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暮沒有想到,朱靖武與傅聆聲回來的時候,會這樣的狼狽。或者,不該說是狼狽,而是——悲傷。
他們二人之間,如今還能正常用語言溝通的,顯然只剩下傅聆聲一人了。
當朱毅文與傅聽音見到朱靖武失魂落魄的模樣之後,第一反應便是狐族那裡出了變故。看到朱靖武那副傷心徹骨的模樣,傅聆聲便被獨自拉到了廳堂之外。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傅聽音看着同樣一臉無奈悲傷的傅聆聲,不由壓低了問話的聲音,擔心自己的問話被大堂裡仍在發呆的小五聽到。
“……還能怎麼回事?”傅聆聲捋了捋頭髮,苦笑了一聲道:“狐厲大哥,當時之所以留下那一撮狐尾毫給小五,根本不是讓小五到狐族去提親用的。”
“那又是怎麼一回事?”朱毅文看着大堂之中,自己那失魂落魄的兒子,恨鐵不成鋼的同時,又恨將他弄成這般模樣的傢伙,若這會兒傅聆聲說小五會變成這樣是因爲提親被拒,那不用懷疑,朱毅文這小五與小狐狸的個前?反對者,一定會立刻變成自家兒子的擁簇,帶上自家的一衆家人,前去狐山搶親。
聽到朱毅文的問題,傅聆聲苦笑了聲,一雙眼中也不由露出一絲悲傷之色:“狐厲大哥,留下那一撮狐尾毫,本來僅僅是爲了給小五留下權作紀念之用的。那一撮狐尾毫,乃是小狐狸懇請狐厲務必爲他尋回的,最後遺物。”
最後遺物?
當這兩字自傅聆聲的口中說出之後,傅聽音與朱毅文便恍然明白了,大堂之中,小五那個孩子,究竟是因何而變得如此的失魂落魄了。
傅聆聲在嘆了口氣後,輕聲道:“當日,我與小五同那個小傢伙全憑運氣闖進了那火系異能者的聚居之地,但奈何在接近狐尾毫的貯藏之地時,被那裡的守衛發現了蹤影。當時,小五剛爲那小傢伙攔下了一次攻擊,自己卻沒注意到,另有一個守衛早在他背後手持長刀就要砍向他了。當時我被另一個守衛纏住,來不及前去救援,就是那個小傢伙硬生生扯開了小五,讓自己的身體迎上了那一次攻擊。若不是那個小傢伙,只怕現在傷重不治的……便是小五了。狐厲大哥說,那個小傢伙,在被他狐族的修士帶回狐山的第二日,就已經傷重不治而亡了。然而在臨死之前,小傢伙還硬撐着最後一口氣,等到了一直一直在山中修行他,直至他答應前去救我與小五之後,才終於瞑目。”
“那一撮狐尾毫,是他的母親留給他,在成年時使用的。只是他如今已然亡故,那一撮狐尾毫也就失去了它的效用。”
“當初,那個小傢伙曾經請小五爲他尋回狐尾毫,作爲提親之用。而在未明狐一族中,還有另一條規矩。若是未明狐同意,並由提親之人,親自燒燬提親信物,那麼那一隻未明狐與那個提親之人之間的伴侶關係,便會自然解除。未明狐一族,也不會有任何的怨言。”
“那個小傢伙,在臨死之前,告訴了狐厲,他願意讓小五燒掉那一撮狐尾毫。狐厲也如此轉告了小五,並且,未明狐一族,絕無怨言。”
當日,瞭解了來龍去脈的朱毅文與傅聽音,並沒有再在阮家大宅之中多做停留。他二人及傅聆聲,攜着不言不語的朱靖武,離開了阮家大宅——至此,半個月前還賓朋滿座的阮氏大宅,再度靜謐了下來。
而在朱毅文與傅聽音等四人離去的翌日,這座阮氏大宅的主人,阮正德,也攜着連縱,在鄭鶴與藥王谷孫長老的陪同之下,開始前往藥王谷。
在甄暮前腳送走了連縱之後,後腳剛剛一腳踏進自家的大門,忽然就覺得家中的氣氛有些不大對勁。
有些奇怪的走進家中之後,甄暮只見到自家的客廳之中,青聞赤煉,還有玄龍與小白龍都在裡面,青聞赤煉在見到他之後,仍舊是恭敬的同他問號,但玄龍那原本便一副‘我是大爺’模樣的小臉蛋,今日也沒有例外的擺出了超級黑麪的造型。
“小混帳,你還知道回來”小小個子的玄龍抱着一本巨大的檯曆,一把跳到了桌面之上,一手還怒指向甄暮——這樣的造型,真是說多可愛就多可愛,與其說玄龍這會兒是在向甄暮控訴一件什麼事情,不如說他是在賣萌。
甄暮的腦中自動閃過一系列可愛的代名詞,並且非常認真的覺得,將它們一一安到玄龍的腦袋上都不爲過。正這麼想着時,忽然腦海之中一道久違的低沉怒吼聲響了起來——小混帳你究竟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鬼東西
聽到玄龍這樣的怒吼聲,甄暮不由在心中苦笑。聽過那樣威勢十足的吼聲,再看眼前這個明顯不足五歲大的玄龍,甄暮始終覺得,再這樣下去,他的腦神經一定也會跟着他的顏面神經開始失調。
剛在腦海之中吼醒了甄暮的玄龍,再看看甄暮又開始一臉正經的走神,終於還是撇撇嘴,對青聞赤煉做出了一副‘你們看,果然如此吧’的模樣。
甄暮終於意識到,自己或許真是忘記了什麼。
他於是坐到了沙發之上,擺出他固有的,認真而嚴肅的面容,再用他低沉的嗓音向青聞發出了詢問:“……怎麼了?”甄暮心裡明白,眼前的這麼多人……不,是龍裡,會在這種時候告訴他答案的,也就只有青聞了。
果然,青聞在聽到他的詢問之後,很認真的看了他兩眼,這才輕聲道:“族長,龍門大典,快要到了。”
“……”在長長的一陣沉默過後,甄暮終於點了點頭,道:“哦。”
“……哦?”
