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死裡逃生之後

等他離開時,光柱漸漸退去,那些曾經籠罩在月光之下的人(現在已經成了死人)全都消失了,就像被退潮卷軸的沙子,就像被颶風摧毀的農田,就像被火焰吞噬的草原,就像沙漠中一觸既散的海市蜃樓。

他走遠了,沒有注意到我。我並未隨着月光消退而失蹤,相反,我回到了物質世界之中。

那是因爲我還活着。

他以爲咬斷我的喉嚨就能殺死我了嗎?愚蠢的笨蛋,他以爲我面具是這麼容易死的嗎?我就如同癌症細胞一樣頑強,如同蟑螂一樣陰魂不散。

在他咬斷我喉嚨之前,我挪移了器官,從肛.門處呼.吸,流出的鮮血被另一種體.液取代,除了心理上有些噁心,我的身體機能並沒有受到絲毫影響,等他一離開,我的鮮血止住,傷口飛速復原,很快便生龍活虎的站了起來。

我站了起來,遙望遠方,心中舒暢,冷笑道:“這點微末道行,也敢來取我面具性命?若不是我不想惹事,你焉能全身而退?”

我隱約見到他遠方的背影微微一動,好像竟要回頭,我大驚失色,急忙趴下,屏住呼吸,偷偷摸摸的望着他。好在那不過是我多心了,他根本沒有動作,只是擡起腳丫,看了看腳底,很快不見蹤跡。

我心思一轉,想:“且看看這小子會如何與天雅.巴貝胡謅。”我使出諾菲勒族系的“神出鬼沒”,身體如變色龍般與周遭環境完美相配,隨後我彎着腰。躡手躡腳的快跑幾步,大約十分鐘之後,我發現了他們的動向。

阿斯蘭博幾乎光着身子,只留下一件褲衩,他似乎故意擰斷了自己的手臂。而天雅正扶着他,關切的問這問那。一旁的布勃與桑莎臉上也混雜着擔憂與喜悅,將他圍在正中,時不時轉頭張望,觀察是否有敵情出現。

我通過讀脣,看見阿斯蘭博說:“這些血族....以爲我死了。他們似乎有重要的儀式要舉行,並沒有顧得上查看我的屍體,該死啊,好疼,好疼。但我總算逃過了一劫。”

這小子張口就來,毫不含糊,天生是塊撒謊的料子。由此可知,他的這些同伴對此毫不知情,他瞞了他們多久了?他什麼時候成爲狼人的?

天雅喜極而泣,說:“太好了,阿斯蘭博,太好了。”

桑莎急忙說:“沒事就好。但我們快點離開這兒吧,說不定他們還會追出來呢。”

布勃將阿斯蘭博撐了起來,四人加緊腳步。匆忙的朝遠方走去,我見到天雅側過臉問道:“那個可惡的屍鬼怎麼樣了?”

阿斯蘭博說:“他死了,那個巨人殺死了他。”

我不禁連聲輕笑,暗想:“老子偏偏還活着。”

但活着歸活着,我也懶得再去招惹他們,等了許久。我見他們離去,露出身形。拖着疲憊的身軀,走向緹豐王子的豪宅。

這次前往魔蟲國度的冒險。雖然令我飽經摺磨,但也令我掌握了吸收空氣中魔力的方法,我可以以此爲能源,將其轉化爲血族的魔血,用來更快的恢復傷勢,補充體力,但下洋這樣人口密集的城市,魔力似乎受到污染,雖然不影響使用,但卻彷彿污水般噁心,我聚集了一會兒魔力,就覺得心煩意亂,中人慾嘔,不得不停下來歇一會兒,吐納半餉,驅散厭惡,才能爲繼。

綠面具忽然對我說:“奇怪,這隻狼人似乎並沒有部落。”

我嚇了一跳,嚷道:“姑奶奶,你能不能別嚇唬人呢?前面我被吊打的時候你倒是一聲不吭。”

綠面具說:“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她突然唱了起來,這幸災樂禍的女人呀,我倒不知道她還有這樣的幽默感。

我恨恨的想了一會兒,問:“什麼叫沒有部落?”

她說:“狼人之中也有許多部落的,就像血族的族系一樣。但由於他們的數量很少,我已經很久沒見到狼人,更別提部落了。那個阿斯蘭博,他的舉動與氣息,並不像我曾經見過的那些狼人,他似乎從未見過其他狼人,他恐怕對狼人知道的比你還少。”

我問:“狼人不是已經快絕跡了嗎?”

她笑了起來,說:“被削弱了,但並未滅絕。他們隱藏了起來,藏得更深,更隱秘。他們終止了互相之間的聯絡,在某些人跡罕至的地方生存。我曾經遇到過某些狼人族長,他們小心翼翼的活着,似乎秉持着某種不可動搖的信念,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懼感。”

我問:“他們是在害怕血族嗎?”

