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是兇殺案的多發時刻。
大雨,可以嚴重破壞現場,沖刷掉大量的犯罪痕跡,雨衣更是隱藏兇手身份的絕佳服裝。
但如果沒有下雨,那麼雨衣就成了絕佳的破案線索。
監控攝像裡,一個身穿黑色雨衣的男人,正在公園拋屍,確切的說,是在遺棄一起兇殺案死者的頭部。
頭部被裝在一個黑色的塑料袋裡,十分隨意的丟在一個垃圾桶中,動作連貫,就像是在丟棄一個喝過的可樂瓶。
可以判斷出,那是一個男人,走路姿勢非常怪異,彎腰低頭,身子有些佝僂,雨衣帽子下的腦袋格外的大,比常人至少要大上三圈,和那個佝僂的身體極其違和。
“能看清楚他的臉嗎?”我站在電腦旁,問道。
江聽白坐在電腦前,側過身子看了我一眼,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他活動了一下雙手,直接將畫面放大一百倍,用電腦做圖像清晰技術處理。一串串看不懂的代碼輸入後,圖片果然變得清晰起來,結果顯示,雨衣帽子下,是一個頭盔。
“可以啊老狗,專業技術依舊過硬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假客氣一下。
“低調,低調!”
戴頭盔的有兩種人,一種是駕駛非機動車的司機,一種是建築工人。
在建築工地,頭盔的顏色,代表着等級。
戴黃色頭盔的是普通施工工人,藍色頭盔是技術工人,紅色頭盔一般是甲方或者領導視察時戴的,白色頭盔常見是監管人員一類的管理層。
這讓我不由地又想起了鄭水平的建築公司。
“嫌疑人周力,曾在鄭水平的常春建築公司任總監一職,研究生學歷,未婚,有精神病病史,目前靠拾荒爲生,現住和平橋橋洞下的一個臨時窩棚。”
半小時後,專案組辦公室內正在制定抓捕方案。
“8·28兇殺案極其惡劣,是對我們警方的嚴重挑戰,務必將他抓捕歸案!注意,周力身上很有可能攜帶武器,每人都要攜帶警械,一定要注意安全!”專案組組長沈若山站在屋子裡,表情嚴肅,對我們下達抓捕命令。
槍械庫內,我們排隊領取警械,登記備案。薛杭和林子凡攜帶警用九二式半自動手槍,我和黎夢、老狗三人攜帶警用快克槍。
每個城市都有流浪漢,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
他們大多患有殘疾,更多的是精神疾病,他們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尋找着自己的安身之所。一個角落,幾張報紙,就是他們的家了。
他們與乞討者不同,自力更生,從不向他人索取錢財。
周力也是一個流浪漢,但他並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流浪漢。他有着高等學歷,有着過硬的專業技能,特別是說着一口流利的外語。他年紀輕輕就在鄭水平的建築公司擔任總監,主要負責建築公司的投標工作。
本來他還會有一個嶄新的人生,但一次投標失敗,徹底改變了他的生活。
和平橋下,有一個簡易的建築,幾塊亞克力板的搭建,組成了一個可避風雨的窩棚,如此經不起常人一腳的窩棚,卻有一個打滿鋼釘的老式鐵門。
一扇門,在周力的心中,就是一個家。
專案組帶着一衆警員已經封鎖了所有的逃跑路線,慢慢向橋下的窩棚進行合圍。
“行動!”
不遠處的一個警用巡邏車裡,沈若山看着監控攝像頭,用對講機向我們下達行動命令。
薛杭手持警用手槍,快步上前一記側踢,鐵門並沒有鎖,發出一聲巨響。
鐵門打開,又慢慢的彈了回來。
我和林子凡緊跟着衝進窩棚,裡面並沒有人。
一個由稻草和報紙簡單組成的地鋪,一旁擺着一個斷腿的桌子,上面還有半個吃剩的饅頭。亞克力的牆上打着鉚釘,上面掛着一整套高檔西裝,落着厚厚的一層灰。
除了灰塵,這裡非常乾淨,沒有一絲異味,沒有人能想到,這裡是一個流浪漢的住處。
薛杭快步上前,在牆角發現了一件帶血的棉衣,棉衣下面是一把卷刃帶血的菜刀。
“沈局,沒有發現嫌疑人。”
我剛通過對講機向沈若山傳達現場狀況,就聽見對講機裡傳來一句高喊。
“站住!警察!”
