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學校的茶花開了,開的那麼豔,那麼大朵,吳晴很喜歡茶花,因爲她樸實而豔麗,吳晴也很喜歡到後山去摘蒲公英,她喜歡站在高處吹蒲公英,然後默默的注視他們飛向遠方。兩人默契的不再提起各自的理想和未來,有點只爭朝夕片刻歡愉的味道。蘇舟在吳晴的引領開始認識,深入,欣賞,陶醉於自然,自然是在蘇舟花季的年齡纔開始出現,蘇舟也學着吳晴躺在斜坡的草地上,任陽光肆意的照耀,任微風調皮的吹撫,具有春天泥土氣息的空氣是如此的清新,新生的事物在詮釋着萬物的枯榮。“人生是否也如四季般輪迴”蘇舟的腦袋裡閃出這麼一個奇怪的問題。

“吳晴,你說人有沒有下輩子。”蘇舟忍不住的問了吳晴。

“我覺得有,因爲我總認爲自己上輩子是一個官家小姐,有上輩子就有下輩子。”吳晴分析的頭頭是道。

“那吳小姐這輩子豈不是延續了上輩子,繼續做大小姐。”吳晴是獨生女。所以在家是掌上明珠一般。

“那不一樣,上輩子我是穿旗袍的,這輩子就只能穿裙子了。”吳晴說的有點惋惜,又接着說:“我現在要爲下輩子投胎做準備了。”

“啊,那我旁邊的這個豈不是女鬼,小妖精還不現形。”說着做出了法海收白素貞的姿勢。

“啊啊啊,我要吸你的血”吳晴說着朝蘇舟撲了過來,接着說道:”我覺得《倩女幽魂》王祖賢將小倩演的太好了。“

“嬌豔”蘇舟評價到。

“不,更是有點悽美絕倫。”吳晴沒有苟同蘇舟的觀點,“不過她嬌豔卻脫俗,豔而不麗。”吳晴接着說。

“我聽說王祖賢鬼片演的太多入戲太深遁入空門了,真便宜了那羣禿驢。”蘇舟恨恨的說到。

“好像是的,還有演林黛玉的陳曉旭也出家了,這些人真是入戲太深,無法自拔。”吳晴眼裡充滿無限的惋惜,絲毫沒有在意蘇舟恨恨的口氣。

“這就是生活在幻想中啊!”蘇舟感嘆到。

吳晴聽了蘇舟的話不再言語,她不願意與蘇舟發生爭論,更不願意蘇舟嘲笑她的夢想。吳晴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女生,她能摸透人的心思。她與很多人都談的很歡,她如果同意你的看法,她就會與你一起探討,即使不同意也會默默的聽着。蘇舟在這方面有些不同,在聊天中他總喜歡掌握話語權,如果你同意他的看法,他會與你大談特談,如果不同意,他也會說服你去接受他的想法,蘇舟不知道世界上最困難的事莫過於將我的思想放進你的腦袋裡,將你的錢放進我的口袋裡。所以吳晴這麼一個安靜的女生,卻被當做知心大姐一般,女生間有什麼事情都會找她傾訴,吳晴也將她們照顧的服服帖帖。

書是蘇舟與吳晴交流的紐帶。在讀書時由任何分歧他們都可以用一百個讀者就有一百個哈姆雷特來解釋。

青春像是一場雨,明知淋了會感冒,但是終究不願錯過,只希望再次經歷,因爲青春經歷的任何事情都是那麼值得懷念。

三月的春風,四月的細雨,五月的暖陽,六月的溫熱,這裡的天氣就是如此分明。在四月份春暖花開的時候,學校開始舉辦籃球賽,雖然大家接觸籃球的時間少之又少,但還是非常的興奮,因爲這是一個團體活動。3班就是這樣,幹什麼事都非常的團結,所以每次活動上他們在氣勢上絕不輸於對方。

