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房內,郭宋手站在窗前,望着遠處烏雲陰沉的天空,感覺到山雨欲來,這時,王越則在他身後彙報抓獲朱泚探子之事。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朱泚在太原的情報比較弱,應該是他們前段時間不太重視太原的緣故,據說他們在成都的探子就超過三百人。”
“你現在有什麼想法?”郭宋問道。
王越躬身道:“卑職覺得朱泚肯定對鐵火雷的情報不會滿意,他們一定會繼續施壓,要求瞭解鐵火雷的詳情,我們可以將計就計,給他們錯誤情報,把他們引偏,比如鐵火雷是用火油製造出來的,讓他們耗費大量時間去研製,等他們醒悟過來,再要回頭時,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郭宋沉思片刻道:“我們不能低估工匠的智慧,硝石能爆炸的現象已經出現了幾百年,不可能沒有人關注,我估計他們已經想到了這一點,但他們卻不知道配方和工藝,我們切不能自作聰明。”
王越慚愧道:“卑職考慮得太簡單了。”
郭宋回頭看了他一眼笑道:“其實你的思路並沒有錯,把他們方向帶錯,耽誤他們的時間,這也是我一直在考慮的事情,關鍵是要怎麼做。”
王越大喜,連忙道:“請使君明示!”
郭宋沉思良久,緩緩道:“給他們一個正確方向,是用硝石顆粒加上火油製作而成。”
王越吃了一驚,“真告訴他們硝石?”
郭宋微微一笑道:“放心吧!光知道硝石是沒有用的,沒有十年八年的時間他們搞不出鐵火雷,你要讓他相信,至少要給他一點希望。”
“卑職就擔心他做出紙火雷,也能唬人。”
“那不很好嗎?讓他去嚇唬李納,嚇唬田悅,這正是我所期待的。”
王越還是有點無法理解,但既然主公有令,他只能不折不扣地執行。
“卑職遵令!”
王越告退走了。
郭宋卻從桌上拾起一份情報,這是天策樓從長安發來的情報,朱泚登基在即,這是郭宋等待了很久的消息,應該是李適在成都的奪門之變給朱泚帶來的刺激,但郭宋也隱隱感到,朱泚登基可能和自己也有一定的關係,自己奪取河東給朱泚帶來了不小的壓力,或者是兩年前那塊玉碑朱泚並沒有忘記。
兩年前,郭宋替朱泚製造了一個天兆,但朱泚沒有上當,讓郭宋一直無法理解,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如果說是因爲金身閣,但郭宋覺得這個理由有點牽強,自己還在忙碌收復西域,和他朱泚並沒有什麼交集。
後來郭宋才慢慢明白過來,並不是因爲懷疑天兆,而是因爲朱泚登基的時機還不成熟,雖然現在朱泚登基的時間還是不成熟,但形勢已經讓朱泚無法再等待下去。
郭宋一直在等待朱泚登基,就是希望他自毀根基,現在很多關隴勢力之所以支持朱泚,是因爲北唐的存在,一旦朱泚登基,北唐就消失了,很多原本支持北唐的勢力都不再支持他。
郭宋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朱泚的稅賦會大大減少,意味着很多官員都不會爲他消息,意味長安舉行的科舉將會面臨失敗,釜底抽薪,沒有了政治根基,朱泚就會慢慢冷下去。
這一天,終於要來了。
........