是黎夢的聲音。
抓捕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黎夢僅僅是高喊了一聲,一個在陽光明媚的正午穿着雨衣的人就停下了腳步,黎夢甚至沒有掏快克槍,快步上前反手將他摔在地上控制住了,接着爲他戴上了手銬。
一個窮兇極惡的殺人犯就這樣毫無反抗的被制服了。
審訊室內,一盞燈照亮了屋子,給人十足的壓迫感。
嫌疑人周力坐在椅子上,對這裡充滿了好奇,四處看看,沒有絲毫的緊張。
“說說吧,鄭水平是怎麼回事?”
薛杭和林子凡坐在審訊室裡,把問題拋向周力。
經過對周力住處的棉衣血跡和菜刀上的血跡檢驗,還有對周力的足跡覈實,證明血跡來自鄭水平,足跡也符合案發現場的二號鞋印。
“鄭水平?”周力瞪大了眼睛,眼神裡充滿了無辜。到現在爲止,他還不知道這裡哪裡,更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被帶到了這裡。
“不用裝傻,我們沒有證據也不會把你抓到這裡。”林子凡微微一笑,這種裝傻充愣的人他見多了。
周力怔住了幾秒,眯着眼睛迎着燈光看向林子凡,許久,他緩緩說了一句:“他瞪我。”
短短三個字,他說的十分平淡,甚至帶有一種無厘頭的黑色幽默。
鄭水平瞪了他一眼,他就把鄭水平殺了?
事情肯定沒有這麼簡單,我們還有太多的疑問需要通過這一場審訊來得出答案。
內臟丟失,地上奇怪的祭壇圖案,割喉的兇器,還有殺人動機。
“然後呢?”林子凡帶着笑意繼續問道。
“我怕他把我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所以我就先把他的腦袋擰了下來,本來準備過幾天還給他的,但是腦袋有點臭,我就把它扔進了垃圾桶。”周力說的仍然平淡,彷彿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
破案無數的林子凡懵了,一時間有些詞窮。
“你是怎麼殺了他的,內臟去哪了?”薛杭追問道。
周力也懵了,情緒變得有些激動:“什麼內臟?我沒殺他!我沒殺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該把腦袋還給他的,我不是故意的,我該還給他的!”
林子凡急忙坐起身,打斷了薛杭的問話,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也變得和諧:“周力,你把那天見到鄭水平的事情,仔細的跟我說一下,你是怎麼約他去的辦公樓,去辦公樓做什麼,後來又發生了什麼,慢慢說,不着急。”
周力也慢慢冷靜了下來,緩緩說道:“那天我正在外面撿東西,撿到了一把菜刀。這時接到了一個電話,說鄭總找我有生意要談,地點就在公司的辦公樓。我沒多想,立刻就去了辦公樓找他,不巧的是,那天公司停電,電梯不好使,我只能爬上十八樓。進屋的時候,屋子裡很臭,很腥,鄭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應該是睡着了,我輕聲叫了他幾聲,他不理我,還瞪我,好像很生氣。我怕他像以前一樣打我,就準備逗他玩,把他腦袋拿走,準備過幾天再還給他。我怕他不信,我就把褲腰帶抵押給他。可是我撒謊了,我沒還給他,還把腦袋扔了……”
故事越來越離譜,但如果他沒騙人的話,就說明周力到達現場的時候,鄭水平已經死了,而且內臟已經被取走,周力把自己的稻草腰帶放進了鄭水平的胸腔。經過調查周力的手機通訊記錄,我們發現了他說的那個電話,和報警電話號碼一致。
兇手殺了鄭水平,又通知了周力去現場,最後報警。既認識鄭水平也認識周力,兇手一定也在鄭水平的建築公司上班。
“敘事能力這麼強,帶他去醫院做一個檢查,看看他是真傻還是假傻。”
審訊室外,沈若山眉頭緊鎖,說了一句。
經過醫院的診斷,還有調取周力過往的就診記錄,周力確實有精神障礙。
診斷書上說,他於三年前第一次就醫,頭部受到鈍器重擊,破壞了頭部神經。那段時間,周力還在鄭水平的公司任職。
又是三年前,又是鄭水平的建築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