰飛看在眼裡,也不由得倒吸幾口涼氣,但是這些‘花’‘花’架子在龍哥看來,卻實在是有點兒阿三哥騎摩托擺閱兵方陣一般,十分的不靠譜了,好像是對他能力的挑釁一般。
爲了彰顯實力,也是爲了達到震撼對手的目的,我們都抱着胳膊不動手,也不相幫,唯有李騰飛和幾位雪人大姐看得一陣眼‘花’繚‘亂’,口中不斷驚呼出聲響。
擠擠數百冰屍,這樣的陣容在沒多一會兒,直接給龍哥拆得稀里嘩啦,潰不成軍,瞧見這兇猛的龍哥,王永發那倔強的臉上不由得多出了幾分決絕之‘色’,剩餘的那些殭屍雖然沒有意志,但是對於這位老祖宗終究還有一股天然的畏懼,最終被龍哥那勃然而發的氣勢,停止了瘋狂的攻擊。
將這些根本沒有腦子、也沒有生物畏懼感的冰棱殭屍都給鎮住了之後,龍哥臉上依舊是冷冷的,並沒有半點兒得‘色’,而是緩緩隱入了我的身後,洛飛雨在旁邊吃驚地看着散發出濃郁死氣的龍哥,嘴都長成了“O”字型。
一切塵埃落定,雜‘毛’小道這才跨步前出,朝着王永發解釋道:“大侄子,我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想告訴你,我跟你父親是過命的‘交’情,雖然他走錯了路,但是我絕對沒有害他的意思,他現在變成了殭屍,絕對是小佛爺動的手腳——我們都不會煉屍,唯有小佛爺,才能夠煉出現在這般的實力來。苦海無涯,回頭是岸,你是我的後輩,如果你能夠放下,我保你新生!”
“放下你的心中的仇恨吧,這些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摻和!”洛飛雨作爲前邪靈右使,也出聲勸導道。
雜‘毛’小道說得言辭懇切,說明他對於這個在邪靈總壇與我們相處好幾天的後輩還是十分關心的,然而王永發卻並不領情,拉着旁邊那頭曾經是自己父親的殭屍,臉上‘露’出了堅毅之‘色’,決然說道:“我來之前,掌教元帥說你們這一行是最難纏的,我當初還不以爲然,現在看來,你們光一個人就能夠將我給滅了,說明我真的是井底之蛙而已。不過,你們以爲我就只是這一點兒手段麼?”
他的臉上突然‘露’出了詭異的微笑,好像是被鬼附了身一般,嘴角不自然地‘抽’搐,我的心中莫名感覺到一寒,而旁邊的小妖則突然出聲喊道:“不好,他在這雪層下面‘弄’了‘陰’雷!”
所謂‘陰’雷,其實也就是從死靈之中提煉出極爲不穩定的物質,然後製作成易爆品,跟道家的掌心雷其實是一個道理,這玩意並不能傷害到我們,但若是在這雪山之上,那後果可就……我們的心立刻一陣急顫,全部朝着不遠處的大石頭撲去,這下也顧不得什麼故人之子的‘交’情了,只求那‘陰’雷不被引爆。
所有的人裡面,小妖到達最早,倏然而至,擡手就朝着王永發的心窩子捶去,這一炮捶去勢兇猛,然而地翻天卻擋在了他身前,小妖那拳頭擊在了那殭屍的‘胸’膛,發出一聲沉悶的嗡聲。
而就在這個時候,王永發狂吼道:“多日臥薪嚐膽,今朝都隨我歸,我的一生輝煌,無悔啊……”
這話還沒有說完,我們的腳底突然傳來了劇烈的震動。
說:
不管做什麼,一生無悔,這便是好了,遙記得當初保爾柯察金那句爲共產主義奮鬥終生的話語還振聾發聵,現在卻已經是鬍渣滿下巴了,我的青‘春’一片無悔,想起了那天在夕陽下的奔跑……
順便說一句,我有一個朋友就叫王永發,很不錯的人兒,他剛剛結婚,我祝他新婚快樂吧,雖然他也不曉得自己跑了這個龍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