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既清冷又靜謐。窗外的枯樹枝張牙舞爪地搖擺着,葉子柯把目光從窗戶轉到了天花板。他倒沒有察覺到這裡會帶來的絕望,就是覺得很悶,悶得要喘不過氣來。他閉上眼睛,仍然無法稀釋掉缺氧的痛苦。
他嘗試着坐起身,想去打開窗戶透氣,然而意外地發現自己竟動彈不得。怎麼回事?難道是鬼壓牀嗎?他睜開雙眼,四周平靜如常,並無異樣。他動了動手指,是可以活動的,胳膊卻失去了知覺般毫無反應。胸口越來越沉重,似乎不停地有石頭壓着他的心臟,使他呼吸越來越不順暢。
“快說!你爲什麼又到我這裡來了?”寧緋推了一把身旁的尤蓮,尤蓮作勢一把抱住她:“因爲我愛上你了啊!”寧緋翻了一個白眼,懶得理她。她選擇側過身去,背對着尤蓮。回想着雲慄說的話,握着被子的手不由得一緊。
尤蓮湊到她的耳邊,小聲問:“怎麼了,又要哭嗎?”寧緋朝漆黑的夜色望去:“尤蓮,你和葉子柯是同一類人嗎?我對於你來說,是異類嗎?”沒想到尤蓮竟噗嗤大笑起來,在迴音極佳的房間裡,創造出了不錯的鬼魅音效。
“我說你傻瓜,這兩個字真的沒用錯啊!”尤蓮算是止住了笑聲,順勢踢了寧緋一腳。寧緋當尤蓮是在嘲笑自己,繼續沉默不語。尤蓮摸着她的臉,讓她面對着自己:“人與人不一樣,就是異類嗎?你居然會被雲慄那個小丫頭,牽着鼻子走。”寧緋幽幽地看向天花板:“因爲在乎,太在乎了。聽着什麼都是對的,自己什麼都是錯的。”
“噓!”尤蓮把食指貼在寧緋的脣上,臉上洋溢着一種從未有過的愉悅:“你聽,今夜是不是很熱鬧啊!”寧緋豎起耳朵靜靜地聽着,除了她和尤蓮的呼吸聲,走廊裡響起繁密的腳步聲,那是種太過怪異的腳步聲。如何怪異呢?如同在黑板上,用一根粉筆突地尖銳劃過的聲音。
“嗞!嗞!”類似滑過頭的聲響,彷彿是太輕的重量,弱不禁風地順着地板擦過。寧緋不可置信地輕手輕腳下了牀,趴在門上仔細地辨聽着,該是人的步子,卻又有所不同。
她回頭看着尤蓮,尤蓮舒適地呈“大”字型躺在牀上:“今晚你沒有什麼負面情緒吧?!”寧緋點了點頭:“跟着腳步聲有關嗎?”尤蓮揮舞着胳膊,自由自在的模樣,宛如一條魚:“對啊!我說了啊!有誘餌在,自然會把它們吸引過去,我們好好睡覺就可以了。”
寧緋一言不發地打開了門,透明得幾乎完全看不到的影子,正成羣結隊地朝着一個地方走着。寧緋在冥界有看到過,這是連寧崎都不敢惹的東西。她的手指甲扣住手掌心,生疼地令她咬着牙說:“尤蓮,這就是你的目的嗎?”尤蓮坐起身,看着寧緋單薄的背影道:“不是。僅僅只是單純地證明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啊!”安靜的空氣裡被這一聲吼叫打破,寧緋毫不遲疑地跑了出去,是葉子柯的聲音。他絕對是遇到了什麼,太多透明的影子擋着她的去路,她穿梭於它們中間,時不時被觸電般的疼痛,驚得渾身一怔。甚至有影子拽着她的頭髮,拉着她的衣角,最後被推搡到地上的寧緋,憤怒而又倔強地爬起身:“tmd都給老孃讓開!”沒有任何的東西迴應她,短短的一段路,居然讓她走了近五分鐘。
無數個影子竄入到葉子柯的門內,寧緋一腳踹開了門,只見那些影子全部熟練地鑽入道他的心臟裡,而葉子柯沉靜地閉着雙眼,表情卻是異常的痛苦。
“滾出去!滾出去!”寧緋撲過去,拼命地要趕走鑽入他心臟裡的影子,僅僅只是徒勞罷了。“心。。心。好。。重。”似乎是被寧緋的聲音吵醒,葉子柯恢復了點意識:“動。不。。了。我。動。。不了。”寧緋愕然地盯着他痛苦的臉:“你看不到嗎?”“看。看到。。什麼。。”他脣色已接近蒼白,吐詞不清地問。
寧緋轉爲去拍那些影子,身後無數個影子穿過寧緋的身體,繼續往葉子柯的心臟裡鑽,眼見着他的表情越來越痛苦,寧緋幾乎要哭出來。她無意間用左臂拉住的影子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她身旁。
她經過觀察後發現,這影子身上纏繞着不少的紅線,正連接着自己的左臂。寧緋瞬間就想起來了,左臂上纏入骨髓裡的紅線,是寧崎給自己的禮物。想到這裡,她使用着左手抓打着葉子柯心臟裡的影子,並時不時地拉拽自己胳膊上,不停滲出來的紅線。
貌似是受了紅線的影響,那些影子又一個個從葉子柯的心臟裡跑出來。原本成羣結隊的影子,成了一堆散沙,瘋狂地往門外逃竄着。寧緋直至屋子裡一隻影子都沒了,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氣。
“你。。還。。好嗎?”葉子柯撐着坐起身,問着寧緋。寧緋沒有力氣開口說話,她轉頭看着葉子柯,用奇怪的眼神與他對視。而她對上的,也正是葉子柯奇怪的眼神。
他不知道她剛剛在做什麼,她也不明白爲什麼他看不見?果然不是同一類人嗎?雲慄說得可真準啊!“你剛剛看不到嗎?有好多的影子鑽到你的心臟去了。”寧緋疲憊地解釋着,葉子柯擦着額頭上的冷汗:“沒有,我就覺得胸口好悶,喘不上氣。”
“我提醒過你了吧!它們會依附着你離開這裡的。”尤蓮敲了一下門,站在門口旁,一臉早已心知肚明的表情。寧緋冷眼瞥了她一眼:“不準靠近他!”尤蓮揚了揚嘴角:“陰影,是聚集在黑暗裡的它們,最快離開這裡的捷徑。葉子柯,你說呢?”
“你當真有看透人陰影的本質,我很佩服!”葉子柯失去了平日裡的冷靜,說出的話語裡,夾雜着幾分厭倦:“然後呢,你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