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一日, 馬三鬼頭鬼腦的對白亦晨說,我剛聽到的消息,你要不要聽?白亦晨說哪涼快哪呆着去!馬三對他豎起了中指, 說等會兒你就知道了。果然, 中午的時候, 翟七把他叫他後院天井。
“最近音像店沒什麼事兒, 賭場那邊倒是經常出亂子, 泰哥跟我說調你到賭場去,收拾收拾吧。”
“我跟老爺子那天起,我就說過, 不涉賭。”白亦晨已經依稀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當初淳叔找他談話的時候, 就該知道不是鬧着玩的。
“說這話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你該知道清風是吃哪行飯的。”
“賭場的活我不能幹, 七哥,麻煩你去跟泰哥說一聲吧, 我爸是死在賭場上的,讓我去賭場,我寧願回家種地去。”說完白亦晨轉身就走,他不是第一次萌生退意了,尤其在認識顏阡阡之後, 他想即使一個月只賺兩三千塊, 只要能清清白白的養家活口就行了。
翟七快走兩步到前面攔住他, 按着他的肩膀說:
“小白, 你跟我這麼多年, 七哥勸你一句,別意氣用事。”
白亦晨笑笑撥開他的手, 說七哥謝謝了。
白亦晨是以最快的速度告訴顏阡阡這個消息的,他跑到幼兒園,對她說,音像店的事情他不做了,他想用積蓄在淘寶上開一家工藝玻璃的店面。顏阡阡被白亦晨的笑容感染了,他第一次笑的如此歡快,她也覺得開工藝玻璃店是個很好的主意,彷彿那是個長的翅膀的財神娃娃,馬上就要飛到他的家裡來了。
兩個人晚上去格調西餐廳吃了頓大餐,還特別點了一瓶九六年的法國紅酒,白亦晨好像得了新生一般的容光煥發,可是偶爾也有點小擔心,在他的眼角一閃而過。顏阡阡握着高腳杯搖晃着,就像她一直期待的那樣,他在餐桌上緊緊的握着她的手,說阡阡,我會讓你過幸福的生活。
白亦晨眼角一掠而過的擔心,在這一頓晚餐後就實現了,他的車子停在路邊,不知道被誰的車子從側面撞的凹了進去。白亦晨看着幾乎報廢的車子,已經明白是誰幹的了,如果這就是離開清風的代價,他認了。顏阡阡氣的尖叫,誰幹的,報警!白亦晨說這條路沒有攝像頭,就算報警也沒有用。顏阡阡說那怎麼辦難道認倒黴了嗎?白亦晨點點頭說,只能認倒黴了!
淳叔家的大廳裡,泰哥、翟七幾個人都垂手站着,淳叔正在跟小孫子下象棋。淳叔吃掉了一個相,擡眼笑眯眯的問,還有什麼事兒沒有了?泰哥就說還有一件,我把小白的車子弄報廢了,算是小懲大戒了吧。淳叔搖了搖頭說,那怎麼行,我這兒清風又不是菜市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就算是公司合同制的,還要賠違約金呢!翟七就站出來說,他去勸勸,他最瞭解小白,是個倔脾氣,只是一時轉不過來彎兒。
第二天,白亦晨揣了包軟包中華,站在巷子口堵馬三。馬三看見白亦晨,斜了斜眼角說,小子,你來找我幹什麼?白亦晨遞上根菸,說三兒,咱們平時交情不錯,我就要你一句真話。馬三說你白爺什麼時候拿眼睛瞧過我,都是用鞋底子瞧我的。白亦晨給馬三作了個揖,說三兒,要是平常有對不住的地方,你多包含。馬三拉着白亦晨進了巷子裡的小屋,說我就知道你遲早要來找我,清風有幾個比我消息更靈通的?白亦晨就問,老爺子爲什麼盯上我了?馬三神秘的擠擠眼睛,老爺子的閨女看上你了,老爺子想讓你當上門女婿。
白亦晨腦袋嗡的就大了,老爺子的女兒,依稀見過一面,好像叫莎莎,連話也沒說過兩句的,真的是無妄之災了。他怕,真的是怕了,如果只是他自己,天塌下來他也能扛着,可是如今有了阡阡,她只是個弱質女流,清風可沒有一個善茬,如果接下來他們對顏阡阡做什麼事兒?白亦晨晃晃悠悠的出了巷子,覺得天空白的刺眼,也忘了把那包軟中華掏給馬三,惹得馬三在他身後爺爺祖宗的罵他。他是給馬三罵慣了的,馬三也罵慣了他,不罵就是不行。
白亦晨在家裡睡了三個白天,抽掉十幾包煙,終於拿了主意,無論如何,爲了阡阡,他也要拚上一次。淳叔每週一喜歡去打高爾夫球,白亦晨抱定主意就去高爾夫球場的門口等。第一個週一,是個雨天,雨是莫名其妙的下起來的,方圓百里也沒有個避雨的地方,白亦晨被淋了個落湯雞。第二個週一,淳叔去玄武湖釣魚了,也沒等着,直到第三個週一的下午,纔看見淳叔的車子開了過來,白亦晨見到車子就衝了上去,還沒捱到車門,早被幾個保鏢按倒在地上。
“淳叔,淳叔。”白亦晨掙扎着大聲的喊。
淳叔慢悠悠的開了車門,說這聲音怎麼這麼熟啊?這不是小白嗎?小白,很久沒見了,你最近過得怎麼樣,怎麼有空來看我這把老骨頭了。
“淳叔,我有事求你。”
“放開他,都是自家兄弟,你們不認得他嗎?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小白。”淳叔走上去拍了拍白亦晨身上的灰塵,說:“你看,今天的天氣多好!”