今年的籃球賽加入了女籃的比賽,這讓所有的一切變得更加有趣,因爲女生都是完全沒有籃球基礎的,蘇舟甚至斷言大多數女生還不能將籃球扔到籃筐的高度。現在的教室一下課就炸開了鍋,但是他們談論的話題無關乎“籃球賽”三個字。接下來的事就是組隊,男生隨便找個六七個人就組成了,蘇舟也是其中一員。女生的隊伍就比較麻煩了,最後還是大家東遊西說才湊集了五個人。隊伍已有,然後開始尋找班服,班主任大方的派出了全部籃球隊的男生上街採購,男生們也不負衆望,在遊遍整個市區,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掙扎,最終花了大手筆買入一款最新的喬丹球服,當老闆熱情的問他們是否還需要戰靴時,他們的頭都搖撥浪鼓似的。

離籃球賽還有兩個星期,大家也開始抓緊一切時間開始訓練,當然籃球賽後馬上就是期中考試,而且文理分科也擺在面前,所以學習還是不容耽誤的。

在那個春夏之際,每天早晨五點,都會有一羣男生跑到女生宿舍下喊一些女生的名字,他們受到過被吵醒女生的潑水,咒罵和臭襪子,不過他們不在乎,年輕人嘛,無所謂。在訓練了兩天以後,吳晴也來找蘇舟要求加入籃球隊,雖然蘇舟有點驚訝,而且也不相信這麼一個外表柔弱的女子原來還有這麼暴力的一面,但經不起吳晴的軟磨,還是讓她早晨一起來訓練。那是一個充滿歡笑,揮灑汗水的季節。

籃球賽如火如荼的開始了,作爲一個團結,互相視爲兄弟姐妹的班集體,男生也是很大度的將自己的球服借給了女生,這比起那些男生女生各一套球服,或者男生有球服而女生卻是雜牌軍的班級,三班的行爲成爲了這次籃球賽上的一道靚麗的風景,只是外人不知道,女生同時也承擔了爲男生洗球服的義務。

蘇舟班在小組上遭遇了強敵,最後以全負的戰績暫告球壇,儘管他們的啦啦隊一直在大聲歡呼,甚至還喊出了“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口號,可實力的懸殊讓他們輸得毫無懸念。後來才得知,與蘇舟班一組的三支隊伍中,有兩支分別獲得了冠亞軍,這也讓他麼瞬間找到了心理平衡。女生由於都是零基礎開始,這也讓比賽變得更具有觀賞性,女籃比的不僅有體力,還有智力,聰明的人總不會長時間運球,她們會通過相互傳遞將籃球送到對方籃筐下,然後找機會投籃。吳晴就是那種靠腦力打球的人,靈活的跑動是她最大的優勢,而一直試圖運球的人,總是將籃球越拍越低,最後控制不了自己身體的慣性,將籃球一腳踢出。當然高大威猛的女生在籃球場上還是具有絕對的統治力,不管其技術如何,威懾力足以滅他人三分志氣,長自己八面威風。隨着籃球的扔來扔去,以及一羣女生的蹦蹦跳跳,然後再是相繼撲倒在地,觀衆的注意力已不在籃球上,而是哪個女生抱着球,卻突然一屁股坐倒在地,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經過激烈的角逐,蘇舟班上的女籃在小組賽上竟然還贏過一場比賽,這讓班上男生對她們畢恭畢敬,甚至有點膜拜。

籃球賽對蘇舟班來說就是一場歡樂的盛宴,他們不在乎輸贏,只要開心就好,只要開心就好,多年以後可能這已經成爲大家的奢望。

籃球賽剛結束,中考又至矣。忙乎了半學期的蘇舟成績又下滑到原點。蘇舟在這些日子裡,忙乎着與同學吵鬧,忙乎着逗吳晴開心,忙乎着看自己喜歡的書。書看多了就是這樣,慢慢會有了自己的主見,自己的想法,別人說的再好終究只是別人的看法,有自己獨特的想法,塑造自己獨立的人格這纔是看書最主要的目的,蘇舟開始從他所看的課外書中領悟到這一點。蘇舟知道吳晴也是這樣,她不會輕易苟同自己不同意的觀點,但她更不會反對,她只是默默的聽着,吳晴就是這樣,她總是與這個世界保持一定的距離,默默的看着身邊發生的事,冷暖自知,卻又不會讓自己被世界邊緣化。吳晴這次的成績也有些退步,但還是十幾名,不會像蘇舟般大起大落。

