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昨日不再來

此時的祥峰正坐在李穎的車子裡,開往娉婷的住地。他顧不得周邊的景色,只覺得空曠的道路上只有他們這一輛車在開,可是還是開的不夠快,他恨不得生出兩隻翅膀來,直接飛過去,可是他又不知道飛到哪裡可以找到娉婷。

車子終於離開了公路,拐進一片三層樓的住宅區,綠化很好,房子簡單幹淨,門口有許多停車位。他隨着李穎下了車,觀察着這個地方,樓房是木製結構,保養的非常好。小區很安靜,少有行人,隱約的可以看到旁邊的鐵欄杆裡面是個游泳池,很多人在曬太陽,游泳,有一家幾口帶着孩子,也有單身男女,有白人,黃鐘人,偶爾也能看到一兩個黑人,祥峰暗暗覺得這裡環境也還不錯,並不像大東所說的貧民區。

敲門的時候,祥峰的心裡一陣兒忐忑,他不知道娉婷變成什麼樣子了,有點期待也有點害怕。

門打開來,夢中的趙娉婷就站在那裡,長髮,齊劉海,大眼睛,眼周有了幾絲皺紋,略略化了點淡妝,還是那麼的漂亮,那麼的出色。

“那你們聊吧,我回去了。”李穎急着想走。

“哦,好,那你慢走哦!”娉婷也沒有留她。

祥峰就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看到心裡去,猛地一把拉過她,抱在懷裡。

“娉婷,你知道我多想你嘛!”

娉婷淡淡的笑了笑,推開他。

“進來吧。”

這是一套兩房兩廳的房子,地上鋪着淡黃色的地毯,藍色沙發,紅木桌椅,裝修的很大方簡潔,看起來很舒服。客廳連着院子,可以聽到鳥叫的聲音,還放着一把躺椅,旁邊幾本書。看着這一切,祥峰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了,她看上去過的還可以,雖然這裡不是別墅,但是並不像形容的那樣悲慘。

“李穎說你住在貧民區,沒有綠卡在□□工,是這樣嘛?”他急着問。

“沒有,你快放下行李,休息一下吧。”她的眼神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

“那到底怎麼回事?”

“你這個人哦,你怎麼那麼急啊,喝點水再說啊!”她撲哧笑了出來,有一點嗔怪,他很聽話的坐了下來,期盼的看着她,希望她可以講出實情。

“你盯着人家看幹什麼?”她搖擺着細腰,走到冰箱處,拿出一大桶橙汁,倒了兩杯,遞給祥峰一杯,自己抱了一杯,坐到旁邊的沙發上。

“到底怎麼回事?”祥峰說話的語氣有點冷,意味着他要生氣了。

“李穎都跟你們說什麼了,弄得你們這麼緊張,我媽打電話過來,還哭的死去活來的讓我回去。”她水靈的大眼睛望向他,他的心口一緊,那種熟悉的感覺襲來。

“說你黑在這兒了,住貧民區,□□工。”

“哈哈哈”娉婷誇張的笑了起來。“她弄錯了,後來她跟我說了,說那天開車跟着我,可是我是去看一個朋友啊!”

“什麼朋友?”祥峰有點疑惑。

“一箇中國女孩子,被騙到這邊結婚的,後來發現被騙了,就逃了出來,她認識我們公司一個同事,介紹過來□□工,後來跟她認識了,覺得蠻可憐,所以時常去看看她,那天我就是去給她的車加油啊!”

“真的這樣?”他將信將疑。

“哎喲,煩死啊!跟我媽一個樣子,說什麼都不信。“她把綠卡扔了過來。“自己看。”

果然是趙娉婷的綠卡。

“原來這樣,那你呢,這幾年過的怎麼樣?”祥峰的心放了下來。

“我很好呢,不過是老了哦,你看,我皮膚是不是長皺紋了?”她嬌嗲的說着,把臉湊向祥峰。

“還好,你還是很漂亮。”祥峰仔細的看了看說道。

“哈哈哈。”娉婷又誇張的笑了起來。“不用騙我,我知道老了哦!”

祥峰皺了皺眉。

“你過的好嘛?”