保鏢們馬上四散了開去,兩旁拱手站好。
淳叔的這份親厚勁兒是由內而外透出來的,對他越是親厚對顏阡阡就越是刀子。白亦晨絲毫也沒猶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淳叔,你饒了我吧。”
淳叔一愣。
“這是幹什麼?走,進去一起打球。”
“淳叔”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淳叔打斷了。
“先打球。”
淳叔的女兒莎莎跟在他們後面,看見白亦晨微微笑了笑。
“來,我們打十洞,我讓你三杆。”
“淳叔。”白亦晨把後面的話生生的嚥了回去,接了球杆。高爾夫球他幾乎沒有打過,就是在電視上看過一些比賽,大約的要領還是知道,就憑着這些模糊的東西,他一杆打過了果嶺。
“好!”淳叔拍手叫好。“小白,經常打?”
“回淳叔,這是第一次。”
“果然英雄出少年,不錯不錯。”這句話一出,白亦晨恨得想捅自己兩刀,忘了是來幹什麼來的了,還敢出風頭。
接下來他打的就沒有那麼順利了,一個洞打了七八杆才進,淳叔已經兩球進洞了。
“莎莎,你去教教小白。”
白亦晨故意不得要領的樣子,任莎莎怎麼教,他還是打的一塌糊塗 。莎莎不禁皺起了眉頭。
“你平常都喜歡什麼運動?”莎莎問他。
“我不喜歡運動,就喜歡剪剪紙,做作小工藝品。”莎莎嗤了一聲。
“淳叔,不是我有意違背您的意思,我沒辦法看賭場的生意,我有點神經衰弱,看晚上的場子白天也睡不着覺。一個晚上下來,人能黃的像辣子雞,沒想到您老人家生氣了,我是賠罪來的。”
莎莎不耐煩的看了白亦晨一眼,轉身走回淳叔身邊,嘟着嘴說,怎麼是個窩囊廢啊!
淳叔又揮了一杆。
“小白,你也知道清風的這些生意,有幾個地方是白天的差事?來,繼續打。”
白亦晨哪有心思打球,隨便揮了兩杆。
淳叔不悅地皺了皺眉頭。
“小白,其實你聰明能幹,我還是蠻看好你的。只要你好好幹,淳叔不會虧待你的。莎莎,去幫小白揮一杆。”
“應該這樣。”莎莎握住白亦晨揮杆的手,白亦晨不僅沒有躲,還趁機在莎莎身上蹭了兩下。
“淳叔,我這個人從小沒什麼大志向的,就想混口飯吃,給翟哥做小弟,跑跑貨,自在的很,每天晚上喝兩口小酒,日子過的比神仙還自在。”
淳叔瞭然一笑。
“莎莎,你怎麼不幫小白打了。”
莎莎沉着個臉說:
“有什麼好打的。”
淳叔就對着小白說:
“也好,你就還跟着老七吧,也跟了那麼多年了。”
“那謝謝淳叔,我回去了。”說完一溜煙的跑了,此地離入口處很遠,白亦晨沒叫車子,一路跑了回去。
“不知道好歹。”淳叔把球杆扔到地上。
“爸,一塊朽木,你理他做什麼?”
“不是你先看上他的嗎?這會兒又來說我。”
“知人知面不知心阿,以前看上了他的皮囊,以爲他是個男人,沒想到這麼沒出息。沒出息的男人我不稀罕。”
淳叔哈哈一笑,說不愧是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