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不想掩飾,自己的疲憊,嗓音裡的顫抖,讓梟墨騫的心狠狠地揪成了一團,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一向無往不利的他,此刻顯得那樣笨拙,明明有千言萬語想要告訴給她知道,可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我們認識了兩年,可快樂的時光似乎很少,我幾乎記不得,我們曾經有多幸福,唯一記得的,就是你賜予我的痛苦,”kk淡淡地說道,第一次卸下了自己的僞裝,眼眸黯淡地盯着天空上的烈陽,或許是這陽光太過刺眼,兩行清淚無聲的從她的眼角滑落,侵入到泥土中,消失不見。
“或許,我們相愛本身就是一種錯誤的決定,”kk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話語裡,透着一股讓梟墨騫心涼的決絕。
“不要胡說八道。”他蠻橫地打斷了她的話,“我們曾經幸福過,在突尼斯的海邊,你忘了嗎?”
突尼斯啊。
kk恍惚地想起,似乎在許久許久以前,他們也曾在沙灘漫步,也曾相擁着在海邊靜靜欣賞落日,明明纔不過一年多的時光,可她卻覺得,彷彿是上輩子般那樣的漫長。
“那又怎麼樣呢?”kk柔聲反問道,褪去了犀利的語言,卻讓梟墨騫的心愈發的不安起來。
他寧肯她動怒,寧肯她責怪自己,也不要看見如此冷靜的她,冷靜得,就像是要親手斬斷他們之間所有的羈絆一樣,讓他心涼。
“梟墨騫,別再做那些無聊的舉動,我以爲我和你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我們之間不可能挽回了。”
“爲什麼?”梟墨騫忍住胸腔的疼痛,臉色慘白如雪,如同刀削般冷硬的面容,不斷地朝下滴落着汗珠,他緊緊地握着手機的電話,固執的,倔強的,不肯放手。
“我的驕傲,我的自尊,永遠無法讓我去原諒一個,險些將我推入地獄,淪爲笑柄的男人,這麼說,你懂嗎?”kk在最後甚至輕快地笑出聲來,胸腔裡,空蕩蕩的,像是被挖去了心臟,沒有疼痛,沒有任何的感覺,極致的麻木。
“我當時。”梟墨騫急迫的想要告訴她,他做下那個決定時的心情。
“我不想聽這麼多。”kk打斷了他的話,“發生過的事,永遠不可能抹滅掉,梟墨騫,你知道我一個人穿着婚紗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詢問他們是否有人願意娶我時的心情嗎?”
梟墨騫猶如雷擊般,徹底愣在了原地,這一幕,他沒有親眼見到,也無法想象,kk究竟是抱着怎樣的念頭,說出這番話來的。
如果不是真的走投無路,如果不是爲了保留下那最後一絲尊嚴,她怎會逼迫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我當時在想,這個男人,一旦離開,哪怕再痛,我也不會要他了。”kk依舊還記得,在梟墨騫遲疑時,她內心的期盼,她甚至在祈求上蒼,能夠讓他選擇自己,可最後,命運拋棄了她,他選擇的人,是紫菱,不是嗎?先放下這段感情,先背身離開的,明明是他。
kk深深吸了口氣,從草坪上坐了起來,眼眶微微泛紅,但她的神情卻格外的冷靜、理智。
“梟墨騫,不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再回心轉意了,好好和紫菱過下去吧。”kk近乎麻木地說道,嗓音冰冷刺骨。
梟墨騫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靜靜地,承受着她的凌遲,渾身的皮肉,像是被她用刀子一塊一塊剜掉,鮮血淋漓的,從骨髓裡蔓延開來的絕望與疼痛,從四面八方將他淹沒。
kk沒有等到他的回答,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道:“既然你已經做出了決定,就不要回頭,不要給自己後悔的機會,往下走吧。”
她和他,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有所交集,kk忽然間有些後悔,在執行任務時,沒有將他殺掉,當時的心軟,換來的就是此時此刻的痛不欲生。
她慘淡的笑了笑,臉色慘白無血。
她就這麼輕描淡寫的將他們的曾經抹殺掉了?就這麼雲淡風輕的要和他斷絕關係?梟墨騫頓時氣得渾身發抖,手掌砰地一聲用力拍在書桌上,咬牙切齒地說道:“不可能!kk,我愛的人一直是你。”
“那又怎麼樣?拋棄我的人,不也是你嗎?”kk柔聲反問了一句,言簡意賅的一句話,卻讓梟墨騫的怒火宛如被一盆涼水迎頭澆下,徹底消散。
他頹敗的跌坐在椅子上,渾身散發着一股悲涼的氣息,“不論你說什麼,我不會放手,絕不。”
語調裡帶着毀天滅地的堅決,那是,天崩地裂,也要繼續的固執與狠絕。
kk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是乾澀的吐出一句:“隨你吧。”
話語很輕,她利落的掛斷電話,整個人恍惚地坐在游泳池邊,雙手用力圈住膝蓋,臉深深埋在其中,齊肩的短髮在微風中不斷地飛揚,明媚的陽光,卻再也驅不散她內心深處的寒冷。
究竟是爲什麼?
