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堯的一隻手臂還是一如既往的給她當枕頭,他的另外一隻手臂輕輕的順着她的髮絲,感受着她身上的馨香。
這本應該是個寧靜溫馨的夜,兩個人卻因爲季潔最後說出的那個秘密而方寸大亂。
心情也變得亂糟糟的……
唯一能夠陶笛心底感到安慰的就是,男人深眸中的堅定。
一如她心中的堅定那般,剛纔的話雖然聽上去有些任性。可卻是她的心裡話,此刻她心裡的確就是這樣打算的。
她想過最壞的結果,不過她打定了主意跟男人在一起。
所以,人反倒有些平靜了,既然打定了主意,也沒什麼可害怕的了。
她的小手伸到男人的腋下,這是她每晚的固定小動作。
她怕冷,尤其是在這樣天寒地凍的夜晚。儘管開着空調,可小手還是很容易冰冰涼涼的。每晚,男人都會把她的小手拉到腋下,緊緊的幫她暖着。
而她每次都怕冰着他,總會悄無聲息的拿出來,而他卻總是能第一時間捉住她的小手,霸道的幫她溫暖着。
她現在已經習慣每晚都在他的懷裡入眠了,他因爲眼睛看不見跟她鬧彆扭的那幾天晚上,她一直都會失眠。躺下了,總覺得身邊少了什麼。
她不敢想象沒有他的生活會是怎麼樣的,總之,她就是不管不顧的要跟他在一起。
就算是別人罵她瘋了,也沒關係。
沒有得到男人的回答,她又追問,軟軟的撒嬌,卻又帶着幾分急切,“老公,你回答我啊。你說好不好?我們不管別人怎麼想,我們什麼都不管,只要在一起好不好?”
季堯看着她那雙澄清卻流動着急切的眼眸,心口心疼的揪緊,他的脣角微微的上揚,深眸中流露出一絲輕鬆,他骨節分明的長指輕輕的颳了刮她的小鼻翼,“不準胡思亂想,姑姑一定是在說謊。我們一定要一輩子在一起的。”
陶笛也輕輕的揚脣,脣角有一抹翩然的笑容,“嗯,我們一定要一輩子在一起。不管不顧的在一起,老公,來,拉鉤。我們拉鉤,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可以反悔!”
她像是個小孩子一樣執拗的伸出自己的小手指,鬧着要跟他拉鉤。
拉鉤這種幼稚的舉動,季堯還真沒做過。
不過,爲了讓她安心,他還是寵溺的揚脣,伸出手指配合的跟她拉鉤。
陶笛很認真的跟他拉鉤,她把對婚姻的虔誠和認真都投入到這個小小的拉鉤舉動上,還真誠的蓋了一個章。
季堯的身子也沒那麼緊繃了,他的眸光也在她的虔誠之下,一點一點的柔和起來。他高挺的鼻樑抵着她小巧的鼻翼,嗓音磁性無比,“不準亂想,我們可以幸福一輩子的。”
陶笛重重的點頭,“嗯,我們會幸福一輩子的。一定會的。”
“乖,睡吧。睡醒了,我們還是一樣幸福。”季堯的聲音柔柔的,低低的。就像是悠揚的旋律,擴散在她的耳畔。
陶笛慢慢的真的困了,眼睫毛無力的垂下,在精緻的小臉上落下一排斑駁的光影。
睡着的她,黛眉輕輕的蹙着。兩隻小手一直不安的抓着他的衣服,他疼惜的看着她。
眸底的輕鬆一點一點的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痛苦之色。
他是個理智的男人,他分析了一番之後,其實姑姑沒有說謊的成分更大。
隨着時間的流逝,他心底的不好預感越發強烈。他在等着左輪的消息,可也害怕左輪那邊的消息。
他剛纔表現出的鎮定和篤定,都是僞裝出來的。僞裝出來的篤定,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
他只是不想讓她難過而已……
她睡着了,他開始煎熬了。
他在她面前硬撐着一切,內心的煎熬和崩潰,只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承受。
他一夜未眠,眼眸中明顯的有着紅血絲。
可是在清晨第一縷陽光折射到病牀上陶笛醒來的時候,他用溫和的眸光包裹着她的小臉,聲音柔和,“醒了?餓嗎?”