在聽到青聞的回答之後,甄暮很隨意的哦了一聲,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他原以爲是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卻原來就是龍門大典。於是,甄暮在得到答案之後,算是鬆了一口氣。
而後一聲明顯帶着質疑的‘哦?’聲,卻是來自小小的玄龍。
很明顯,甄暮那隨意的一聲‘哦’讓玄龍很是不滿。
“……怎麼了?”甄暮看着眼前一臉黑氣的玄龍,仍是不明白玄龍的火氣來自何處。
一旁,爲了能讓顯然正處於狀況外的甄暮,和火氣有些爆棚的玄龍能夠正常的交流,青聞終於主動接下了代爲溝通的職責。
“族長,您記得龍門大典即將開始?”
“……那是自然。”甄暮好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族長……那您知道龍門大典需要準備些什麼嗎?”。
呃,不知道?
“族長,您知道龍門大典之中,您需要以龍王身份出現嗎?”。
……不知道。
“族長……您知道龍門大典中,您還需要以龍身姿態出現嗎?”。
……不知道
連續的三個不知道,終於讓甄暮意識到這個龍門大典的事情,或許真的有些大條了。特別是……最後那一個問題——
“……以龍身姿態出現?”
甄暮在回憶起青聞的這一個‘您知道嗎’之後,終於知道了爲什麼這四條龍會這麼一臉嚴肅的窩在他的客廳開展針對龍門大典的討論大會了。
甄暮顯然從一開就沒有在意到龍門大典真正意義的所在——他一直只是將之認作是一個爲龍族補充族人,並且能夠讓罪龍一族恢復龍族身份的儀式了。
但是,作爲一個能夠誕生不等數目的新龍族的試煉本身,龍門大典就已經有了不同尋常的意義。不論是前來參與試煉的龍鯉一族及罪龍一族,都會將之當做最高儀式而前來參加的。
那麼,舉行儀式的龍族本身,又如何能夠將之當做一個普通儀式來舉行?
“族長。”青聞有些無奈的看着自家族長大人,沉默了片刻道:“您原本不會打算就這樣參加龍門盛典的吧?不少字”
對於青聞的這個問題,甄暮也有些無奈:“當然不是。”在說出這個答案之後,甄暮面對略微帶上了一點期待的青聞赤煉等龍道:“事實上,原本我是準備喬裝……”
他雖然一直知道,在龍門盛典上他需要以龍族族長的身份出席,但是仍舊沒有做好以龍族身份出現,或者應該說在他完全沒有足夠匹配龍族身份的實力之前,他並不想將自己的身份過早暴露在太多人的身前。
但就目前的情形而言,先不論他的身份暴不暴露,僅就一條:在龍族盛典上,需以龍身之態出現。就已經足夠將他限制在此了。
甄暮原以爲,喬裝什麼的,只不過是他的無奈之舉,並不會有人支持,卻沒想到青聞等幾龍卻一副理應如此的模樣。
“總算你還有一點龍族族長的自覺。”玄龍在聽到他的這個計劃之後,是這樣稱讚他的。
龍族族長,作爲龍族的最高統治者,自然不必直接面對各種外族成員。
每當要在非龍族的面前出現時,龍族族長都會以各種神秘的裝飾掩蓋住自己真實的外貌。這不是爲了其他,而是爲了龍族作爲神獸一族,在世人面前所應保持的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