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梚戴上顧祈言送給她的耳環,一雙眼亮晶晶的,不用說,都是很喜歡的模樣。
顧祈言從來沒有覺得送東西給女人會有成就感。
可是眼前這個容易滿足的小傢伙,只是一支“山寨”手機,一個看上去其貌不揚的耳環,她就開心成這樣,光是看着她,似乎都能從她的眼中分享喜悅一般。
“你下午纔有課,對嗎?”顧祈言之前就讓陳默把桑梚的課程給記了下來,他依稀記得她今天早上是沒課的。
臥槽這你都知道……桑梚瞪大了眼,顯然是沒想到她的課程安排也被納入了陳特助的工作範圍內。
陳默和王司機人手一份自家太太的課程安排表,保證提前聯繫到她,不出現像昨天一樣的糟心狀況。
“走吧,我帶你去拿證。”顧祈言薄脣輕抿,一手放在西裝褲的口袋裡,就這樣瀟灑地走了出去。
桑梚站在原定,那雙眼睛都要瞪直了!
顧祈言是有讀心術嗎?她還沒說話呢!就被他看穿了!
昨天桑梚陣亡的那件厚重的棉服已經不見了蹤影,待她走到外面來的時候,就見顧祈言從張姨的手中接過了一件和她昨天的棉服顏色相近的長款羽絨服。
“過來。”顧祈言面色冷淡,對着桑梚招了招手。
沒想到顧祈言竟然要親手給桑梚穿衣服,張姨和唐姨都驚訝地捂住了嘴,被先生和太太發了一把糖。
“哎,我自己可以來……”桑梚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她怯生生地看了顧祈言一眼,還是選擇聽話。
怎麼感覺他很像自己的長輩啊,顧祈言也沒比她大好多歲呀。
顧祈言直接把拉鍊拉到頂,把這個怕冷的小傢伙給捂得嚴嚴實實。
桑梚擡起手臂看了看這件軍綠色的羽絨服,分明和她衣服一樣的顏色,可是這件看上去怎麼就這麼好看?
而且並不會太厚重,還好暖和!
桑梚把脖子縮進去滿足地嘆了嘆氣:“好舒服呀!”
“怕冷是身體免疫能力低的表現。”顧祈言嚴肅地看着桑梚,“以後聽張姨和唐姨的話,好好補補身子,有時間多運動。”
說到運動的時候,顧祈言就看到桑梚瞪大了一雙純潔的大眼朝着他望了過來,他怎麼莫名的就生出了一種尷尬和……心虛感。
張姨和唐姨看着這樣萌萌噠的小太太,真的是一點都不想伸手過去掐她的臉。
她們還沒上手呢,就見顧祈言擡手就捏住了桑梚的臉,皺着眉道:“你要多鍛鍊身體。”
一眼就發現這丫頭不愛運動。
“哦……”桑梚拉長了語尾,真的是一點也不叛逆啊!
顧祈言想了想,眼神幽深道:“如果你不自己鍛鍊身體,我就要帶着你做運動了。”
顧祈言說的這話,自然帶有那方面的暗示。
然而桑梚要是秒懂,她就是阮萌和韓笑笑這樣級別的了,她笑得毫無雜質:“好啊!麻煩你了!”
“……”顧祈言一忍再忍,真的很不想把這張白紙染上黑色。
※
把桑梚送走之後,顧祈言並沒有回公司,而是換了一輛低調的車,去了一處私人醫院。
就連陳默和秦清,他都沒有帶。
一路從VIP通道和電梯直接走到了VIP重症監護室,這段路程花不了多久的時間,顧祈言卻覺得每一步都耗盡了他的力氣。
用特定的卡刷開了重症監護室的門,時隔十年,當顧祈言再次看到躺在牀上的人時,他幾乎快要忘記回憶中的這人是什麼模樣了。
顧邢禹,顧老爺子的幺子,也是顧祈言的親生父親。
父親?
自從母親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便沒有了父親。
顧祈言眼神中帶着他都沒有察覺到的陰冷,緩步走到病牀邊的椅子旁坐下。
“十年未見,沒想到您還是這副模樣。”顧祈言的語氣極冷,眼前的顧邢禹遠沒有了當初的意氣風發,連呼吸都沒辦法自主。
顧祈言的手像是蠱惑一般伸向了顧邢禹的氧氣罩,如果在這裡切斷了他的氧氣,他是不是從此都不用這樣苟且續命?
然而他的手指在即將觸碰到氧氣罩的時候,劇烈地顫抖了起來,根本就不聽使喚。
眉頭驀地緊蹙了起來,顧祈言擡手捂住自己左邊胸口的位置,那早已癒合的傷口竟隱隱作痛了起來。
“該死的……”顧祈言額頭上佈滿了冷汗,他跌跌撞撞地起身往後退了幾步,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他依舊活在顧邢禹的陰影之下。
那段記憶顧祈言恨不得就此抹掉,可是卻一遍又一遍地在午夜裡壓迫着他直到清醒,提醒着他不斷正視“人性”這個東西。
就在顧祈言陷入那不堪的回憶之中時,病房的門再次開啓,走進來的女人打扮美豔動人,富太太的生活絲毫沒有被自己“丈夫”的病情所影響。
眯了眯眼,顧祈言發現蘇黎厚重妝容下掩飾不住的細紋,她看上去比一直昏迷的顧邢禹蒼老許多。
“祈言,你回來了?”蘇黎在看到顧祈言那一瞬,眼裡滿是意外,她一時來不及掩飾眼中的錯愕。
顧祈言冷笑一聲,對於蘇黎,他連基本的禮數都不願意盡到,如果不是顧老爺子用“病重”來威脅他,他也不屑於回到S市。
蘇黎倒是沒有介意顧祈言對她的敵意,她一雙細長的眸子不着痕跡地打量着眼前這個已經褪去了所有青澀的男人。
她甚至已經不能用審視晚輩的標準來看顧祈言,在她眼裡,這就是一個散發着成熟魅力的成年男子。
二十年前,她費盡心思將顧祈言弄到國外,十年前又發生了那樣的變故,蘇黎以爲,顧祈言一輩子都不會回來。
沒想到直到現在,那位狠心的顧老爺子還是沒有把她兒子當做自己人。
見蘇黎似乎準備裝出賢妻良母的模樣爲顧邢禹擦身,顧祈言不屑地轉身就要離開這骯髒的地方。
就在顧祈言即將走出病房的時候,他便聽到蘇黎不急不緩地說了一句:“熠北已經結束了項目外派支援,這周就要回來了。”
迴應她的,自然只有顧祈言開門離去的聲音。
自動閉合的房門一點一點將病房內的場景隔斷,在即將完全緊閉那一瞬,蘇黎轉過頭,那陰鷙的眼神正嵌在了門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