朱泚登基在即,長安的氣氛開始變得十分壓抑,長安順風樓在長安城內部署了大量的暗探,還有朱泚的梅花內衛也在城內四處巡邏,監視百姓,嚴禁談論朱泚登基之事。
順風樓和梅花內衛是朱泚三年前建立的特殊機構,它們與太原的天策樓、內衛性質還不一樣,天策樓是對外收集情報,而順風樓是對內監視、刺殺各種反對朱泚的勢力,太原的內衛是反情報機構,而長安的梅花內衛是公開抓捕鎮壓反對朱泚的百姓。
順風樓在暗,梅花內衛在明,這是令長安以及關中百姓聞風喪膽的兩個恐怖機構。
長安金風酒樓,張雷正和李安在二樓飲酒,朱泚嚴禁用糧食釀酒,使得果酒在長安十分盛行,主要以葡萄酒爲主。
其中眉壽葡萄酒依舊牢牢佔據着高端市場,而中端市場則被來自張掖的三家葡萄酒瓜分,張掖葡萄酒、酒泉葡萄酒和西涼葡萄酒,這裡面張掖葡萄酒是河西軍方的生意,酒泉葡萄酒是安家的產業,西涼葡萄酒是隴西李氏的產業。
張雷就是眉壽葡萄酒的東主,同時也是張掖葡萄酒的總經銷商,在長安,他被稱爲酒王。
而李安也是長安首屈一指的大商人,他不僅是長安有名的珠寶商,同時還是長安最大的布匹商人。
聚寶樓就是李安和張雷合夥經營,兩人各佔一半的份子,除此之外,李安的布匹店還經銷來自西域的棉花,棉花也主要由李溫玉的商行提供。
張雷給李安斟滿一杯酒問道:“聽說明天朱泚就正式登基了,會不會引來一波殺戮?”
李安端起酒杯微微笑道:“爲什麼會有殺戮,應該是大赦纔對吧!”
“我說的不是普通人,而是長安的皇族,聽說朱泚軟禁了不少人,老安,很多皇族都是你的大主顧,你應該很清楚這件事纔對,他們情況如何?”
李安搖搖頭,“所以說你孤陋寡聞,一共七十七名皇族,昨天朱泚已經派人禮送他們出境,他們去成都了。”
“居然把他們放了?”張雷愕然。
“殺他們又有何意義?”
李安淡淡一笑道:“至少讓天下人覺得,他朱泚還是仁慈的,不殺舊朝貴族,使他謀逆篡位的指責稍稍降低一點。”
就在這時,一名酒保奔過來小聲道:“別說了!”
兩人回頭,只見五六名身穿繡着梅花錦袍的帶刀男子從樓梯口走了上來,他們便是心狠手辣的梅花內衛了。
幾名梅花內衛軍士掃了衆人一眼,所有的酒客都低頭吃飯,沒有人敢吭聲,這時,一名瘦小男子站起身,指了指旁邊的兩名酒客,剛纔他們正在高聲談論皇帝李僅的下場,幾名梅花內衛立刻衝上前,拔出刀喝道:“跟我們走!”
兩名酒客嚇得臉色慘白,起身戰戰兢兢作揖道:“我們沒有亂說什麼啊!”
一名士兵劈手抓住其中一人的前襟,用力一甩,將他甩翻下樓去,另一名酒客嚇得連滾帶爬跟了下去。
酒樓內頓時鴉雀無聲,爲首梅花內衛厲聲對衆人道:“好好吃飯,莫談朝政,以免引來殺身之禍!”
他一揮手,將兩名酒客押走了,瘦小男子也跟了下去,掌櫃卻不敢阻攔要酒錢。
張雷壓低聲音對李安道:“剛纔瘦小者是順風耳?”
李安點點頭,“正是他們,以後我們說話要當心。”
張雷感覺旁邊似乎有人在偷聽他們說話,他連忙清一清喉嚨道:“老安,真的不好意思,今年棉花主要供應河東,實在沒有多餘的存貨了。”
這纔是他們今天見面的主要原因,棉花的保暖效果極好,漸漸開始在長安火熱起來,唯一供應棉花的,就是李安的幾家布店,但他們也沒有存貨了,所以李安約張雷出來喝酒,就是問他要貨。”
“我不管,你去年答應過的,今年給我兩萬斤棉花,你纔給我五千斤,今年你至少還要給我一萬斤。”
“我儘量吧!你知道我得去說服娘子,哎,我也頭大啊!”
李安笑道:“我打算開始種植棉花了,在水熱比較好的地方,靈州和豐州就不錯,種上幾萬畝,這可比種糧食賺錢多了。”
張雷撇撇嘴,“你把種棉花想得太簡單了,種棉花需要很多人手,尤其摘棉桃的時候,而且軋棉也需要機器,靠手剝棉籽要剝死人的。”
“總會有辦法的,我可以慢慢來。”
“那隨便你,到時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
兩人又喝了幾杯酒,便起身告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