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湖蛟雖然在之前因爲擅自攻擊尋龍號,被尋龍號上面的佈置所弄,受過一些傷,然而此刻狂暴起來,卻是一等一的恐怖,龍虎山行船周邊區域的湖水被它攪動得一片渾濁,到處都是旋轉不定的小漩渦,湖邊的蘆葦和岸邊的水杉樹也不斷地顫動,發出了嘩啦啦的風聲。
夕陽西下,藏臥在這洞庭湖深處不知道多少年頭的湖蛟終於浮出了水面,倏然而起,準備將龍虎山的行船給奮力朝着旁邊掀翻而去。
這條赤紅色的湖蛟與這羣老道士之間,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竟使得它顧不得自身的安危,也要將龍虎山一干人等給盡數埋葬,又或者,它也許有那守護龍穴的職責,故而對任何有可能驚擾龍穴的人物,都懷揣着必殺的決心。
這條湖蛟面容醜惡猙獰,又吃了太多的人肉,四處作惡,故而我對它並沒有太多的好感,感覺只不過是那狗咬狗,一嘴毛的暢快之事,所以也沒有太多的想法,只是當了一次圍觀羣衆,看那好戲。
此前,湖蛟曾經將龍虎山的一條船給當場掀翻,隨後又追蹤望月真人所在的船隻,再殺幾人,掀船而遁,展示出了它在湖水中那天然的壓力,然而這般的戰績在此刻卻沒有了什麼值得誇耀的資本,它的再次出現並沒有給龍虎山諸人帶來太多的驚慌,我瞧見了龍虎山行船之上的人根本沒有害怕,反而是歡呼雀躍起來。
如此看來,善揚真人之前應該沒有跟隨船隊,而此刻,他在了。
赤紅色的湖蛟依然在進擊,這種類似於揚子鱷的古怪生物聲音嘶吼起來,有一種鴨子一般的古怪叫聲,嘎嘎嘎,空氣中的氣氛頗爲凝重,而當它即將撞到了龍虎山行船的時候,突然那船上傳來了一股青濛濛的光圈,直接抵在了船身與湖蛟額頭硬角接觸的地方。
咚……
一聲低沉而悠揚、宛如古剎銅鐘的震盪波朝着四周蔓延開去,遠處平靜的湖水被這聲音給帶動起來,不斷地波光盪漾,四處回揚,而我們聽在耳中,耳膜都要震破。一方是蓄養成精的傳說蛟物,鋒利撞角,一方是普通的老舊行船,木質結構,按理說我們本應該看到的一幕,是那行船全身潰散,然後湖面上四處都是木板和人體漂散的場面,然而此刻,那湖蛟似乎撞到了鐵板上面一樣,直接栽倒進水裡。
它也是一方兇獸,縱橫洞庭湖無數個年頭,那脾氣無論如何都是火爆非常,看待人類也只停留在食物的初級階段,哪裡會吃這虧兒,一擊不奏效,並沒有逃散,而是再次躍出水面。
這次的湖蛟出現在了船尾,它的目標是我們碰過幾面的傲氣青年,也就是龍虎山的小天師,此物嘴巴一張,上下兩顎之間有着密密麻麻的利齒,裡面還殘留着許多斷肢肉末,竟然是我們留在那邊湖水上魚頭幫衆的死屍,此刻也成了它的果腹之物。
湖蛟大嘴一張,腥氣撲鼻,倘若被它給咬中,那小天師便是有十條命,只怕也要交代在這裡了。
小天師毫不畏懼,手摸到了腰間的青鋒劍,一步退後,繼而箭步上前,一劍刺向了湖蛟。
船上並不出乎我們的預料,依然還是一道青光升騰而起,湖蛟再次撞到鐵板,而小天師手中的劍將那湖蛟顎下的鱗片擦出了一道火花。湖蛟沒有再次下水的機會,蔑視是它最大的原罪,而倔強是它此戰身死的最終原因,下一刻,龍虎山行船某個艙門豁然打開,一道淡黃色的身影出現,手一揚,立刻一道金光照耀在了那湖蛟之上,將它渾身給控制住,而後便是一道將近十米的白色朝笏憑空出現。
是的,將近十米,這白色朝笏灰濛濛的,應該是意念聚化,陡然出現之後,重重地拍在了那湖蛟修長身子的中段,接着碩大的蛟身甚至來不及掙扎一下,便朝着岸上豁然摔去。
那白色朝笏得勢不饒人,倏然轉動,然後將跌到在湖畔溼地上面的湖蛟轟然砸下。
它拍蚊子一般,一下,兩下,三下!
