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北瞪大了眼,似乎不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而霍英朗,一言不發,只是看着她,眼神中太多情緒,讓她有些看不懂。
怎麼,就這麼捨不得麼?給那個女人賣的鐲子,就這麼捨不得麼?夏子晴勇敢的迎視着他猶如冰刀一樣的視線,儘管心裡早就疼受不住,可是,這種時候,她偏就是要那麼一點點的自尊!
“對啊,怎麼了,不行麼?那是我的鐲子,我想怎麼處理都行啊。”
這話噎的喬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夏子晴,你……你知道那鐲子對英朗的意義麼?”
哈!意義?夏子晴微微笑着,卻未達眼底。
“當然知道啊,回憶過去麼!”
她指的過去是慕曉婉,可是聽在喬北和霍英朗那裡可就是代表着霍英朗已故的母親。本來以爲她不過是無意而爲,如今看來,她……竟然是故意這樣做啊。
“你知道那隻鐲子對我來說的意義,依然決定賣了它是麼?”
這句話是從霍英朗的嘴裡說出來的。一字一句,語調平緩,可是,夏子晴感覺的出來,他的眸子裡毫無溫度。那樣的眼神,他從來沒有用那樣的眼神看過自己。所以,現在是怎麼樣呢?爲了一隻和慕曉婉有關的玉鐲子,他覺得自己不重要了是不是?所以,以前說的那些什麼忘了過去,什麼以後兩個人好好過都是假的,對不對?
強忍住淚意,夏子晴看着霍英朗,只問了一句。
“霍英朗,我跟鐲子,哪一個對你來說更重要?”
這話疑問出來,喬北都傻了。這不等同問霍英朗妻子跟老媽掉水裡先救誰麼?
這夏子晴平時看上去也不像能問出這麼腦殘問題的人啊,今天這是怎麼了啊?這都怎麼一回事兒,一個拍賣會而已,這兩個人……
氣壓一度更加低迷,讓他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這……這……
“好,90號這位先生已經出到了200萬的價格!200萬第一次!”
“我出三百萬!”
喬北沒閒工夫搭理這對傲嬌傲嬌的夫妻,還是先把鐲子給定下來吧。那可是他好哥們兒母親生前的遺物,這麼有紀念價值的東西,怎麼能救這麼落入他人之手?
“喬北……?”
夏子晴不敢置信的眨着眸子,一雙眼,一動不動的看着喬北,彷彿不能理解他如此瘋狂的舉動是爲了什麼。
“好31號這位先生出價三百萬,三百萬一次!”
“三百五十萬”
這麼高的價碼,霍英朗的眼神忍不住看向那出價的人,是他,剛剛和夏子晴跳舞的男人。夏子晴顯然也不明白,一隻翡翠鐲子怎麼讓這麼多人如此關注。
當然,他們關注不關注,夏子晴不放在心上,她只希望霍英朗可以明白,自己的想法。“我……”
“喬北!”
霍英朗喊住剛要出價的喬北,讓喬北手伸到半空中,停頓在那兒。是繼續舉着也不對,縮回來更不對,就那麼尷尬的卡在那兒。
“英朗?”
“不用了。”
啊?不……不用了?喬北眨了眨眼,顯然不懂爲什麼不用了,那隻鐲子,怎麼能……
“夏子晴,你問你跟那隻鐲子,我會選擇哪一個,那麼我的答案……是你。這樣,可以麼?”
霍英朗一字一句的說着,那樣的鄭重其事,讓夏子晴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已經全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該開心的,該高興的,可是,當自己看着他那雙眸子的深處所散發出來的某種情緒時,卻好像有一隻大手在狠狠的捏着她的心臟。
她贏了慕曉婉,該是高興的事兒啊。
怎麼……就一點愉快的感覺都沒有呢?
“霍英朗,你……”
驚訝的不只是夏子晴,還有喬北,那隻鐲子對於霍英朗意味着什麼,他再清楚不過了。而今天,這樣的狀況下,他竟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不得不說,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也許該說,他完全沒有想過夏子晴的位置在霍英朗的心裡竟然如此的高,如此的重要!
“別說了。”
淡淡的收回視線,霍英朗的目光落在舞臺的大屏幕上,看着那隻鐲子的眼神似乎也有些迷離起來。
“英朗,這隻鐲子,以後要給你的另一半。知道麼?”
