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望着一縷血紅的絲線朝北辰教授的腦門飛了過去,但教授卻毫無知覺,似乎這紅線與我身旁的少女一樣,僅僅存在於我的腦海之中。
紅線纏繞上教授,漸漸匯聚成一隻蛆蟲的模樣,它在教授的額頭爬動了一會兒,開始用頭部尖端猛鑽了起來。
我看看薩佛林,發現她神情無比專注,彷彿正在釣着大魚的漁夫一般。而教授則渾若無事,用迷惑的目光看着我,似乎不解爲何我死死盯着他看。
我想:你在做什麼?薩佛林小姐?你想殺死他嗎?
薩佛林喊道:“別吵!我需要集中精神!“她開始大口呼吸,發出夜鶯般嬌嫩的喘氣聲,手臂漸漸顫抖,似乎在與無形的敵人進行生死搏鬥一般。
我心念一動,開始查探教授身上流露出的信息素。讓我驚訝的是,他沒有散發出任何腦電波。
除此之外,他一切體徵都正常的要命——有心跳和呼吸,身上散發着清晰可聞的氣味兒,臉上出油,汗腺翕張,一切都和普通人毫無差別,但唯獨他的大腦似乎屏蔽了一切信息,連一絲念頭都不泄露出來。
有某種力量在保護着北辰教授,封閉了他的思想,讓旁人無法探知他的意識。
薩佛林慘叫一聲,教授額頭上的蛆蟲瞬間枯萎,分裂,死去。她懊惱極了,抱住我的手臂,悽慘的哭出聲來,彷彿失去了洋娃娃的小姑娘般楚楚可憐,令人痛愛。
教授見我一直不說話,態度反而緩和了下來,他說:“我的委託已經說得清清楚楚了,只要你能拍到兩人苟·且的照片,我就按約定付給你辛苦錢。”他咳嗽一聲,抿了口飲料,長長嘆氣,又說:“如果你覺得有什麼爲難,可以儘管提出來。委託上的數目不過是初步的協商價格,如果你做的好,我還可以加一些額外的獎賞。”
摯友先生告訴過我,北辰教授也算是出生豪門的公子哥兒,他繼承了一大筆遺產,衣食無缺,加上他學識淵博,受到許多女孩兒的主動追求。他曾經結過兩次婚,結果都因爲他的感情糾葛而分手,誰是誰非已經難以辨別了,但從他對現任妻子的感情來看,他似乎並非**倜儻的紈絝之人。
我鼓足勇氣,問:“教授先生,在下尚有一絲疑惑,不知教授可否爲在下解惑?”
他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不知教授爲何非要妻子與那男子的交·歡照片?也許教授不知,便算在下真的獲取這等照片,只怕也難以呈上法庭充當證物。此乃雞鳴狗盜之舉,恐怕不爲俗世認同。”
他摸索着口袋,似乎想翻出香菸,但卻在半途硬生生忍住,苦笑着說:“我戒了煙,是爲了小竹她戒的。她不喜歡別人抽菸,沒法子,我就是這麼愛她。”
他肯爲那個女孩兒戒菸?我曾經聽說,當一個男人肯因爲愛情而戒菸的時候,那他已經深陷在戀愛的瘋狂之中了。他成了愛情的癮·君子,足以在濃情蜜意中找到煙的替代品。
教授無奈的笑了一會兒,忽然恨恨的說:“所以我必須百分百確信!”他這句話說出口,同時一拳砸在桌上,發出轟隆的響聲。
他的動靜有些大,周圍的人紛紛擡頭張望,我低頭聳肩,遮遮掩掩,勸道:“輕點兒,輕點兒聲。”
教授深呼吸幾口,用剋制而急切的聲音說:“我。。。。我至今仍然不相信小竹她**的事,雖然我看到她的聊天記錄,但我依舊覺得。。。。那不過是兩人之間不雅的玩笑罷了。小竹她非常有修養,從小家教嚴格,就像孤高的竹子一樣令人敬仰。她喜歡看書,沒事兒總宅在家裡,就算我平時帶她出席晚宴和舞會,她也矜持的有些拘謹,我覺得這一切不過是我疑神疑鬼的猜測罷了。”
聽起來就像是籠中的鳥兒,家養的寵物一般,她失去了自由,僅僅爲着討好主人而忍耐着天性。如果他說的沒錯,這位雙竹夫人不僅有些可憐,甚至還令人欽佩。沒有男性不渴望這樣的妻子,但這樣的美德對女孩而言,卻又算得上是悲哀的鐐銬。
我問:“她從來不出門?”
教授開始搓着雙手,嘆道:“在我們結婚的前一年半時間裡,她乖乖的呆在家裡,讀書寫字,最多上網購物,幾乎不邁出家門。我由此放鬆下來,大約有幾個月沒有監督她。。。。。”
“教授先生曾經監視過她?”