陶笛看他的樣子很疲憊,立刻心疼的問,“你沒睡?睡不着嗎?”
季堯大掌輕輕的摩挲着她細膩的肌膚,嗓音沙啞卻柔和的讓人沉醉,“睡了,新環境不習慣而已。”
陶笛心疼的用指尖輕輕的描繪着男人的面部五官,突然小臉上綻放出青蓮般的純潔笑容,反過來安慰他,“老公,你不用擔心的。一定是姑姑在說謊,我們還是想想接下來怎麼安排吧?”
季堯看着她澄清的眼眸沒說話,她的眼眸總是像一潭泉水一般,清凌凌的,彷彿能夠洗滌人的心靈。
陶笛自顧自的說道,“這是是申城,我們可能不能把姑姑一個人放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所以,我們要儘快把姑姑接回東城,安排在你們醫院內。平時我儘量去多照顧照顧姑姑,等我們的娃娃生出來之後,可能我就會比較忙一點了。到時候,就讓家裡的女傭幫忙照顧姑姑。我們要每天跟姑姑聊天,給她讀佛學書籍,呼喚她早點醒來。”
“姑姑一定不會讓我們等太久的,她一定會盡快醒來的。另外,姑姑這次出意外肯定是有預謀的。所以,姑姑的病房外面一定要安排這保鏢守着。這一點你不能忘記,不過你忘記也沒關係,到時候我會提醒你的。”
“對了,我們的娃娃名字你確定了沒有啊?他在我肚子裡已經七個月了,我們還不幫他取名,是不是有點太不重視他的到來了?我們做父母的怎麼好意思啊?”
她跟他說的都是未來的事情,說的眉飛色舞的。
季堯心底雖然越發的擔心,但是還是很配合的
揉着她的腦袋,“明天確定名字,告訴你,也正式通知他。”
他的一隻大手轉移到她的腹部,在上面遊弋着。
陶笛笑了,“估計娃娃出生的時候,肯定會被你嚇到的。你聽聽你這口氣,也太正式了吧?對小孩子要溫柔,小孩子是比較脆弱的。”
季堯卻一如既往的霸道,“我的孩子不會脆弱。”
陶笛汗噠噠,伸出小手在他鬍渣處摩挲,“自戀!”
季堯寵溺的親吻了她的額頭,“餓了嗎?早餐想吃什麼?我去買。”
見他起身,她也立刻跟着起身,然後貼上去,“我想吃你。可不可以?”
季堯寵溺的眸光更加深邃,捲起袖管,“吃。”
陶笛輕輕的在上面咬了一口,在上面留下一排淺淺的壓印。其實是不痛的,可她卻忍不住心疼的在牙印上面輕輕的摩挲着。
季堯揚脣,“不痛。”
他要起身去買早餐,陶笛要陪他一起去,“你‘眼睛看不見’,我陪你一起去。”
季堯道,“保鏢陪我,你躺着好好休息,等左輪的好消息。”
陶笛現在一分鐘都不想跟他分開,他剛下牀。她便光着腳丫下地,擋在他面前,撒嬌,“老公,我要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季堯蹙眉,彎腰,幫她把鞋子穿上後,寵她道,“一起。”
就這樣,陶笛挽着男人的胳膊一起去買早餐。
兩人吃完早餐後,就一直在聊天。
左輪說是今天中午結果會出來,他們一直在等待。
等待的過程是緊張的,是揪心的。
所以,陶笛發現了自己話嘮的功底。一直在跟季堯聊天,聊他們的過去,聊他們的未來,聊寶寶的未來。
一直聊,一直聊……
其實,他們心知肚明。
隨着時間的流逝,兩個人都很擔心。
陶笛想用這種幻想的方式,將擔心填滿。
而季堯也是配合着她,想要將心底的崩潰填滿。
與此同時。
左輪已經從自己朋友手裡拿到鑑定結果了,有熟人辦事效率就是快。
昨天,他還在高速上就打電話給季向鴻了。他藉口生意上遇到了一些困難,想要找他聊聊。
季向鴻不疑有他,很快就約定了地點。
左輪馬不停蹄的趕回東城,見到了季向鴻。在一起聊了一會生意場上的事情後,他假意嘆息說歲月不饒人,他竟看見季叔叔頭上有白髮了。
還拔了一根下來給季叔叔看,季向鴻當時只是嘆息,說最近煩心事太多了,人很容易老的。
他當時將這根白頭髮藏了起來,然後拿去鑑定。
這會鑑定結果出來了,他看着米黃色的文件袋,竟覺得有些沉重。
沉重的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坐會駕駛室之後,他再次深呼吸,然後打開文件袋。
他打開文件袋的心情是故作輕鬆的,他一直在安慰着自己,要相信自己的猜測和判斷。
可是,當他的眸光觸及到鑑定結論最後一行時,他的脊背狠狠的僵住了。
人也呆滯了,就這樣一直維持着打開文件袋的那個姿勢。
良久,他倒吸了一口氣冷氣,狠狠的道,“我呸!這什麼狗屁結果?怎麼可能是真的!!!”