籃球賽過去大家的心就放到了期中考試,中考過了大家又開始討論文理分科的事,做爲一個學生就是這麼累,一刻都得不到歇停,吳晴也來與蘇舟商量。

“蘇舟,你是打算學文還是學理。”

“理科。”蘇舟回答的很乾脆,這並不是蘇舟的理科好,而是蘇舟不喜歡記文科的那些死東西,蘇舟就是一個懶人,“你呢?”蘇舟接着問到。

“我,我還不確定,我文理都差不多,只是更喜歡文科一點。”吳晴的回答有些猶豫不決。

“我看你還是學文科好一點,終究還是要自己喜歡纔好。”蘇舟幫着吳晴分析。

“我看你文科也不錯,要不你也學文,這樣我們就還能分在一個班。”吳晴說着眼睛有點閃爍。

“文科我也喜歡,只是要記憶的太多,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就是太懶了。”蘇舟說的很勉強。

“這不是問題啊,你的記憶力那麼好,只要認真沒有辦不到的事,況且我們還可以一起記憶啊。”吳晴試着幫蘇舟想象一下。

“只是學文科男生以後不好選專業,那就更不好找工作。”蘇舟還是決定學理。

“哦。”

聽着吳晴一句很失落的“哦”,蘇舟又開始心神不寧,這個“哦”是同意還是應付,聽語氣明顯有些失落,但它只是一個語氣動詞而已。蘇舟把剛纔兩人的話回想了一邊,粗心的他還是沒有聽出吳晴想讓他學文的美好願望,只知道吳晴應該學文,此後兩人不再是同班,蘇舟想着也開始失落。

雖然蘇舟現在讀書有些自己的想法,但看着即將分離的吳晴,還是忍不住接受吳晴的建議,看吳晴最喜歡的作家——三毛的作品,從《夢裡花落知多少》瞭解到一個叫三毛的臺灣女作家和一個叫荷西的外國年輕人的愛情故事,荷西對這份愛追求了很久,他們最後走到了一起,生活的非常相愛。然後從《撒哈拉的故事》知道原來兩人的婚禮是如此簡單而特別,他們的生活似乎每天都有新鮮事在上演,雖然只是一些很普通的事,但是他們能將日子過得滋潤。蘇舟開始對三毛產生興趣,想更多的瞭解她的生活,蘇舟也開始捧着《溫柔的夜》《稻草人手記》《萬水千山走遍》,一本又一本的閱讀,跟着三毛去流浪,去體會新鮮的事物,也學着像三毛一樣,挖掘身邊的趣事,試圖將生活過的更加特別。

一年一度的高考又來了,可是對於高一的蘇舟來說沒有任何感覺,只是放了個七天的長假而已。高考過後學校一片狼藉,教室裡到處是紙屑,宿舍前扔滿了球鞋,席子,附近的樹上內褲在風中搖曳着。此時的蘇舟開始對高考有感覺了。“丫的,走了就算了,還要老子幫你們搞衛生。”蘇舟恨恨的罵道。高一的蘇舟還不知道,只是學校歷年的傳統,每次高三畢業後,高一的學生都必須幫助學長學姐將校園恢復原貌,以迎接又一屆的新生。過了一個星期不到中考又到了,學校又放了個三天的小假,看來學校在高考後要求高一學生立刻歸校是特意安排的,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在兩撥考試的折騰下六月份差不多結束了,又是一個準備期末考試的季節,蘇舟也開始坐下來安心學習,只是再也找不到上學期期末前的那種狀態,這讓蘇舟既疑惑又懊惱。

