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衣服雖沒見藍鳳蝶穿過,卻顯然是藍鳳蝶平素着衣的風致,浴後着上了身,從裡到外,嬌花軟玉一般,臨鏡一照,竟是秋水爲神玉爲骨,說不出的靈秀逼人。
葉非花已經推門進來,在鏡中向她凝視,面沉如水,隔了許久,才微微一笑,道:“小管,你綰了頭髮。”
青弦心裡實在不安,柔聲問道:“藍老闆呢?”葉非花不答,隨手把梳子遞過,青弦心裡一震,居然脫口道:“藍老闆已經不在風月樓了是不是?”
葉非花立刻擡了眼,冷然道:“小管,多嘴多舌,想找死不成?”
不知爲何,現在對葉非花竟是怕不起來,瞥他一眼,接了梳子,溫言道:“是。”一邊隨手把溼髮梳透,正要用絲帶束起,葉非花已經劈手奪了梳子,薄怒道:“你想搗亂是不是?”
青弦微愣,不解何意,張了眼睛看他,葉非花哼道:“小管,你最好給我乖乖的!你不要告訴我你不會梳女人的頭髮!”
習慣真是太有力的東西,即使穿了女裝,也不覺那髮式有甚麼不妥。青弦汗了一下,苦笑道:“對不起,我真的不會梳。”
葉非花怒擡了眼,便要發作,看到她的神情,微怔了怔,訝道:“你真的不會?”
“嗯。”
“你居然連頭髮都不會梳,你究竟是不是女人?”葉非花氣的不輕,在鏡中瞪他,氣道:“那現在怎麼辦?”
其實心裡十足不安,柔聲道:“不如請葉兄告訴我,我究竟要做什麼?”猶豫了一下,仍是續道:“冒充藍老闆麼?”
葉非花冷笑一聲。也不說話。轉身就走。隔了片刻。便帶了一個小姑娘進來。吩咐道:“給藍老闆梳妝!”
青弦訝然。看那小姑娘甚是稚弱。卻顯然是做慣了地。乖巧地福身應了。便走上前來。手腳輕快。不一會兒便挽好了髮髻。插了步搖。配了耳環。葉非花走過來。行若無事地揮了揮手。那小姑娘連一聲都未吭。便軟倒在地。
他緩緩地拿了面紗。覆在她地面上。再去鏡中看時。竟是活脫一個藍鳳蝶站在鏡前。只是雙眸靜謐水清。細看之下。終究不像。
青弦實在忍不住。輕聲道:“葉兄?”
葉非花截口笑道:“小管。你今晚替蝶兒上風月樓吧!”
青弦溫言道:“你要我冒充藍老闆?”
葉非花緩緩的擡了手,指尖滑過她的臉頰,一邊柔聲笑道:“不是冒充,只是代替……風月樓習慣了藍鳳蝶這張面容,幸好有你在,大家纔不致覺得突然……”
這話實在太過牽強,葉非花似乎本也沒打算倚此說服她,只是勾了脣笑着看她,神情間甚爲滿意。青弦微擡了眼眸,反覺沉靜,微微笑道:“藍老闆是百媚千嬌的人物,我當真能扮的像麼?”
葉非花懶懶的笑道:“只有藍鳳蝶身邊能留的住葉非花,葉非花既然在,那藍鳳蝶豈會有假?”
青弦被他一言提醒,急回了身,“葉非花,藍鳳蝶現下已經不在這兒了?”
葉非花倒是微怔,看她急切,笑道:“那又怎樣?”
“那你爲什麼還在?你們不是相愛嗎?她爲什麼留下你獨自離開?”脫口而出的說完了,立刻後悔,急低下頭,這豈是你能管的事,又豈是你能管的了的事?
葉非花挑了眉,眸裡升起玩昧,笑吟吟的道:“小管你想知道什麼?我留下,自然是爲了當你的面首啊!我怎麼捨得我們小管一人在此?”
她們定是約好了在什麼地方會合,管氏藍鳳蝶上場,是爲了給藍鳳蝶逃跑爭取時間……管青弦擅自洗去了僞裝,日子久了必瞞不了人,必得急急行動……可是那樣葉非花怎麼脫身?我若是敵人,我必定知道,藍葉二人絕不會當真分離的,盯緊了葉非花,便一定能找到藍鳳蝶……
管青弦你傻了不成,這時候還在爲別人閒操心,藍鳳蝶既然這麼煞費苦心的留出一個管青弦,又這麼煞費苦心的去逃,那這事情的危險豈非不言而喻?只怕這李代桃僵的事兒,結果就是死無全屍,甚至更壞!
葉非花笑着敲敲她的頰,笑道:“小管……不,藍老闆哪,你在想什麼?”青弦搖了搖頭,事關藍鳳蝶和葉非花二人生死,縱是開口求懇,也必無用……
葉非花好像想起了什麼,轉身走開,端了半碗藥過來,笑道:“這是那變聲丸的解藥,”停了一息,又道:“你在風月樓乖乖待上幾晚,我便把你身上所中之毒的解藥給你,這筆買賣可好?”
青弦默然,伸手接了那藥碗,若不是曾經看過了那解法,真會信了他的話,可是當此情境,實在無話可說,點頭道:“多謝葉兄。”
葉非花反而默然,側了頭看她,狹長的眸中仍是光華閃閃,忽然一笑,道:“你怕死麼?”
“怕的。很怕。”
葉非花微微挑眉,又轉口笑道:“小管,你這一輩子,最想得到的是什麼?”
這時候居然開談理想……青弦怔了怔,想起心底深埋的那個願望,想當皇后?說出來,葉非花估計會笑死吧?所以只溫言道:“自由。”
葉非花笑了笑,仍是脣角勾挑,卻似有幾分親切之意:“小管,其實風月樓的日子,也算自在逍遙,守一院子面首當女皇,有什麼不好的?蝶兒只是爲了我……”頓了一頓,似乎猶豫,卻仍是續道:“自然,這兒也有些雜七雜八的隱事,不過,每樁事情,都自有人經手去辦,用不到你操心,你只需要站在那兒,讓風月樓更像個青樓而已……”
青弦啞然,這話於自己猜想頗爲不同,照這樣說,豈不是人人可做藍鳳蝶?可不知爲何,竟是信了,點了點頭,微笑道:“多謝葉兄開解。”看碗裡藥香撲鼻,掀了面紗,便慢慢飲下。
停了一息,葉非花笑道:“說話呀!”
這麼快嗎?青弦便試着叫:“葉兄?”聲音清甜宜人,已經不復那琴韻之聲,卻也全然不似藍鳳蝶花開般燦爛迷人的聲音。
葉非花皺眉道:“終究不像……你不必開口,所有事情我來應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