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在屋裡聽外面說笑,忍不住來到窗前往外望,只見馬寡婦正在抱着孩子笑,父親站在一旁也很開心的樣子。而院子裡的大片地方都被鋪上了破布涼蓆,母親和馮娜就跪在上面做棉被。那被子是大紅的軟緞被面條紋的裡子,馮娜正在用一隻手托起裹住白軟的棉花,一隻手拿着針線細緻地引着。棉花看着看着頭疼欲裂,雙手捂住了腦袋,喊出了“媽媽”兩個字,痛苦地蹲在了地上。她想到了何大腦袋那滿屋的棉被以及何大腦袋那張慾望焚燒的面孔,她使勁捶了捶自己的肚子,猛然站起來向外跑去。
周棉棉依然沒在家,這已是她第三次來找周棉棉了,可週棉棉好像一直在躲她。
她來到家後周棉棉喜歡散心的槐樹林,希望能在那裡遇見他,可那兒依然沒有周棉棉的影子,周棉棉突然在東寨村消失了。
收割完麥地裡的落生苗,在炙熱的光照下長勢迅速,已綠油油的成片了,有的還開了黃色的小花。
這時從去鄉里的道上駛來一輛車在槐樹林旁停住,車上下來的竟是李傍晚和楊岸香。
“就送到這吧,別進村了。”李傍晚下了車身子依靠在樹幹上,點上一支菸慢慢地吸上一口說。
“怕棉花姐看到?”
“不是。”李傍晚搖頭。
“那是爲什麼?是因爲你要和棉花姐結婚了,不想讓村裡人看到我和你還有來往?”
“也不是。”
“那爲什麼?今天把車子都騎壞了,找我就是爲了告訴我你要和棉花姐結婚了?然後讓我不要再來找你。我有個問題在車上都想問你,假如那次我們是真的,不是做給媽媽看,你會選擇誰?還是棉花姐是吧?”
“這不能成立一個問題,你和棉花妹妹也不一樣。”
“爲什麼不能成立一個問題?我和棉花姐爲什麼不一樣?是因爲我的家庭嗎?我生活在一個富裕的家庭裡,而棉花姐她不是。可我們都是有着愛的青春女孩,棉花姐有的我都有。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很羨慕棉花姐,羨慕她打小就有晚哥哥棉哥哥陪着她愛着她護着她。我也一直以爲棉花姐愛的是周棉棉,你只是把她當做妹妹,怎麼也不會想到你們已在一起了。”說着楊岸香流出了眼淚。
“別這樣,我心中的你是不會哭的,比我還要強,我也不值得你掉淚。”李傍晚一邊給楊岸香抹淚一邊說。
“你做出來的事是不值得我流淚,可不知道爲什麼說着說着就哭了。那晚你要了我該多好,可我們躺着說話玩,我恨不得咬死你!”說着就在李傍晚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後,上車“砰”地關上門,一個急拐走了。
一直看着楊岸香的車走遠,李傍晚才目光呆滯的低下頭,把煙狠狠地吸上一口,扔掉用腳使勁踩滅。再擡頭時,棉花已站在面前。
“爲什麼?爲什麼要說孩子是你的?”棉花邊流淚水邊說。
“你咋會在這?要幹啥去?”
“你傷了一顆愛你的心,這都是因爲我嗎,還都是因爲他?”說着棉花又使勁地捶自己的肚子。
“不要這樣小仙女妹妹。他沒有錯,我們也沒有錯,錯的是一顆控制不了慾望的心,再說我也是喜歡你的。”李傍晚拉住棉花的手說。
棉花掙脫了說:“可我喜歡的是棉棉哥,這只是你的一廂情願。既使我和你結了婚,我也不會幸福,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會揹負多大的罪惡,我還幸福嗎?”
“可棉棉他已經走了,他逃了,在我大爺找他的第二天就扔下他媽他妹走啦,還有什麼讓你值得去喜歡的。”
“一個處處苛求完美的人,突然聽說他喜歡的女孩懷孕了,而更糟糕的是他還沒跟這個女孩滾過牀單,他會怎麼想?肯定難以接受。如果你也不知道我是怎麼懷孕的,我爸爸突然去找你,說我懷孕了,要你和我結婚,你會怎麼想?和現在一樣坦然嗎?”
“我不知道,事實是我知道了真相。”
“所以,我是不會和你結婚的。”
“那你怎麼辦?現在全村人都知道你懷孕了,孩子是我的,我們要結婚了。”
“一切順其自然。”說完棉花轉身而走。
“小仙女妹妹,我現在才發現你是那麼的堅強,堅強的讓人難以想象。”
“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會這麼堅強。當我看到馮娜嫂子和媽媽做的那大紅的棉被我就想到了那雙罪惡的手,我應該發瘋或者去死,可我卻相當冷靜沒瘋也沒死。”
“爸,我不會和晚哥結婚!”回到家棉花就說。
翟老頭正在邊吸菸邊和馬寡婦說笑。見女兒出去不大會,回來竟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他臉上的肉哆嗦了一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便沒說出話來。
李傍晚也緊隨棉花後面進了院說:“妹妹別這樣好不好。”
“咋?和傍晚鬧彆扭啦?”
“大爺沒事,一點小誤會。”
“我說的呢,這孩子都有了,咋能不結婚嘞。”
“孩子不是他的。”
棉花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馮娜做着棉被拿針紮了手,馬寡婦笑着笑着咬了舌頭,翟老頭煙也不吸了,嘴巴張着說不出話來,啞媽放下針線也站了起來。
“哎呦!我的傻妮子,說這是啥話嘞。你和傍晚要結婚啦,你爸高興嘞狠,我們也都高興,郎才女貌哇。又說這話,嚇人不嚇人。”馬寡婦先開口說話打破了可怕的沉寂。
李傍晚也忙說:“就是,別聽妹妹瞎說。”
“我沒瞎說是真的,所以我不會和晚哥結婚。”
“是棉棉?願不得那個小龜孫跑了。”翟老頭撓了撓頭輕輕嘀咕。
“也不是棉棉哥嘞。”
翟老頭這下急了,瞪着眼珠子臉憋得通紅,顫抖着手指了棉花說:“這個不是那個也不是,那是誰的?”說着這就要動手。李傍晚忙攔住說:“大爺你消消氣,都是我不好。”翟老頭才把舉起的手放下。
棉花委屈的淚水立時流如雨下,在原地站了會見父親的巴掌沒落下,跑進屋裡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