“嗯,不錯,又在抱佛腳了。”吳晴不知何時也變的有幽默感了。

“腦袋飛速運行中,勿擾。”蘇舟來不及擡頭看吳晴,不停的在草稿紙上畫來畫去。

“吃個蘋果休息一下吧!一個簡單的題目被你打出這麼多草稿,也是英才一絕。”吳晴說着從背後掏出蘋果,上面刻了一個笑臉,即使看着也讓人舒心。蘇舟捨不得吃,將它放在桌上,繼續他未完成的“事業”。

“我洗了的。”

“知道,我是想以後沒人請我吃蘋果了,捨不得。”蘇舟說的有些念念不捨。

“好,好,我以後天天請你吃。”吳晴像個母親在安慰孩子一般。

“你讀文科了以後還怎麼天天往我教室跑。”蘇舟很接受吳晴母親般的關心,在吳晴面前他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難道我這麼聰明的人就不能學理科。”吳晴又開始調皮。

“此話怎講。”蘇舟一下來了興趣,用崑曲唱了起來。

“跟你老實說算了吧,上次回家我跟我媽媽提起了文理分科的事,我是有點喜歡文科。可是我媽媽不同意,說文科以後不好找工作,反正就是一大堆理由,你也知道我是個乖孩子,經不住他們的軟磨,就決定學理了。”吳晴說的自己很委屈似的。

“真的。”蘇舟有點不敢相信。

“這種事我敢騙您老嘛。”

蘇舟突然過於興奮,抓住蘋果大咬一口,足足咬了半邊,撐在嘴裡嚼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得捂住口,不斷的擠兩邊的腮幫子。

蘇舟何曾知道,像吳晴開明的父母,怎麼會擅自替吳晴做決定,過於興奮的蘇舟也不曾想到,如吳晴般性格獨立的人,又怎麼會輕易被別人改變主意。

吳晴從未告訴過蘇舟自己選擇理科的理由,她不想讓蘇舟知道自己曾爲他做出過犧牲,她也不想讓蘇舟因爲這樣而對自己不離不棄,她想要的只是蘇舟對她的那份最純真的愛。可是自己爲什麼要拒絕蘇舟,是不合適,是性格不合,抑或是其他的原因。她只知道她不能接受這個男生,可心裡卻喜歡着這個男孩。一個女孩子的心思如此的細,隱藏的又是那麼深,蘇舟怎麼能體會到呢?

一個男孩子的表白總是那麼直白,熱烈的讓人感到窒息,蘇舟曾一度爲吳晴瘋狂,腦子裡除了思念就是思念,可一到吳晴面前蘇舟又變的緊張不安,他不能讓吳晴看出自己的心思,否則吳晴也會傷心。他繼續與吳晴嘻嘻哈哈,他希望吳晴永遠開心快樂。

時光是兇手,也是道風景。隨着時光的流逝,熱情會消缺,感情也會趨於平淡,甚至平庸。但它也會隨時光流轉,感情經過時間的沉澱,也會成爲彼此的珍重。

蘇舟與吳晴間的感情會隨着時間如何發展,他們倆誰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是親密無間的好友,有觀點上的爭執,生活上的拌嘴,但更多的還是相互關心,只是他們都不知道他們彼此正在成長。

成長總是來的悄無聲息,這是一個時間段的產物,不注意悄然給與你,太在意它又不出現。成長的道路就是由一個個足跡連接而成,每一足跡都有一個成長的故事,或開心,或悲傷,一連串的足跡讓你的成長道路伸向遠方。在每一個成長足跡中,都會倒映着不同的身影,在蘇舟的一年高中生活中,蘇舟的足跡裡只有吳晴的身影。蘇舟在這一年裡成長了很多,他變的認真,變的獨立,他開始有自己的想法,這每一個進步都足以令人欣喜,只是此時的蘇舟不知道而已,他知道的只是他還喜歡吳晴,並且還將永遠喜歡她,他要吳晴天天開心。

這是一個令人感動的放棄,比起公孫綠萼對於楊過也不遜色,難道我們有理由讓有情人不終成眷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