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寡婦終於等來了她夢寐一求的村長大選。大選的地點設在東寨村最熱鬧的十字路口。週會計電話通知了全村所有黨員,包括在外打工的。當然,遙遠的打工黨是不會在乎這個選村長的,他們只在乎打工掙來的血汗錢花到路上划算不划算。
何小強作爲村長後選,穿着西裝打着領帶,皮鞋黑亮頭髮油光,後面還跟着幾個助威的哥們兒。其中一個還掂了個大袋子,裡面裝滿了瓜子和糖塊,見人就給。
馬寡婦一看坐不住了,悄悄對喜滋滋地吃糖的傻老蔫說:“你現在吃他一塊糖,等他當了村長讓你還他一車糖,並且還讓你買不起糖。”
傻老蔫聽了就是一個哆嗦說:“那咋弄?糖都吃了,還甜嘞狠。”
馬寡婦不慌不忙說:“沒事,糖該吃吃,選村長時你不選他他不就當不了啦,當不了也就不會朝你還糖了。”
“中,俺不選他,俺選你。”
“大爺不選我,我一女人家當不了村長。”
“那我選誰?”
“李傍晚。”
“李得福家的孩兒?”
“嗯。”
“那我選他爹多好,爹不比兒強。”弄得馬寡婦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
李傍晚還沒有來,他一早和棉花去了縣裡公安局,是談翟老頭和何大腦袋的事。本來何小強做爲當事人也要去的,可今日選村長,何小強和縣公安局早早溝通了一下也就不去了。而縣公安局讓棉花去,是想聽聽她還有什麼訴求。棉花李傍晚何小強心裡也都明白,這個案子隨着雙方父親的死也就劃上了句號,無從再追究活着人的罪和錯。
楊岸香也已早早等候在公安局門口。戴着超大鏡片的太陽鏡,扎着馬尾,格子衫牛仔褲,側身依在楊思成剛剛送她的紅色奧迪A6上。在深秋陽光照耀下是那麼的美。
棉花一下車就看到了楊岸香,她一下就放慢了腳步,和李傍晚拉開了距離。她怕和李傍晚走的太近楊岸香會吃醋,特別是打她能說話後,這種感覺越來越濃烈。
李傍晚沒想到楊岸香會來,他打電話給棉花請假時楊岸香也沒說要來,只問了問有什麼事。現在他看到楊岸香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反而停下來拉住棉花的手說:“小仙女妹妹,你看誰來了。”聲還很大,說給楊岸香聽的。
楊岸香聽了忙迎來喊說:“棉花姐。”說完拉住了棉花的那另一隻手。
“還有晚哥哥呢。”李傍晚說。
楊岸香呶了呶嘴說:“有棉花姐在,我不敢叫。”樣子像一隻很乖很乖的小貓。
打棉花突然會說話了,楊岸香心裡的確很忐忑。睡不着覺的時候她常拿自己和棉花相比較。馬尾巴沒棉花扎的好看,無論去多少次美髮店,也體現不出棉花的那種自然美;還有身材臉型甚至皮膚她都相比較過,唯一能比得過的,也就她這大小姐的身份了。可她又不希罕這個身份,甚至都想不起這個身份來。她也能感覺到李傍晚和棉花之間的那種感情,更像兄妹間親情。還有也看不出棉花是愛李傍晚的,好像愛周棉棉更多一些。有次和棉花一起幹清潔的張姐和她說,棉花睡着時夢裡總喊一個人的名字。她的心一下就跳到了天邊,忙問喊的誰。張姐說棉棉哥。她的心這才從天邊復到了原位。也更同情棉花恨周棉棉了。本來棉花和周棉棉就是一對,沒想周棉棉卻逃了,至今沒有音信。但今天要不來她還是很擔心的,至於擔心什麼她也說不清楚,總之來了心會更安穩些,爲什麼不來呢。
李傍晚說:“別站着了,那就一起進去,我今天還要選村長呢。”
接待他們的是姬局長,顯得對棉花對這個事的重視。一開始棉花有些緊張,回說的話都不完整。姬局長爲人親和,聊着聊着就很聊得開了。談話的整個過程姬局長都沒提以前發生的事,只是對棉花的遭遇很同情,問了很多現在家裡的情況。說他會同民政局的江局說的,連同扶貧辦的同志一起開個會。還無不自責說,要不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們政府都還不知道底下還有這麼困難的羣衆。一個啞巴活了大半輩子還竟沒有殘疾證,沒有享受到政府的一點點幫扶,簡直是政府的失職啊……自責得棉花都於心不忍了。
“讓棉花姐坐我的車吧。”打公安局出來楊岸香和李傍晚說。
李傍晚說:“我也想坐。”
楊岸香一笑說:“你要是敢把你開來的破面包扔掉,我就讓你坐。”
“還是不坐了,麪包雖破我還沒有,這還是借來的。”說着打着車前走了。
都快十二點了李傍晚還沒回,馬寡婦這個急呀,忙讓馮娜打電話。
李傍晚一看是馮娜,猶豫一下接了。
“傍晚,你在哪啦?”
一聽是馬寡婦的聲音,李傍晚逗笑說:“嫂子,給我報喜呢。”
“瞅瞅你這熊孩子,都啥時候了還逗。你敢緊回來,棉花的事是大事,選村長的事也不小,關乎着全村人的幸福。棉花的事辦完了敢緊回,可不能再讓楊岸香纏住嘍。”
“我知道了嫂子,我這就在回的路上。”
“那我就放心了。”說完馬寡婦就隨着衆人把寫有“李傍晚”的選舉條,投進了大紅的選舉箱。
小江做爲村裡有錢有知名度的人,被週會計邀請爲公證人兼讀選票。爲此何小強還找過他,要他少讀幾票李傍晚,一票一百,他拒了。不知爲什麼小江是很怕李傍晚的,一看到李傍晚他那條小瘸腿就很哆嗦。再說他讀完選票,週會計還會看一遍,沒有不透風的牆,到時遭了父老鄉親們的恨值不得。
李傍晚到時,小江已在前臺讀着選票,王耀武在臺上的大紙板上寫“正”字。他的那個“正”字還差兩筆,而何小強已寫成了三個,第四個也已讓王耀武的大毛筆寫了一橫,他看了嘿嘿一笑。
馬寡婦說:“你傻笑啥,要早點回來你一票棉花一票,這不又多兩票。”
“嫂子,我就是回來我也不選我自己。”
“那你選誰?”
“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