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母親孱弱的身體,臨終前的囑咐……歷歷在目。
儘管心裡難受的無以復加,可是,難道活着的人還要繼續爲已故的人去始終念念不忘麼?那隻玉鐲交給了夏子晴就已經是完成了母親臨終的遺願了,就算是有一天在天堂上見到了母親,他也該沒什麼遺憾的了。
對,他沒什麼遺憾的了。
“三百五十萬第二次,三百五十萬第三次!恭喜這位先生……”
全場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一隻50萬低價的玉鐲子能賣出這樣的價格真的是分外難得了。更何況其實那隻鐲子也就市值幾萬塊罷了。
夏子晴看着霍英朗的側臉,那種無法掩飾的哀傷,深深地撞擊着她的心。這一刻,她的嚴重只有這個男人憂鬱的眼神,外界什麼樣的反應,她都再也無法聽到。
而直到玉鐲一錘定音之後,慕曉婉想看的一幕始終沒有發生,她的一雙眸子不由得填滿了憤懣。
霍英朗!
難道,一個小丫頭竟然比你母親在你的心裡地位,還要重要麼?!
爲了一個小小的夏子晴,你竟然……選擇這樣做?當然,感覺差異的不僅僅是慕曉婉一個人,還有坐在角落裡的徐曼。本來也想要看好戲的她,發現根本無戲可看,不禁有些訕訕然。
“媽,那個買家有毛病吧,那麼一個破鐲子哪裡那麼值錢?”
齊歡歡不屑的說着,評價之餘還撇撇嘴。
“可不就是個破鐲子。”
徐曼冷哼一聲,附和着兒媳婦兒的話。
“我去趟衛生間。”
說着,霍英朗放開了夏子晴的手,起身離開座位,當看着他面無表情的離開的那個瞬間,她心如刀割。
如果,知道他會這麼痛苦,一定不會這麼逼他的。她知道,那是十年,不是一年兩年,他們閃婚,連讓他緩衝的時間都沒有,怎麼能一下子就要求他忘記所有的過去。她這樣理直氣壯,無非就是因爲她不愛霍耀明瞭,所以才同樣要求霍英朗。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明明已經努力在做了。爲什麼自己還要那麼的狹隘呢?
夏子晴,你就是個自私鬼!你……好自私!
不停的在心裡罵着自己,眼眶裡有着淚水在微微打轉。本來喬北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可是看見她這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去看看他。”
戰東野起身,跟在霍英朗的後面也出去了。
圓桌上,只有她和喬北兩個人。
“夏子晴,你做的有點兒過了。”
思量良久,喬北選擇了這樣一個詞彙。夏子晴垂着頭,悶悶的回答,帶着哭腔。
“我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住。喬北,我控制不住……一看見他跟慕曉婉跳那個鬼探戈,我都要氣的爆炸了。我……不想看見他爲了跟那個女人有關的東西念念不忘。你懂麼?”
呵呵……這嫉妒心就這麼可怕?喬北搖了搖頭,萬萬沒有想到,夏子晴竟然會是這樣嫉妒心強的沒有理智的女孩兒。
“所以呢?爲了報復他跟慕曉婉跳舞,你就不惜賣了英朗母親的遺物?”
遺物?什麼遺物?他在……他在說什麼?
“喬北,你在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賣了霍英朗母親的遺物?”
夏子晴的眼睛睜大的老大,她不明白喬北這話是從何說起。
“你拿出來拍賣的那個玉鐲,是英朗母親的遺物。難道你不知道?”
最後一個疑問句充滿的嘲諷,讓夏子晴的腦子嗡嗡作響。
遺物……那是霍英朗母親的遺物,所以……那是……她婆婆的留下的玉鐲。該死!她……
“該死,糟了!我還以爲……天吶我究竟是幹了什麼蠢事啊!”
夏子晴急急忙忙的衝了出去,希望趕快把事情解釋清楚。
怎麼辦,怎麼辦?她真是做了一件無比愚蠢的大蠢事!她不顧別人的探求的目光,爲了能跑的快一點,甚至把高跟鞋拿在手上,赤着腳去找霍英朗。
可惜……她找到的只有戰東野一個人。
“他……他人呢?”
戰東野看着有些狼狽的夏子晴,沒有立刻說話。
而見他不搭茬兒,二貨頓時就急了。
“他人呢?他……去哪兒了?你別不說話啊!”
見她如此焦急,戰東野到時笑了笑。
“小丫頭,你愛他麼?”
