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這齊人高的石制棺柩,我的心臟不知道爲什麼,怦怦跳個不停,雜毛小道從懷中取出一把硃砂研磨的沙礫,朝着上方輕輕一撒,那粉末如同飄揚的精靈,然後被那棺柩散發出來的炁場着力,隱隱勾勒出了一連串詭異而神秘的符文來。
我們走過了四個祭殿,也大約能夠瞧出這些符文,都是古耶朗祭祀時採用的神秘語言,想來大概也是三眼巫咸族留下來的文字,此番被雜毛小道勾勒出來,便開始不斷轉動,顯示出此間依然還有法陣在維持着。
而在這祭臺正上方的巖壁上,那兒有一個巨大的石頭眼球,主體天然構造,旁邊用青黛的顏色勾勒而成,瞳孔的位置是空的,不知道從哪兒取了光,照射下來,陰澈澈的,讓人遍體冰寒,渾身的寒毛直豎。
“湖底溶洞,大陣鎖陰,空間之眼,天然的養屍地,小毒物,這棺柩裡面會不會也躺着你千年前發達時留下來的部下,就跟龍哥和大熊哥一般的老殭屍吧?”雜毛小道擊節讚歎道,而我則死死盯着頭頂那比整個祭臺還要大的石頭眼球,沒有說話。
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感覺那兒並不簡單,似乎蘊藏着許多讓人恐懼和害怕的東西。
“打開看看吧。”
既然進到了這裡來,自然沒有空手而歸的道理,龍涎液一時半會找尋不到,不如打開這棺柩,瞧瞧裡面到底有什麼蹊蹺,說不定還能找到剛纔指使那水銀護靈來襲殺我們的元兇。小叔這般建議,我們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這石質棺柩齊人而高,棺蓋不知道有沒有給鎖死。
雜毛小道二話不說,縱身一躍,跳上了棺頂,站在四處打量一番,然後回稟我們,說這棺蓋並沒有釘死,是可以活動的。
既如此,那麼便掀開一角來,一是透氣,讓裡面有可能存在的屍氣揮發,二來倘若裡面果真有那大糉子,也好有個緩衝的時間。時至今日,尋常殭屍我們也並沒有太放在心頭,但既然是在古耶朗東祭殿中,倘若是個千年老屍,要沒交情,只怕我們也只有逃跑的份兒。
雜毛小道站在棺頂,也不多作猶豫,騰身而起,一腳便將扣壓在棺柩上面那沉重的千斤棺蓋給踢開了一角,露出了一道裂縫來。
棺柩打開,我並沒有聞到預想之中的薰臭屍氣,反而莫名有一點兒淡淡的香味,於是也跳上了棺柩,藉着頭頂那清冷光線,蹲在邊沿上朝裡看,卻見棺柩裡面並沒有躺着什麼屍體,倒是瞧見了諸如銅鏡、石質花簪、象牙梳和一堆寶石飾物,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有點兒像法器一般的小手杖,和彩羽華冠。
瞧見這一衆物件,我們心中生疑,正想將這棺材蓋子給掀開來一點兒,好一窺全貌,然而當我的手抓住那石棺蓋兒邊緣時,裡面突然有一物倏然躥出,朝着我的手腕咬去。
我當時也是小心翼翼,見機不對,立刻鬆手,卻終究還是避之不過,被那裡面的東西給一下拍飛,這力道甚大,我直接跌落到了祭臺下方的水潭中去。
圍着這祭臺旁邊的潭水足有四米,深不可測,我此身一入水中,立即發覺不對,那水裡竟然有一物緊緊束住了我雙足腳踝,然後把我奮力往水下拖拽而去,這力量之大,讓人心驚膽顫。我身懷天吳珠,自然不會任那偷襲者擺佈,當下啓動天吳珠避水,然後俯身,一邊拔出鬼劍朝着腳下疾砍,一邊去打量,看看到底是何物在埋伏於我。
這不看還好,一瞧,竟然並非活物,而是一根如鞭藤莖,嬰兒臂粗,上面間隔有密刺,正挽着我準備往黑咕隆咚的水底裡拖拽而去。
當鬼劍硬生生地砍在了這莫名竄出來的藤莖之上,手上傳來無比堅韌的受力回饋時,一股劇痛同時從我的腳踝中躥出來,疼得我差一點兒就要喊起。那古怪藤莖頗爲堅韌,又是在水底,以鬼劍之鋒銳,竟然也拿它無辦法。
我身子朝着潭底急速滑落,心中也急,強催天吳珠,使其往上浮動,兩相僵持三兩秒,結果小妖即時趕到,芊芊素手從藤莖處劃過,結果立刻斷開,飆射出乳白色的汁液來。
我雙腳一得脫,立刻朝着上方浮去,在小妖的帶動下,直接躍上了祭臺下方的平地,回頭瞧,卻見小妖雙手在胸前蝴蝶一般翩舞,指尖散發出墨綠色的光芒,落向了湖面,安撫那受創暴怒的藤莖。這時雜毛小道和小叔都已經翻下了祭臺,朝我衝來:“小毒物,怎麼樣?”