足足三下,白色朝笏這才化作無數遊動靈光,在空中游晃了一小會兒,這才消失於無形之中,而至於那條赤紅色湖蛟,此刻早已經被拍得奄奄一息,蛟尾在半空中僵硬地支撐了一下,最後無力垂落下來。
簡直就是秒殺,毫無反抗之力啊。
瞧着龍虎山行船之上跟着好幾個道士朝着湖岸之上飛躍而去,那個小天師用手中的劍從那湖蛟的下顎緩緩刺入,結束了它的性命,我們都還在驚訝於剛纔那個黃色身影的爆發,那個人並不是望月,而是一個滿頭黑髮的矍鑠老者,一動手之後,全力轟殺,在大局已定的時候,誰也沒有打一聲招呼,便回返到了船艙之中,隱入了黑暗裡。
在我旁邊觀望的雜毛小道瞧見了這整個過程,忍不住感嘆道:“天子笏,想不到果然是善揚來了,他的《錄圖真經》看樣子是修到了大圓滿的境界,配合着道陵仙師御賜之物,這天下間能夠敵他的,真的是不太多了……”
雜毛小道這話說得頗多奉承,然而那小眼睛珠子裡面,卻閃爍着太多的情緒,連我都難以捉摸着裡面,到底隱藏着什麼,於是問這個傢伙,果真如此厲害?
雜毛小道點了點頭,說這是自然,十年前他與我師父兩人的修爲,當作是五五之數,伯仲之間,而當我師父閉了死關之後,正是因爲他的存在,使得龍虎山在朝堂上面的影響力,隱隱直超我茅山,要不然,你以爲就趙承風那個就知道拉扯些關係,攀龍附鳳、兩面三刀的人物,是怎麼能夠跟我大師兄這樣的人中龍鳳,齊稱黑手雙城的?
我說呃,黑手雙城不是大師兄的名號麼,趙承風也叫這名?
雜毛小道說趙承風初進總局七處,便憑藉這善揚真人的威名而與大師兄並稱黑手雙城,結果後來大師兄說不屑於小人爲伍,被總局大佬知道了,如此轉一彎兒,這兩人便勢不兩立了,而趙承風也便被人改稱爲袖手雙城了,嘿嘿,長袖善舞,這名字頗適合趙承風,他倒也喜歡,便這樣叫下來了。
唉,不過是黑手還是袖手,比起我這坑爹的“疤臉怪客”,簡直就是vip待遇了……
就在我和雜毛小道談論起這龍虎山過往的時候,對面的龍虎山行船已經開始緩緩靠岸了,此時天色已晚,他們並沒有連夜探尋的意願,而是就着湖畔搭了營臺,然後在湖蛟死去的地方架起了大鍋,熱騰騰的水煮起來,磨刀霍霍,將這頭死去的湖蛟給剖了,從頭到尾,小心翼翼地抽筋扒皮,放血解肉,那叫一個喜氣洋洋,志得意滿。
龍虎山這些道士對這頭湖蛟有着刻骨銘心地恨意,故而收拾起戰利品來並不客氣,分門別類,這鱗片的疊一處,骨頭拆一處,筋筋皮皮的,不過這些傢伙並沒有朵朵那庖丁解牛的技術,故而弄得有點兒血腥,將那一陣塊兒湖水都染得盡是鮮血。
湖蛟一身都是寶貝,便是那肉,吃了都能夠平添許多精神,於是直接洗淨,在將其與的東西都處理乾淨之後,直接切塊丟進那加起來的兩口大鍋裡熬煮,待煮得半熟之後,添加鹽巴、野蔥、湖蝦和蘆筍等一應湖中之物,然後不斷攪動,那誘人的滋味簡直就是香飄十里,便是我們在隔得頗遠的尋龍號之上,也能夠聞道那股直鑽入鼻中的味道,忍不住吞嚥口水,恨不得去討要一口來吃。
當日,跟龍虎山低聲下氣的討一口吃食,這事情也就想想而已,我們倒也沒有這般下作,只是在尋龍號默默用過晚餐後,看着這些道士分批坐在湖畔取食,篝火將那些人歡樂的臉色映染得格外真實,慈元閣閣主回頭,低聲問旁邊的蒙面人:“魏先生,你覺得真龍還在巢穴裡面麼?”
先前魏先生給我們講真龍習性的時候,說過其喜靜不喜動,要麼潛於九幽之下,要麼翔於九天之外,最不喜喧鬧,此刻龍虎山在湖邊煮熬湖中同伴,它若在,只怕早就躥出來了。
龍威如獄,在它的心中,人類雖然是自己所要守護的生靈,但是倘若膽敢有冒犯自己的,卻不過是螻蟻,隨手一滅便是了。便比如我們養小雞,雖然也會顧全它的性命,但倘若有一隻、兩隻特別暴躁的膽敢使幺蛾子,啄了咱,可不就是一腳踹飛?
左右不過十塊錢的事兒。
魏先生沉靜如水,默默地瞧看遠處的篝火跳躍,淡淡地說道:“真龍之行,我們或許還能夠從典籍和先人經驗中得到傳承,但是它的心中所想,雖能知曉?”說這話,那就是表示不知道了,我們默默地等待着,而這個時候,龍虎山那邊有小艇划過來,似乎要與我們接觸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