他突然就有一種想要把這份鑑定給撕碎的衝動,假的,就他媽是假的!!!
手中那份鑑定報告瞬間沉重的讓他握不住,他怎麼也想不通姑姑居然沒有說謊。
他想到在回東城之前,大哥跟小嫂子那種崩潰的情緒,他恨不得將這份報告吞下去。
麻蛋的!
現在該怎麼辦?
他就這樣一直在車內坐着,最後一咬牙開車去東城。
一路上,他將車速飆到最快,用這樣刺激的車速來平息自己心裡的波濤洶涌。
這份親子鑑定實在是太可怕了,真的很可怕。
從今以後,所有的幸福和平靜都會被這份鑑定給打破的。
他不相信,一點也不願意相信!!
————
申城醫院,下午三點。
陶笛聊到近乎口乾舌燥,左輪終於來了。
左輪沒有敲門,而是直接推開病房的門。
他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眼眸中是難得的嚴肅,右手手臂上拿着那份沉重的親子鑑定。
陶笛跟季堯側目,看着門口的他。
一時之間,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空氣中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三人就這樣對視着。
從左輪出現的那一瞬間,陶笛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只一看,看見左輪的臉色,她的脖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樣。呼吸都有些困難,她的小臉一下子就漲紅了。
季堯的全身肌肉都已經僵硬了,就這樣一瞬不瞬的盯着左輪看。那樣猩紅的眸光,裡面涌動着很多情緒。
還是陶笛最先反應過來的,她站起來,小臉上揚着笑容,“左邊那隻輪子,你幹嘛這麼嚴肅?你是不是想嚇我?”
她顯然是故作輕鬆,她的語氣明顯的夾着慌亂的顫音。
左輪看着她這樣子,實在是不忍心跟她說結果,下意識的就將文件袋捏的更緊了。
這一細小動作被季堯捕捉到了,他的心絃轟然斷了無數根,心臟失去了支撐,彷彿隨時能掉到地上。那種崩潰,像是世界末日了一般的絕望,他此刻就像是一個溺水瀕臨死亡的人。
陶笛還在笑,想要上前,卻又不敢上前,只急急的道,“幹嘛一
直這樣緊繃着個臉,你這樣好醜的,一點都不帥。這樣醜,怎麼給我家娃娃當乾爸?會被嫌棄的,你快點說結果啊。”
左輪的身子還是僵硬着,一動不動。
陶笛其實心底已經兵荒馬亂了,每一寸肌膚都充滿了恐懼的色彩。她固執的揶揄着,“別鬧了,你這樣真的不可愛了。幹嘛老嚇人,怎麼那麼愛鬧?快點說話啊。”
左輪終於有了一點反應,卻是不忍看她,直接將眸光轉到別處。
陶笛快要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了,一手扶住櫃子才堪堪站穩,她還是笑,只是笑的比哭還要難看,“左輪,你再這樣嚇人,我要生氣了!!乾脆,我自己看吧。反正,我一定可以跟我老公在一起的,我們還會永遠幸福的!”
她搖晃着身子上前,想要搶過文件袋。
左輪下意識的就閃了一下,陶笛蹙眉,“你幹嘛啊?討厭,你想阻礙我們的幸福嗎?討厭,快點給我!”
左輪的手臂僵住了,陶笛費力纔將那份親子鑑定報告拿在手中。
她一直故作輕鬆,安慰着自己,也安慰着季堯,可她不停顫抖的手指還是出賣了她內心的真實情緒。
就在她準備打開的時候,季堯卻是一個箭步衝上前,將文件袋搶了過來。他的嗓音沙啞無比,“不要看,我們可以在一起的!”