“血族?不,狼人憎恨血族,但絕不會畏懼。他們的力量也會隨着年歲而增長,一些遠古狼人的實力不遜色於遠古吸血鬼,我不確信有沒有狼人達到洪水先民的程度,但即使現在他們決定與血族正面開戰,狼人也並非毫無勝算。它們在害怕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連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弄了半天,她也只是一知半解呀,綠面具呀綠面具,我還以爲你無所不知呢,原來你和我半斤八兩呢,虧你還老在我面前賣弄,我真是服了...

我突然感到腦袋像是被套了緊箍一般痛,綠面具冷笑道:“我賣弄什麼了?”

我慘叫道:“賣弄?誰說賣弄了?我說的是美女,姑娘美貌,在下生平罕見,一見傾心。不知能否同牀共枕,抵足而眠.....”

綠面具笑了幾聲,巧施手段,我一拳砸中我的鼻子,頓時鮮血長流。我哀嚎幾聲,說:“不敢了,不敢了.....”

她說:“要不是你今晚被折騰的夠嗆,我還要好好整整你呢。”

我止住血,流着淚,暗想:“你變了。綠面具,你變得更加暴躁了,我情願你冷冰冰的對待我,也不願你如此無情的虐.待.....”

我走過街道,看見路邊有一塊大屏幕。正在播送新聞,一大羣人在屏幕前駐足觀看,新聞中在追蹤報道朝暉緊張的局勢,前方戰地記者在軍營中四處轉悠,逮着誰就採訪誰,由於記者英語有些彆扭,只能採訪本國士兵,畫面一切。只見海爾辛從鏡頭前走過,記者像逮着寶貝一樣衝了過去,海爾辛笑了起來。用中文說:“你好。”

女記者呼吸急促,勉強平復情緒,自我催眠了一會兒,頗有氣勢的問道:“這位是最近已經在社交網絡上鼎鼎大名的英雄人物,被稱爲梵蒂岡男神的海爾辛先生,你好。伯爵,你的中文說的很不錯。”

海爾辛用手指點着鏡頭。用英語說:“那是因爲我和我的好兄弟——本國的賞金獵人:面具與無策——出生入死了一段時間,那真是一段難忘的日子。我們雖然分別了,但我依舊想念你們。當然,還有雙竹小姐,你救了我的命,我一輩子不會忘記。一個蘭尼斯特總是記着他欠的債,海爾辛也是。”

我默默的流着眼淚,暗想:“海爾辛啊海爾辛,雖然你最後一句話莫名其妙,可你居然還念着我,但是兄弟我爲了保命,已經把你的名聲糟蹋的差不多了,那兩個女人下次見到你,你可能小命不保。我在心裡先給你說聲抱歉了,以後我會給你燒紙錢的,保重。”

女記者驚喜的尖叫起來,她急不可耐的用英語說:“你是指我國的三位與你一同冒險的同胞,他們對你的幫助很大嗎?”

海爾辛點頭說:“不錯。”

女記者深深呼吸,鼓足勇氣,問道:“那麼,關於此次聯軍對付的敵人,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有些吃驚,暗想:“她怎麼能問這樣的問題?”

須知本國的新聞節目,播出前總要留有餘地,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區分的清清楚楚。節目播出之後,萬一引起社會上的強烈反響,電視臺的領導可要狠狠挨批。這女記者問出這問題,難道不怕海爾辛把蟲子的真相說出來,造成世界範圍的恐慌嗎?

但我轉念一想,知道她既然能這麼問,準是已經獲得了許可。

海爾辛猶豫了一會兒,說:“蟲子,很大的蟲子。”

女記者神情緊張,問:“能再具體一點嗎?這些蟲子難對付嗎?現在戰況現在如何?”從她的問題來看,她果然已經對此心中有數,看來本國已經不打算隱瞞下去了,全世界無孔不入的媒體與網絡早就傳得沸沸揚揚,與其人心惶惶的捂着掖着,不如開誠佈公,讓衆人同仇敵愾。

海爾辛說:“這麼說吧,真正的難題恐怕已經度過了,目前的戰況而言,這些蟲子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威脅。但我們的目標是最終深入腹地,徹底消滅這些可怕的怪物,因此我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女記者又問:“你能領我們去看看這些敵人的屍體嗎?”

海爾辛笑了起來,他說:“如果你看了不害怕的話,走吧。”

鏡頭晃動,朝前方移去,海爾辛領着他們繞過營地,來到一塊平地上。鏡頭對準幾隻大型的蚱蜢,它們被關在一個籠子裡,不停的跳動,翅膀震動不休。

女記者驚呼一聲,鏡頭上下移動,從各個方向觀察這些蚱蜢。

海爾辛說:“這些並不是軍事機密,所以可以讓你們拍攝,看上去有些不真實,對嗎?”

女記者連連點頭,轉過臉,努力穩住心情,對着鏡頭說道:“這裡是由特派戰地記者石楠,發回的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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