他面露猶疑的神情,但依舊點頭回答:“沒錯,我深愛着她,深怕她背叛我,所以在最開始的幾個月,我聘請了私家偵探。。。。。”
我表示了理解。
他繼續說:“可在我無意間發現她的短信留言之後,從三個月前,我又開始監視她了。我發現她每週總有一兩天的時間——大致是在週四晚上——打扮一番,走出家門。她會來到一家酒吧,在酒吧中逗留到關門,在此期間,無論什麼人上前搭訕,她都會置之不理。她喝完酒,走出酒吧,不顧酒醉,開車返回我的豪宅,隨後趴在牀上痛哭一場。”
我想:聽情形似乎像是精神壓力過大的症狀,她需要排解心頭的鬱悶,因而深夜外出,在酒吧中獨自飲酒,雖然身在人羣之中,四周喧鬧不斷,但她依舊維持着自己的孤獨。她太過寂寞啦,如此下去,只怕會就此發瘋。
教授說:“我派人一連跟蹤了她三個月,並沒有發現異常。這讓我感到非常內疚,提議帶她出去旅遊,但她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我。我請假在家,希望多陪陪她,安慰她的心,我爲她買了許多奢侈品,希望她開心起來,但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她開始對我發脾氣,認爲我請假在家是對她的不信任。我又提議陪她前往酒吧,但她卻大發雷霆,歇斯底里起來。”
我想:你這下可露陷了吧,你知道她去酒吧的事,她自然知道你派人跟蹤她了。
教授說:“你知道了吧,偵探先生,我請你來,並不是爲了找到罪證,我是想讓你證明她的清白無辜。如果可能的話,我甚至希望你能治癒她的憂鬱症。”他笑了起來,嘆道,“但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我站了起來,說:“教授,請允許我這樣對你說:我無法保證我調查的結局如何,但我將盡最大的努力接近真相。我無法治癒絕望的靈魂,但我會試圖拯救尚有希望的心靈。”
他呆了片刻,說:“你這人可真莫名其妙,一會兒說古文,一會兒又唸詩。”
我朝他鞠了一躬,快步走出了餐館,回到大街之上。
我想:薩佛林小姐,請問你之前意欲何爲?
薩佛林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她笑道:“沒什麼啦,我不過是在開玩笑罷了。”
我想:恐怕並非如此,若在下所料不錯,你恐怕意圖操縱他的精神,對嗎?
薩佛林將小腦袋四處亂轉,乾巴巴的說:“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話都聽不懂?你又在胡思亂想啦,面具哥哥,我爲什麼要催眠他?我根本不認識他。”
她自有她的鬼主意,就像我有我的小秘密一樣,這位神秘的女孩兒,這位遠古的幽靈,這位孤獨的囚徒,這位可憐的遊魂,我爲什麼要拆穿她的*呢?如果可能的話,我多麼想將她攬在懷裡,安慰她那顆古老而幼稚的心啊。
這樣想着,我沿着大街走了出去,穿過幾個街區,走入了地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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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教授所說的酒吧位於尊意路的路旁,它的名字叫做尊來酒吧,從外觀上看,就像是美國西部的木屋酒吧一般獨具特色。酒吧內部裝飾豪華,五彩燈光穿梭流轉,嘈雜音樂無休無止,偶爾在酒吧前的水池會噴射出火光,令此地宛若地獄的入口般誘人。
這路段是富人居住的場所,不少有錢而賦閒的紈絝子弟會來此酒吧**作樂,當然也少不了那些暫住此地的外國人,更有許多心懷期盼的女孩兒,穿着大膽而暴露的衣着,扭動着纖腰,邁着金蓮步子,露出純潔的微笑,畫着嫵媚的妝容,擠破腦袋進入酒吧,試圖在這些有錢人中找到金錢的寄託。
我怯生生的挨近酒吧門口,門口高大的酒保瞪了我一眼,我慌忙扭過頭去,東張西望,遮掩心中的驚恐。
酒保說:“酒吧已經滿了,今天不能進來了。”他有些淮遠口音,雖然遮掩的很好,但卻瞞不過我。
我用淮遠話說:“大哥,你讓我進去吧,我好不容易來下洋一趟,不見見世面,回去別人問起來,你可讓我怎麼回話呀?”
他一愣,用淮遠話說:“老鄉啊。”
我並非淮遠的人,但正如我所說,我是各類語言的宗師,要我說上幾句,短時間內可以不露破綻。
我驚喜的叫道:“大哥,你也是淮遠人啊。”
他面露猶豫之色,說:“小兄弟啊,這地方可不是你該來的,裡面亂七八糟的,什麼壞人都有。聽你大哥的話,回去吧,別在這兒糟蹋錢。”
我懇求道:“大哥,求你了,就讓我瞅一眼,進去瞅一眼,我保證不亂說話,只在旁邊看着,行不?”
他思索再三,就在這時,又有幾個年輕人想要闖進來,他將那些人攔住,也不再管我,我知道他已經默許了,便一溜煙的走入酒吧,走入了那個令人迷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