愛他麼?這個男人到底在幹嗎?現在不是談論這些東西的時候吧!她只想知道霍英朗在哪裡,她只想知道啊。
“如果我告訴你答案,你就能帶我找他麼?那我說,我愛他,我愛他,很愛很愛,他就像一棵樹,長在我的心裡,想拔也拔不出來。如果不是在乎,不是吃醋,我不會做那些幼稚的事。我不知道那隻玉鐲是他母親的遺物,我只是想到那隻鐲子是他曾經要給那個女人的,我就……心裡忍不住嫉妒。憤怒吃了我的腦子,所以我才……天吶,我在胡說什麼?我怎麼語無倫次的。”
夏子晴哭的像個淚人。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纔好。反而看着這麼狼狽的她,戰東野,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走吧,傻丫頭,我帶你去找他,本來,他說,要自己靜一下。可是,我想,還是帶你過去更好一點。”
坐上了戰東野的車,很快,他們來到了這樣一個地方——墓園。
今天的北京城明明白天那麼晴朗,可是這時,卻飄着清雪。爲這裡更是平添了一抹肅穆……
跟在他的後面,終於在其中一行墓碑前的小道下停下。就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她看見了一個人坐在那兒,正是她的霍英朗……
這寂靜的墓園中,單調的黑色中,她穿着盛開紅花的禮服,顯得有些突兀。
穿着鞋,身上披着披肩。一步一步的走着,高跟鞋和石板發出清脆的響聲,咔噠,咔噠,每一聲都讓她的心緊縮一下。雪花兒飄落在她的身上,很快就化成水珠,她的發上罩上一層薄薄的霧氣,身上也是,禮服沒會兒就有些發潮。
霍英朗坐在那兒,發呆,背靠在墓碑上,閉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的身影,那麼的孤寂,孤寂的讓夏子晴爲他心疼,更爲自己不可原諒的錯誤愧疚和自責。
如果她再有些腦子,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如果……如果她能聰明一些,就會發現不對勁的地方纔對。
他怎麼可能是那樣的人?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麼啊?!
他斧鑿刀削般的臉龐就那麼目無表情的微微仰着,雪花打溼了他,也毫不在意,他無聲無息的坐在那裡,好像一尊石像。夏子晴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抿了抿脣,視線落在墓碑上——愛妻鄭丹之墓
那一張笑的溫柔的黑白照片就那麼嵌在上面。眉目中的樣子,和霍英朗很想象。這是她第一次和自己的婆婆見面,知道她長成何種樣子,只是,這個契機,真的太讓她羞愧。
“霍……霍英朗。”
終究,她還是開了口,澀然的,怯怯的。坐在他的身邊,眼眶灼熱。
“夏子晴,你知道麼?我媽說過,那隻玉鐲只給會成爲我妻子的人。”
忽然睜開眼,他淡淡開口說着,然後伸手去摸她的臉。
“對不起,對不起,霍英朗,我不知道,那是婆婆的遺物,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會那麼做的。真的,我只是……想到那是你曾經要給慕曉婉的鐲子,我就心裡有一股怨氣,之前,我一直都是那麼想的。真的……如果我知道那是那麼重要的東西,我一定不會那麼做的。嗚嗚……真的,我……對不起,對不起……”
她哭的像是個孩子,霍英朗看着她哭的不能自已的樣子,其實已經明白了,她說的話,是真的。這個小東西向來不是撒謊的料。
這是……
知道了,還是讓他的心裡有些難過。
這些難過已經不是單單因爲鐲子的事情。
而是,讓他想起有些以爲早就忘記的事。其實……這不關她的事。
“傻丫頭,別哭了。”
看着她穿的這麼少,霍英朗嘆了口氣,然後將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裹在她的身上。
“霍英朗……你罵我吧,狠狠的罵我,別對我這麼溫柔,這麼好。我這種豬腦子根本就不值得你這麼對我啊。”
他越是寬宏就讓夏子晴的心裡有愧疚。不管之前因爲什麼發生了這樣的事,顯然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贖罪,要不惜一切代價把那隻對他很重要的玉鐲找回來。
“我說過,我娶了你,就會一輩子都對你好。對你好,並不包括要罵你。”
他的話讓夏子晴愣在那裡,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爲什麼要這麼寵着自己呢?他不知道這樣下去會讓她不知道天高地厚麼?
“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我做錯了事啊,你爲什麼不罵我呢?霍英朗……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