“蠻好啊,做到我們公司高層了,這間房子自己買的,過陣子再換套大的。”娉婷很開心的說。

“那家庭呢?”祥峰問的很小心。

“家庭?”她又咯咯的笑了起來。“這邊很多男人都找不到老婆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追,一年換一個男朋友都換不過來,幹嗎急着結婚?”

祥峰被她氣的臉有些發綠。

“跟我回國好不好?”

“幹嗎回國,我不會回去了。”

“我一直都在等你。”

娉婷像看怪物一樣的看着他,轉而又笑了起來。

“不是吧,你不要告訴我你還是處男啊?”

祥峰被她氣的快炸了 ,但是還是強忍着。他白着臉說:

“我到外面轉一轉。”說着起身離開。看着他的背影,娉婷放鬆的呼出了一口氣。

加州的天黑的很晚,已經晚上八點,太陽還沒有下山,雖然是時值初夏,空氣中卻還有清冽的寒意,祥峰只穿了件短袖襯衫,涼風吹過,他身體一抖,難道娉婷真的已經不是以前的娉婷了嗎?難道三年的時間她沒有學會珍惜,反而更加放縱?

他曾經認爲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娉婷的人,因爲他知道她的一點一滴。他知道她的驕傲讓她好高騖遠,任何判斷都失去了方向。他知道她會遭遇挫折,並篤定她會因此學會珍惜,懂得人生中最寶貴的是什麼,可是卻沒想到時間換來的並不是成熟後的淡然,而是無盡的疏離。

難道說這些年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他和娉婷在三年前就已經走到了盡頭??

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也不願意相信,難道真的沒有一點希望了嗎?這就是他的初戀,這就是他們的結局?他不甘心。

不要讓娉婷等的太久,他從不願意讓娉婷等的太久,轉身走了回去。

“吃飯吧。”娉婷從微波爐裡面拿出了最後一盤菜。

“都是你愛吃的哦,你看看,聽說你來,特意做的哦!”她嗲嗲的說。

“你還記得我愛吃什麼?”這讓祥峰很欣慰。

“你不要忘了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哦!”娉婷特意加重了朋友兩個字。

“是,朋友。”他咀嚼着飯菜似乎是在咀嚼着苦澀,三年換來的只是朋友兩個字。

“這幾年怎麼都沒跟我聯絡?”他還抱着最後一點希望。

“聯絡?我還以爲你早結婚生子了呢,那隨便聯絡破壞你的家庭和諧怎麼辦?”她打趣道:“要知道你還單身,我每天給你打個電話啦。”她說的那麼隨意,好像他們當年的情誼全無,而他只是個無關痛癢的朋友。

“真的不回國了?”他看着她,眼裡有三年的等待。

“不回去。”她堅定的說。“永遠。”聲音似乎有點微微顫抖。

“娉婷,看着我。”他猛的抓過她的手腕,眼裡寫滿孤注一擲。

娉婷勇敢的迎向他的目光。

“你真的不回去了嗎?”

“我在這裡過的很好。”她的眼裡有淡然的嘲諷。

他突然泄了氣,眼睛都失去了光彩。

“好,我明天就回去了。只要你過的好就行。”他的語氣滿是失望,已經盡了最大的力了,失去已不可挽回。

這一次的分別是真的分手了,他知道,她也知道。

春天的到來並沒有帶來好的消息

夜晚的降臨卻是地球另一側黎明的開始

事情永遠不是想象中的樣子

你在等待喜悅的眷顧

它卻偏偏帶來傷痛

揭開愛情的面紗

你依稀還是我新娘的模樣

踢開命運的牢籠

我已不知身在何處

這份愛,有多重

它是心底最最柔軟的位置的一粒種子

夜夜嘔血澆灌

卻沒有發芽,已經夭折

兩個人默默的吃飯,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說:“我明天不去送你了!我還要上班。”

他的心抖了一下。

“好,不用送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說:

“我給你帶了很多你愛吃的東西,還有你小時候最愛吃的油豆腐。”

她說:“謝謝!”

他說:“要給你媽帶什麼話嘛?”

她說:“你告訴她我很好,過陣子接她過來住。”

他說:“好。”

第二天一早,他沒有驚醒她,獨自拉着行李走了出去,只在桌几上留下了一行字:

娉婷,你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