明明喜歡的心,從來沒有改變過,可是,她卻再也找不到當初的幸福了。
莫天逸站在花園的噴泉旁,遙遙看着孤身一人坐在游泳池邊的kk,她的身影那樣的單薄,彷彿被整個世界所遺棄,渾身縈繞着一股悲拗的氣息,波光粼粼的湖面,倒影着她的影子,被陽光拖長的剪影,伸展在蔥綠的草坪上,黑漆漆的,像是張開大口的野獸,要將她嬌小的身軀一口吞下。
雖然不知道她和梟墨騫究竟在說什麼,但她現在似乎更應該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莫天逸沒有上前去打擾她,只是安靜地站在不遠處,那雙如同***般包含萬千情愫的黑眸,始終不曾從她的身上移開過一秒,只要她回頭,一眼就能望到他。
因爲他,從不曾離開過。
晴空萬里,梟氏摩登大廈靜靜地坐落在藍天下,前臺的接待人員幽幽地嘆了口氣,惆悵地盯着公司的bbs不斷刷新,老闆這兩天心情陰鷙,導致他們這些做下屬的也成天提心吊膽,這樣的生活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你好。”一道輕柔的聲音忽然在接待員的耳畔響起,她猛地擡起頭,見到來人時,眼底閃過一絲嫌惡。
又是她,這個女人怎麼就陰魂不散呢?
“又來找總裁嗎?”前臺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不知道這次小姐有沒有提前預約。”
“我。”紫菱惴惴不安地垂下頭去,眼角有一層淡淡的陰影,“能幫我聯繫墨。梟總嗎?”
“稍等。”前臺用內線電話撥通了梟墨騫辦公室的座機,詢問後,才放行。
紫菱一路上收到了來自不少員工鄙夷的目光,她始終咬住脣瓣,挺直背脊,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抵達了頂層的辦公廳,她沒有錯,即使受到千夫所指,她依舊沒有低頭,她只是想要挽回自己喜歡的男人,她沒有做錯。
這樣想着,心裡的難受彷彿也消散了幾分。
長長呼出一口氣,推開了辦公室緊閉的房門,梟墨騫一身黑色的筆挺西裝,坐在旋轉椅子上,精緻的五官透着絲絲冷冽,見她進來,緩慢地擡起眼皮:“來做什麼?”
“墨,你不是答應讓我來上班嗎?”紫菱急迫地問道,她迫切地想要走近梟墨騫的生活,趁着他和齊珊兒鬧僵時,趁機將他搶回來。
梟墨騫鋒利的眉梢微微一蹙:“金洛。”
他朗聲喚了一聲,金洛掛着一臉玩世不恭的笑容,進入辦公室,“老闆,有什麼吩咐?”
“在分部爲她尋找一個輕鬆的職位。”
“分部?”紫菱口中驚呼了一聲,這和她預想的根本不一樣。
“有問題?”梟墨騫深沉的眼眸,落在她的身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猶如一泓死水,波瀾不驚。
紫菱死死咬住脣瓣,欲言又止。
“總部暫時沒有空缺,你想要上班,我在梟氏旗下的所屬公司,爲你安排職位。”梟墨騫解釋道,至於話裡的真假,全看紫菱自己怎麼想了。
他對她做到了可以做的一切,甚至不惜爲了她,在婚禮現場將kk拋下,梟墨騫自問,對得起她,如果紫菱再冥頑不靈,他的耐心也會逐漸消失。
對上他幽森的目光,紫菱心頭一緊,臉色驀地一白,“墨,我不能留在你身邊嗎?”
喲呵。
金洛饒有興味地挑眉悶笑,這樣的話,難道就不能關上門來說嗎?他這麼大的活人,她看不見是不是?
梟墨騫不悅地皺起眉頭,“你不滿意這樣的安排?”
會滿意才奇怪吧?金洛在心頭腹誹了一句,站在一旁也不吭聲,把自己當作空氣,連他這個旁觀者都能看出來,紫菱口中所說的,想要上班的真實理由,就不信老闆真的不知道。
“我。”紫菱神色黯然,梟墨騫已是給了她幾分顏面,不然,他怎麼可能用如此迂迴的方法拒絕她?
“沒有別的事,就跟金洛出去,我還有工作要處理。”梟墨騫此刻一心撲在如何挽回kk這件事上,哪兒有閒工夫,安慰紫菱受傷的心靈?他冷漠地揮揮手,金洛識趣的側過身,拉開房門,紫菱一走一回頭,彷彿在等待着他的回心轉意。
只可惜,她註定是要失望的,梟墨騫根本沒有拿正眼看過她,更別說什麼挽留。
門,無情地合上,紫菱落寞地閉上眼,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