他的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可是那顫抖的尾音,還是出賣了他崩潰的情緒。
陶笛搖頭,“老公,你幹嘛啊?看一下嘛,反正姑姑肯定是在說謊。”
不知道爲什麼,她的眼淚已經流了下來。她趕緊擦,可是越擦越多。
在這一瞬間,季堯覺得自己理智也不在了,他很想將文件袋扔掉。然後拉着陶笛一起回家,回東城,回他們的家。
他想只要扔了,日子還是一樣的過,他和她還是一樣的幸福。
他想逃避,只想逃避。
他甚至開始盤算着,要去哪裡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帶着她就這樣與世隔絕的過一輩子。
可現實終究是現實……
陶笛滿臉淚水的看着他,身子不停的瑟瑟發抖。
最終,季堯打開了文件袋,最後一行的結論,他看了之後。深眸中像是被灌了墨水一樣漆黑無比,他的眸光甚至沒有任何焦距了,就這樣呆如木雞的站在原地。
陶笛只一眼,幾乎奪去了她的呼吸,甚至是奪去了她的命脈。天昏地暗的烏雲在她的頭頂上盤旋,她感覺到自己快要死了。是真的快要死了,不然,怎麼會連呼吸都呼吸不了了?
再不然,怎麼會連雙腿也發軟?
下一秒,她就癱軟在地上,小臉上滿是悽楚的淚水……
左輪看見這一幕,眉頭下意識的蹙眉,不忍心看,生生的別過臉去了。
現在這種結果對於這兩個當事人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是他們承受不住的打擊。
而他作爲旁觀者,卻無能爲力,他一點忙都幫不上。
這種感覺也很挫敗,比自己丟了幾千萬的合約還要挫敗,這種挫敗感無法形容。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可他這個旁觀者怎麼也看不清這個世界了?
真是造化弄人,姑姑怎麼可以將這個秘密守這麼久?怎麼可以到最後才說出來了?
姑姑那麼淡雅,那麼善良的人,怎麼會守着這麼一顆炸彈不說?
怎麼可以這樣?
這一刻,他對姑姑是有些怨恨的。他甚至想到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句話,想到姑姑現在變成植物人都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她早就知道真相,可一直不說,直到事情現在變成這樣。
她爲什麼要這樣?
難道她之前對大哥的疼愛和呵護都是假的?
他的眸底閃過一抹痛楚,難受的闔上眼眸。不忍看眼前這對苦命鴛鴦……
死一般的沉默過後,陶笛站起來,她深呼吸,再深呼吸,擦乾淚水,拉着季堯,“老公,我們回家收拾東西。我們什麼都不管了,我們只要過我們自己的幸福生活就好了。我們說過要在一起的,我們就一定要在一起……好嗎?我們現在就回家,回家繼續過我們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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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堯早已化身成了一尊雕像,他一直不動,僵硬着。
陶笛擡起悽楚的眼眸看着他,催促道,“老公。你倒是快點啊,你昨晚都跟我拉過勾了,你忘記了嗎?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呢?不是說好不管怎麼樣都要在一起的嗎?”
季堯眼眸猩紅,裡面有痛楚在翻騰着。
陶笛急了,吼着,“我跟你說話呢,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你快點跟我回家,我們去深山裡面生活好不好?好不好?”
她吼到最後,自己癱軟在地上。
左輪豁然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明朗,上前將陶笛拉了起來,吼道,“小嫂子,你哭什麼哭?去什麼深山老林?冷靜點!”
哪怕是季堯,遇到這種事也是不能淡定和冷靜的。他從左輪懷中將陶笛拉過來,摟在懷中,那沙啞的聲音像是從喉嚨口擠壓出來的,“我們回家,我們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在一起。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陶笛連連點頭,“嗯,我們一定要在一起!我們現在就回家去收拾東西,我們走!!”
左輪深吸了一口氣,吼道,“瘋了,你們都瘋了!你們兩個都給我冷靜下來!冷靜一點!”
季堯卻不顧左輪的吼叫,一把推開他就拉着陶笛出去。
左輪將他們攔下來,扯着他的衣領,將他抵在牆壁上,“季堯,你大爺的,你給我冷靜點!我突然想到還有一種可能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