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沒有完美的犯罪,只要是人做的,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這是我還在警察學院讀書的時候,最常聽到的一句話。在現代刑偵技術上,任何一個蛛絲馬跡,都可以成爲破案的關鍵。
指紋可以通過手套隱藏,但足跡即便帶着鞋套也會留下痕跡。
人在走路時鞋底一定會有磨損,鞋底微粒結構發生形變、破裂、剝落等損耗,形成一種缺陷特徵,這種特徵的形狀和特點能通過穿用的鞋底反映出來,不受鞋底材質影響,而受人體腳型結構、腳掌面着力情況、人行走習慣動作、運動方式等因素決定支配。因此,磨損特徵會出現在某個人穿用的所有鞋子上,雖然清晰度不同,但也具有重複性。
從解剖學觀點來看,正常人的人體器官各部分具有一定比例,我國古代就有“力七坐五盤三”之說,即頭長爲一個單位,身高爲七個單位,腳長與頭長基本一致。所以通過足跡可以推斷出一個人的大致身高。
而通過足跡的寬度,可以推斷出一個人的體形。體胖的人,腳弓較低、腳掌寬大豐滿;體瘦的人,腳弓較高,腳型較瘦。對於小腳穿大鞋或大腳穿小鞋的足跡,同樣可以通過步長、步寬、步角和重心情況進行推斷。
術業有專攻,專業的事情還是給專業的人去做吧。
痕跡鑑定科,江聽白的主場,幾名工作人員正在各種精密儀器前已經痕跡檢驗。江聽白繞過他們,直接把我帶到了最裡面。
“自從發現這個三號腳印之後,我們一直在對其進行各種檢測,如今終於有重大突破。”江聽白拿起桌子上的一張鑑定報告遞給我。
“經過對現場發現足跡的行動軌跡來看,嫌疑人進入廠區後直接走向辦公樓十八層,目的性極強,步距較大,根據半個腳掌進行赤足模擬,嫌疑人爲男性,身高應該在170左右,身形偏瘦偏小。”江聽白指着鑑定報告上面的信息。
“就這些?”這些線索明顯不能對案情有着絕對的突破性進展。
“別急,你再看這個。”他說完,又從桌子上拿起一張鑑定報告遞給我,這張包裹上面印着黑色的圖案,看上去像是醫院的B超報告。
“通過對足跡的光學痕跡鑑定,發現了這個足跡的受力情況。這是一個成年男性的足跡,只有前半個腳掌,可以確定他是踮着腳走路。而且我們發現,嫌疑人有着明顯的大腳趾內翻情況,即大腳趾與其他四根腳趾之間的縫隙十分大。”
拇指內翻屬於一種骨骼畸形,常見於遺傳因素,不排除因爲後天走路習慣和長時間穿不合腳的鞋造成。
我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會是一種什麼樣的鞋造成拇指內翻呢?
江聽白不愧是我的老搭檔,僅僅是看了一眼就猜出了我心中的想法,他坐在痕檢科的一張轉椅上,蹺着二郎腿,一副邀功的態度。
“通過我們對鞋底條紋的比對,發現這個足跡的鞋尖款式特別短平,不同於常見鞋的款式,應該是一種拖鞋。”
拖鞋?誰會穿着拖鞋出門行兇殺人?還要踮着腳走上十八樓?
重要的是,什麼樣的拖鞋會造成拇指內翻呢?
“人字拖!”
江聽白猛地站起身,轉椅向後滑出好遠,接着他特意囑咐我:“千萬不要走進思維誤區,雖然人字拖有機率造成拇指內翻,但需要有一個時間前提,沒有人會常年穿着人字拖的。”
那麼問題來了,什麼樣的人會常年穿人字拖呢?即便是去行兇,也穿着人字拖。
倒是有着重大嫌疑的劉延,那天穿着人字拖。
“幹得好,老狗,你這個線索非常重要。”
江聽白拉回身後的轉椅坐好,我本想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謝,他身子一動,我直接拍到了他的頭上。
每個人都有一塊逆鱗,別人觸碰不得,江聽白的逆鱗就是髮型,除了理髮師,他不允許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碰自己的頭髮。
“老秦!你故意的吧!”我們搭檔多年,當然都知道對方的性格。
不過話說回來,我們搭檔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碰到他的頭髮,不是因爲怕他生氣,而是他比我高一頭,平時根本沒有機會碰到。
“啊!!!”江聽白有些抓狂,浮誇的表現好像他有什麼大病一樣:“就是因爲我極其討厭別人碰我頭髮,所以我才努力長得這麼高!沒想到今天被你這個巨人碰了頭髮!”
他口中的巨人,是指被鋸了腿的人。多年的友情讓我絲毫不感到被冒犯,相反看到他抓狂的樣子還有些高興,畢竟我還不知道碰他頭髮會有什麼後果。
“你的腦袋上不會有什麼開關吧,一碰就會犯病的那種。”我打趣道。
“有一個爆炸按鈕,碰了之後連你一起炸死。”江聽白斜眼看着我。
“唉?還有這種按鈕?那我說啥也要按一下。”
他見我不像是在開玩笑,直接站起來,用身高保護自己的頭髮。我正要伸手,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老狗,你今天真是牛了!”我丟下一句話,直接跑回辦公室。
專案組辦公室,針對江聽白最新的足跡檢驗,我提出自己的看法。
“死者鄭水平,身高178釐米,頸部致命傷,傷口角度由上至下。能造成這種傷口,說明兇手比鄭水平要高,那麼還有一種可能,鄭水平是坐在椅子上受到的襲擊。”
“可是案發現場並沒有發現椅子”薛杭第一個反駁。
“說的沒錯,現場確實沒有椅子,但死者彎腰,下蹲,甚至是坐在地上,同樣會被比他矮的人造成由上至下的傷口。而且黎夢之前作出的犯罪側寫,同樣表明兇手的身材偏瘦偏矮。”
“你的意思,劉延就是殺人兇手?”林子凡問我。
“劉延有重大作案嫌疑,目前缺少作案工具、作案手段等直接證據,唯一的疑點就是,劉延雙手傷殘,是如何一刀致命且對死者進行開膛取走內臟的。”
這是唯一的疑點,也是最關鍵的疑點。
只要想通了這一點,案情就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