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天你就別去了,外面怪冷的,別凍生病了,娘一個人去就行了。”
韓氏忽然變得大度起來,揮手便免掉了女兒的虎山行。
薛濤大喜,拉着母親的手道:“娘,要不你也別去了!”
韓氏嘆口氣,“說好了的,我不去就不給人面子了,會得罪人的。”
“那——”
薛濤想了想,便把白狐皮圍着母親脖子上,笑道:“戴着它去,沒人再敢嘲笑母親了。”
韓氏慌忙道:“這使不得,這是郭公子給你的,我怎麼能戴?”
薛濤嬌聲笑道:“既然給了我,那就是我的東西了,我給娘戴戴有什麼關係,外面冷,戴上它就暖和了。”
韓氏心中感動,還是女兒貼心啊!
“好!娘就戴給她們看看,讓她們再笑話我窮。”
韓氏心花怒放地戴上女兒的白狐圍脖,坐上馬車去楊府了。
望着母親興高采烈的坐上馬車,薛濤終於下定了決心,如果家裡真的窘迫到極致,她一定把那塊藍寶石賣掉。郭宋的人情可以慢慢還,但她不能再讓父母爲生活清貧而吵架了。
說不定......這個人情還不用還。
薛濤託着腮坐在窗前,思緒已經飛去了千萬裡。
........
經過兩個多月的艱苦奮戰,九原縣的內外城牆在第一場大雪到來前終於提前修建完成,外城由從前的兩丈提高到三丈,並加寬加固,同時修建內內城臺,城臺就是凸出城牆的高臺,向城外凸出叫做馬面,人站在城臺上可以向敵軍身後射箭,至今在平遙城牆上能看到這種結構。
而內城臺又叫內城馬面,它是一個向城內凸出的大平臺,它的作用一般是用來安裝大型守城武器,比如投石機、石砲等等。
郭宋帶領將領們在剛修好的內城牆上視察,內外城牆之間相距一百二十步,設計得很巧妙,正好在唐軍的殺傷範圍內,但薛延陀等遊牧民族的弓箭在這個距離都是強弩之末,無法對唐軍造成傷害。
不過內城的城牆稍矮,高只有兩丈,所以關鍵還是要守城外城,不到迫不得已,絕不能放棄外城。
“內城和外城之間最後有幾座空中橋樑。”
郭宋建議道:“用索道繩橋比較合適,平時士兵可以藉助索道繩橋往來,戰爭危機之時可以一刀斬斷,李將軍,你來安排!”
李季抱拳道:“卑職遵令!”
郭宋又望着遠處陰沉的天空道:“很快暴雪將來臨,薛延陀的軍隊應該不會再來了,可以取消甲等戒備,恢復爲普通戒備,讓士兵們休養生息。”
.........
一場暴雪如期而至,暴雪肆虐幾天後停止下來,陽光照在大雪上,豐州完全變成一個白雪皚皚的世界,冬天的豐州寧靜而祥和,女人們在家裡忙着和麪蒸饃,男人們則呆在各個小酒館裡聊天喝酒,從早上呆到黃昏,興致盎然地回家。
自從多了幾萬移民和災民後,九原縣今年冬天變得格外熱鬧,雖然大家口袋裡都沒有錢,不過官府在城北設了一座墟市,給百姓擺攤,互相交換餘缺,這就省去了貨幣不足的煩惱,大家以物易物。
在城外的大軍營,一萬士兵正在嚴格集訓,雖然秋天薛延陀人因爲思結部威脅而被迫放棄了報復豐州的計劃,但並不代表他們就會吞掉損兵折將的苦果,明年春天呢?
和唐軍士兵一起訓練的,還有一萬五千民團士兵,都是三十歲以下的年輕青壯,朝廷給了豐州六千人的自募軍額度,自然將相應的兵甲裝備都送到了豐州。
民團士兵也穿上了和普通士兵一樣的盔甲軍服,除了他們沒有軍牌,其他吃住都和普通唐軍士兵完全一樣。
負責訓練民團士兵的是樑武,樑武去年也同樣積功升了一級,從校尉升爲郎將,郎將屬於中級將領,才短短几年,他便從旅帥一路升爲郎將,令無數人羨慕。
“殺——”
數千士兵一聲大吼,幾千根長矛一起刺出。
民團士兵在訓練矛法,這是郭宋編成的矛法十三招,非常簡潔實用,既適合單兵作戰,也適合長矛大陣,甚至適合馬上交戰。
郭宋給他們定下的標準是,將十三招練得爛熟於胸,然後忘掉招數,隨機出擊,這纔算把這套矛法練成了。
校場遠處,樑武在給郭宋介紹訓練情況。
“這兩天大家的訓練興致不高,可能是馬上過年的緣故,士兵們都無心訓練,這樣訓練也沒有意義,卑職建議早點放假吧!”
郭宋沉思片刻道:“既然大家都不想訓練就不要訓練了,不過現在距離新年還有十幾天,讓大家晚兩天回家,給他們找點事情做。”
樑武笑問道:“使君打算讓他們做什麼事?”
郭宋望着遠處正在訓練的民團士兵,微微笑道:“讓他們送貨下鄉!”
........
