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與寒冷結成盟軍,我彷彿成了九層地獄的受刑之魂。雖然我令大腦休息,但我的意識卻清晰的辨析這一過程。
如果我是普通人,這樣的劇痛是致命的,神經會因此而爆裂,大腦會因此而停止運轉。
它沿着我的神經傳入大腦,某種病毒侵入我的心臟,令我的血液產生急劇的變異。在變異過程中產生了疼痛感,像是長滿鉤刺的針扎入我的骨肉,等落位之後,又開始不停的轉動。
我決定消滅這些病毒,效仿紫藤鍾幼蟲的方法,我掃描大腦深層,但大腦的病毒資料室中並沒有病毒的樣本。我又仔細分析病毒入侵的路線,發現它在增強我的體能,同時以另一種血液替換屍鬼身體中那少的可憐的魔血。
我覺得這一過程相當有趣。
於是我創造了一個緩衝區,將疼痛信號的傳輸減緩了上百倍,由此暫時隔絕了疼痛感,同時令體內分泌出強效的止疼激素,一點點化解這致命的魔鬼之刑,悶聲不響的熬過了痛楚的狂歡節。
我並沒有去思考這痛苦的來龍去脈,而是全神貫注的與它對抗,像個沉迷網絡遊戲的小毛孩兒一樣忘乎所以。戰爭持續了一個晚上,直到破曉之際,我的意識一直沒有停歇,我最終驅趕了疼痛,令病毒平緩的完成了對我身體的轉化。
一股強烈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我睜開眼,從沙發上爬起來,伸伸懶腰,只覺得四肢百骸有使不完的勁兒。我有些奇怪,莫非這是昨晚忍耐疼痛的副作用?我估算我的握力,覺得遠遠超過了常人。
綠面具在我腦海中說:“別胡思亂想了,下午要接受採訪,你先準備準備吧。”
聽她的語氣。似乎有些幸災樂禍,我不知道她在笑什麼。這女瘋子,她的思緒說不定比我還要混亂。
我笑道:“姑娘何必多慮?在下學富五車,足智多謀,胸藏百萬兵,有三寸不爛之舌。區區採訪,那可真是張口就來。”
綠面具說:“第一,你先得換一件衣服,穿的得體一點。第二,電視臺的採訪節目都有準備與約定。你得早點去對稿子。”
我不屑的說:“你又不是我老孃,管那麼多幹什麼?老子就算光着屁股去,那也是老子的自由....”
她一聲令下,我不由自主的行動起來,她指使我問管家要了一身合身的休閒服,讓我颳去鬍子,洗了個澡,換上衣服。我抱怨道:“緹豐王子明明有更高檔的西服....”
她笑着說:“穿在你身上,和地攤貨有什麼區別?觀衆一看你穿上萬元的西服,要麼認爲你這人死要面子。穿着假貨,要麼認爲你這人生活奢靡,一擲千金,還不如穿的簡單一點呢。”
我嘆了口氣,默默搖頭:須知這輿論如刀,殺人於無形。無論如何做派,總免不了有人挑刺。我但求無愧於心。哪裡能顧及這麼許多呢?這小妮子心眼太多,見識短淺。胸襟狹隘,算不得一流人物.....
綠面具哼了一聲,嗔道:“我算不上一流人物,那你豈不是社會殘渣了?”我感到腦袋一陣疼痛,連聲慘叫,在豪宅庸人與管家錯愕的目光中,我被她催促着走出了豪宅,趕往起源電視臺。
電視臺的演播室位於一座摩天大樓的高層,我一到場,就有親切的記者小美眉笑臉相迎,她說:“賈面先生,你好,你來的真早,不過咱們還得抓緊時間對稿子,早點彩排一遍,以免上電視的時候效果不好。”
我嗯了一聲,心想:“我原來叫‘賈面’,我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不過那也可能是摯友先生替我僞造的身份。”
她又說:“雙竹小姐和‘無策’先生都已經到了,他們來的比你還早呢。”
我吃了一驚,心想:“這兩個傢伙比我還起勁?想出名想瘋了麼?”心中無名火起,嘴裡哼哼哈哈,說:“他們算什麼東西?”
記者小美眉嚇了一跳,隨即面露喜色,似乎嗅到了大新聞的味道,問:“賈面先生與他們兩位有....有意見不一樣的地方麼?”