我搖頭,說無事,視線卻給祭臺那樽棺柩給吸引,只見在開口處,竟然有一朵極漂亮的花兒頂破棺蓋,徑直生長出來,那花朵呈現出最瑰麗的殷紅色,嬌嫩的花瓣光一片竟有臉盆大,巨大的一朵如同華蓋,直接將整個祭臺中間給遮掩。
這橫空而出的巨花讓我心中驚悸,瞧着花朵旁邊那些不斷遊弋搖晃的枝條,拉着雜毛小道問到底怎麼回事?雜毛小道苦笑,說原以爲那棺柩裡面沒有屍體,卻不料整個祭臺都給那一粒種子蝕穿,長成了這副模樣來,我們剛纔差點兒被那花朵給吞下去,剛剛逃了下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我們兩人說這話,卻瞧見將我給救出水面的小妖安撫好了那水底的藤莖之後,竟然呆呆地看着棺柩中長出來的巨花,一雙眼睛裡面隱有淚光。
我瞧見小妖這般失態,有些驚訝,旁邊的雜毛小道也悄聲說道:“小毒物,這花兒,看着是不是有點兒眼熟?”
我心中苦笑,豈止眼熟,這朵巨大的花兒,可不就是傳說中生長在三途河邊的修羅彼岸花麼?
只不過比起我們當日在江城野驢島上花房所見,這一朵花兒更加純粹,更加久遠,也更加強大,有着讓人說不出來的恐怖之感。雜毛小道見我不說話,於是騰出手來往懷裡摸,口中喃喃說道:“哎呀,不就是一朵妖花兒嘛,嚇唬誰呢,待小爺點一把火,直接給你燒成灰燼!”
他這般裝腔作勢,倒是惹到了激動不已的小妖,倏然閃身,移到我們面前來,伸手遙遙護住了祭臺之上那朵張牙舞爪的巨大妖花,咬着牙齒大聲叫道:“不準!誰動手,小娘跟他拼命!”
這小狐媚子一旦發起狠來,一雙眼睛都泛出綠光,瞧見她老母雞護崽兒一般的模樣,雜毛小道倒是笑了,說哎喲,小妖,這是你的熟人啊,那最好,你能不能幫我們問一下,那龍涎液在哪兒啊,不須多,有兩滴就好……
雜毛小道在這邊相逼,與那花兒同源的小妖眼神閃爍,遲疑了一會兒,搖頭說不行,我只能讓它不傷害你們,不能吩咐它做別的事情。雜毛小道苦着臉,說小姑奶奶,我們屁股後面都快要冒煙兒了,隨時都有人闖進來,你就開開恩,讓它幫個忙唄。
小妖在確定雜毛小道沒有傷害那妖花之意後,飛臨上空,開始與其交涉起來,而雜毛小道則靠近我,低聲說道:“嘿,小毒物,這花兒不簡單,別看它就這麼一小朵兒,從剛纔展露出來的炁場來看,它應該是已經鑿穿了那石棺和祭臺,根鬚直接紮在了更深的地下,即便是燒了上面的花瓣,只要根系不除,便永恆存在。彼岸花又名摩訶曼珠沙華,能夠溝通三界,恢復死者生前的記憶,它出現在這兒,涵義很深啊……”
雜毛小道若有所指的話語讓我心中震撼,正欲上前催促小妖,突然旁邊憑空探出一爪,緊緊抓着小叔的肩膀,撞飛許多零碎石器,朝着右邊的石筍林中拉去。
這爪子憑空而生,無色無味,全是透明,非炁場而不能捕捉,小叔沒有反應及時,一下就給抓住,往後拖拽之時,雷擊棗木劍朝後揮擊,卻落了空,人很快就脫離了我們的視線。
這突然的變故讓我們再也沒有心情去理會祭臺之上的修羅彼岸妖花,而是朝着小叔消失的地方衝去。
雜毛小道離得近些,跟着衝進了石筍林中,而他手中的雷罰更快,倏然而飛,當我衝到近前時,卻見小叔已然頂住了那透明巨爪的力道,正在用左臂與其較力,雙腳緊緊釘在了地上不動彈,雜毛小道雷罰射空,雙手也搭在了那透明巨爪上,大聲罵道:“哪裡來的小人,偷偷摸摸的,算個什麼玩意?”
他們兩人將這透明巨爪給搭住不動彈,而我點燃了惡魔巫手,也摸在其上,一股巨大的意念立刻朝着我的雙手蔓延而來,幾乎就是在一瞬間,我便能夠感覺到這透明巨爪是被某一種東西控制的,下意識地擡頭,朝着斜上方的一處鐘乳石瞧去,卻見一道細小如鞭的黑影正遙遙瞧向這邊,籠罩在整個空間之中的那股威勢,卻是以此物爲那風暴中心。
瞧見了這搗亂的正主兒,我也沒有片刻猶豫,掏出震鏡,口中高呼曰:“無量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