次日上午,一輛輛馬拉雪橇從東西兩座城門涌出,向四面八方奔去。
馬拉雪橇是北方寒冷地區冬天最常用的運輸方式,雪橇用松木做成,兩頭翹,兩根長長的翹木中間用十幾根木杆連接,中間木杆上放着大量物資,上面鋪一牀被褥,人還可以躺在上面。
一匹高頭挽馬拉拽着滿載物資的雪橇在過膝高的茫茫雪原中奔跑,一隻大雪橇上有三名士兵,一人負責趕馬,另外兩人負責控制雪橇上的貨物。
雪橇速度很快,人坐在上面有一種風馳電掣的感覺。
雪橇上是給各鄉村送去的過年物資,已經分好了,都在放在一隻只麻袋內,每家五斗米、一隻羊腿、一隻野兔、兩條凍魚和一斤鹽。
目前住在各鄉村的百姓基本上都是災民,不過大部分都和豐州簽署了移民協議,土地大部分都已丈量完成,就等明年開春後分配土地,按照協議,豐州將每月提供給他們糧食,一直到明年秋收。
而每家的男子則由官府安排做工或者參加民團訓練,按月發給一點工錢,用於購買日常用品。
再過十天就是新年,所以官府給每家提供一些糧米肉食以及鹽,算是豐州的一項福利。
雪橇很快進入了河道,河道上同樣覆蓋着厚厚的積雪,下面是厚達數尺的冰面,雖然稍微寒冷一點,但戰馬在上面奔跑安全,不會被積雪下面的溝渠或者尖刺所傷。
一千多輛馬拉雪橇滿載着大量物資在河道上奔跑,一輛馬車在距離縣城約二十餘里的下白村前緩緩停下,負責趕馬車的賀小悶在村口高聲喊道:“大家出來搬東西!”
賀小悶參加了民團訓練,他在家鄉也趕過雪橇,便主動擔任雪橇趕馬,至少要跑兩趟才能把物資送完。
村裡涌出來大羣百姓,歡天喜地地將一袋袋物資搬進村裡。
賀除夕也帶着孫兒出來了,小男孩看見父親,高興得抱住父親的腿大喊道:“爹爹你什麼時候回家?”
賀小悶揉揉兒子的頭髮笑道:“明天吧!明天就回來,你先回家,我和你阿公說點事。”
小男孩跟着一羣孩子跑回村了。
賀小悶把父親叫到一旁,小聲道:“豐州在招募六千正式士兵,我想報名從軍。”
賀除夕臉色一變,半晌道:“這件事你要和媳婦商量,我們說了不算。”
“爹爹,你先給家裡說說嘛!我覺得從軍挺好的,冬天可以回家,其他時間有一個月假期,正好春耕和秋收我趕回來,更重要是,家裡還可以再多得一頃土地,直接拿地契轉爲永業田,不需要再等十年,吃穿住都不要錢,每個月還有五貫錢的軍俸,一年就是六十貫,關鍵是,從軍可以保衛家園,我覺得自己有責任。”
賀除夕嘆口氣道:“如果你意志已定,我也不勸你,你只要春耕和秋收回來幫忙,其他照顧莊稼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娘和你媳婦應該也會來幫忙,但無論如何,你要和媳婦講通此事。”
“我知道,明天我就回來了,如果定下來,過完年我就正式從軍。”
賀小悶見雪橇已經搬空,便坐上雪橇,向父親揮揮手,趕着雪橇從河道飛馳而去。
賀除夕揹着手憂心忡忡向家裡走去,他真不知該怎麼向家人提及兒子想從軍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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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曆十三年的新年終於來臨,家家戶戶打掃庭院,貼上門戶,大門上掛上燈籠。
今天是除夕,一大早,郭宋便洗漱更衣,準備出門了,小魚娘一邊給他梳頭,一邊小聲嘟囔道:“別人過年都呆在家裡,公子倒好,一過年就要出去,恐怕豐州最冷清的就是我們這個家了。”
“我現在沒必要在家裡過年,等以後吧!等我自己成家生子,我就老老實實呆在家裡了。”
小魚娘眼睛一亮,連忙笑道:“那公子趕緊相親吧!冷家三姑娘不是很喜歡公子嗎?冷家也想攀公子這根高枝,我覺得正好是天作之合。”
“我可不是什麼高枝,攀我這根枝條會摔死的,而且你熱心過頭了吧!下一個是不是要提高家的女兒,最後繞一圈,其實目的是樑靈兒,對不對?”
郭宋太瞭解小魚孃的心思了,一心想撮合自己和樑靈兒,這不是亂點鴛鴦譜嗎?
小魚娘撇撇嘴,“好心沒好報,某人不想領情,我又何苦自討沒趣,你幾時回來?”
“老規矩,我去軍營過年,後天回來,你還是去薛參軍家裡過年,他女兒不是在跟你學武嗎?你這個義姐要當合格才行。”
薛長壽的女兒薛小晶比小魚娘小一歲,也喜歡舞刀弄劍,兩個小娘整天在一起玩,薛長壽索性收了小魚娘做義女,一般郭宋不在豐州,小魚娘便有了去處,大部分時間都呆在薛家,過年當然也不例外。
小魚娘見公子根本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心中恨得直癢癢,就想用梳子狠狠在他頭上敲一個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