我想:“先搞壞他們兩人的印象分,以免他們搶我的風頭。”於是笑道:“這雙竹....唉....小姑娘家,忒愛表演,吸引關注...我也不好多說。至於那無策....唉.....他的性取向....唉.....他對我做的那些事.....我可說不出口。”
我欲言又止,一臉痛心疾首的模樣,記者小美眉喜形於色,說:“你別賣關子啦,賈面先生,你有什麼話,現在就說出來吧,採訪費的事都好說。”
我痛下決心,正準備將他們兩人說得一文不值,突然間,我覺得一股勁風鑽入我嘴裡,塞住我喉嚨和氣管,差點兒沒把我嗆死。
摯友先生的聲音輕輕在我耳畔響起,他說:“你說我什麼?”
我呼吸困難,滿臉通紅,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不停扭來扭去,記者小美眉在一旁嚇得連連尖叫,我用靈異感知回答:“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那股真氣頓時消散,我噗地一聲呼出一大口氣,趴在地上,大聲呼吸,渾身汗水直冒。
記者小美眉將我扶了起來,問:“賈面先生,你沒事吧。”
我慘然搖頭,往她身後一瞧,只見摯友先生與雙竹正望着我,前者目光中滿是嘲弄。後者見到我十分高興。
我們走入準備間,坐在沙發上,記者小美眉讓人給我們每人泡了杯茶,說:“主持人馬上進來。”隨後她就退了出去。
我們等了一會兒,見到一位三十多歲的美貌少婦走了進來。我認得她,她叫李瓏,是起源電視臺最著名的採訪類脫口秀主持人。
李瓏笑着衝我們打招呼,命助理遞過來厚厚的一沓紙,說:“這是今天採訪時要問的問題,三位好好準備準備。看看有什麼不合適的,如果不合適,我待會兒就不問了。”
雙竹與摯友先生趕緊看了起來,我從鼻孔裡出氣,連看都不看一眼。這一招叫‘欲擒故縱’,通稱耍大牌,整個人散發出王霸之氣,鼻孔朝天,目不正視,突出一個目中無人,方能顯出我與衆不同之處。
雙竹說:“面具哥...,面具。你還是看一看吧,這些問題有些刁鑽的很。”她也知道咱們兩人身份敏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讓旁人知道咱倆關係。
我嚷道:“無論什麼問題,我照單全收。在下生平不做虧心事,何必遮遮掩掩,庸人自擾?”
摯友先生哈哈大笑,說:“好膽識,好魄力。佩服,佩服。”
我從他聲音中聽出奸惡的語氣。知道這其中有些問題只怕十分令人難堪,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慌亂。但我話已經撂下了,爲了面子,此刻已經不能出爾反爾。
雙竹可憐巴巴的對主持人說:“能不能不要問我關於前夫的事,太八卦了,和朝暉的事一點關係都沒有。”
主持人見她容貌秀美絕倫,神情楚楚可憐,心中一軟,說:“沒問題,我本來就覺得這些問題對你不尊重,而且咱們節目時間有限,不問就不問吧。”
摯友先生冒充無策,本來任務艱鉅,但瞧他那成竹在胸的模樣,看來他早已想好了應對之道,這人心思險惡,竟然恐怖如斯,真是令我不寒而慄。更可氣的是,主持人見他容貌俊美至極,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對頭,就像是腦殘粉面對偶像一樣。唉,世人無知,以貌取人,我真是沒眼看了。
他們嘰裡咕嚕的討論了半天,我雙手交叉胸前,趾高氣昂,不屑一顧,心裡卻暗暗叫苦。我隱約聽到李瓏說:“就這樣吧,我主要將問題集中在你們這次的冒險經歷中,可能會穿插一、兩個八卦的小問題,但絕不會讓你們難堪的。”
她頓了頓,又說:“另外,節目組還邀請了兩位海爾辛先生的親密朋友前來一起錄節目,但那應該不會對你們有什麼影響。”
我忍不住問:“這兩老外又沒有參與朝暉的事,找他們做什麼?”
她笑着說:“有什麼法子,我們請不到海爾辛,只能找人湊數了。”
我又問:“節目時間有多長呢?”
她看了看時間表,說:“從晚上五點半到八點半。”
雙竹驚訝的說:“三個小時!爲什麼時間那麼長?”
李瓏親密的摸着她的臉頰,親切的說:“這次事情鬧大啦,我們臺長說,自從倫敦核災難以來,再沒有比這影響更廣泛的重大事件了。這是本世紀本國第一次派兵參戰,幾乎所有新聞電視臺都在全天候直播這次朝暉的蟲災呢,你們肯賞臉第一時間接受我們的採訪,咱們領導重視的不得了呢。”
我們三人互望了一眼,我從他們眼中看出了緊張、雀躍與迷茫,可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我們身處在時代漩渦的中心,我們正在親歷一場劇烈的動盪,也許從今以後,整個世界都將因爲此事而發生改變。
命運的洪流浩浩蕩蕩,我們身處期間,身不由己,但在當時看來,一切的發生卻再自然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