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沒有讓勤務兵來侍寢,原因很簡單,那位少校也沒要。
天龍法師曾經告誡過白浩南要控制自己的慾望,那時候還靠着有個做和尚的身份在限制,現在實際上一切都取決於自己的自覺性。
白浩南居然覺得讓腦子清淨點比嘿嘿嗯嗯的學外語更適合自己,起碼現在這個時候他更需要清淨。
閉眼的時候還滿以爲自己今天晚上可能會做噩夢,結果一大早被輕柔的小手推醒時,白浩南恍若自己剛剛纔睡下,竟然毫無知覺的睡了個通天亮。
女勤務兵們肯定有輪流值班的時間安排,眼前長着張小圓臉的女兵歉意又溫柔:“少校先生派人請您共進早餐……”
真的,換做以前的白浩南肯定內心有句一句HMP,這特麼野外打仗還裝什麼共進早餐啊,現在稍微搖頭清醒下就點頭說好,起身來自然就有勤務兵侍候穿衣服了,還是從莊沉香那邊帶過來的高級貨,這讓白浩南想起來該給女人打個電話,昨天晚上吃過飯,稍微看過邱澤東整理出來的整個營地分佈安排,就倒頭睡下了。
接通電話的時候莊沉香有點疲憊:“啊?才幾點?哼哼,昨天晚上很開心?都沒給我打電話?”後面已經語調輕鬆起來。
白浩南還得伸手讓勤務兵扣袖子:“我又沒戴錶的習慣,你還不知道我在幹嘛,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我知道我現在該幹嘛,昨天的場面給我還是很大的刺激,我得儘量適應,並且讓這種局面儘快結束,這是我現在的思路。”
莊沉香的聲音變溫柔:“我肯定不知道昨天軍方的安排,下午時候他們通知我調動聯軍邊防營,我也懷疑過是不是你跟他們串通的,但最後我選擇相信你,嗯,局面又不一樣了,現在他們給我的態度就是要把戰線紮在那條線上,把這些人嚴密的阻擋在前方,我全力發展後面的區域,徹底把這部分變成安定的示範區。”
白浩南有點明白了,俯身從枕頭邊拿起勇士的皮套固定上肩膀的時候,女勤務兵還小聲示意:“這個呢?”
白浩南想想,哪怕不舒服,還是把那件黑色防彈背心穿在了黑襯衫的外面,但尋思更應該去弄個護襠,命根子纔是最重要的吧,不過自己剛順手把手槍拔出來檢查彈匣的時候,勤務兵卻從旁邊的便攜行李箱裡面取出個巴掌長的長條皮袋,捧出一塊真皮錶帶的機械手錶:“莊小姐讓我們給您送過來的,她說在戰場隨時都要在乎時間,有時候分秒都差不得。”
剛纔還自嘲自己不愛戴錶的白浩南笑着伸手過去,帶上以後卻有半截手銬的感受,使勁搖晃下手做個鬼臉,罩上夾克出去了,阿達有點懨懨的趴在牀邊,女勤務兵還照顧它呢。
其實指揮部不在這小村莊,原本有十多二十間廢棄房屋的小村落在一夜之間被迅速清理出來點樣子,像個鄉村小別院的模樣卻僅僅作爲高級指揮官的住處!
然後翁萊少校坐在一個臨時搭建的棚架下,還頗有點田園氣息!
這時候再看翹着二郎腿的他坐在也隨身不離手那根小棍,從鋪了桌布的摺疊桌上端過白色鑲金邊的精美瓷杯喝茶,白浩南忽然有點能懂,人家就是要這個範兒,可能在絕大多數中國人看來,費那麼個勁幹嘛,這戰場上不是應該所有細節圍繞戰鬥麼,這裡的人這麼懶,修整這個高級指揮官住處的力氣拿去挖碉堡不更好?
這時他看那根小棍兒有點順眼了,不完全是裝逼,也許人家覺得帥極了。
所以白浩南過去的笑容是陽光明媚的:“早上好啊,昨天可能累着了,睡得非常好,今天有什麼需要我做的麼?”
翁萊少校還是翹着二郎腿拿茶杯示意:“你真的放棄指揮權,只是掛名?”
白浩南點頭:“必要的時候能出點主意,大多數時候聽從安排,當然我有拒絕的權利,只要不是坑我背黑鍋之類,我都能儘量代表莊小姐配合你的工作,對我來說只是在協助我的朋友,甚至我都沒什麼特別的資本和能力,原以爲我只是給莊小姐當保鏢的。”
翁萊少校把目光移開了,看周圍,因爲植物茂密,這個棚架位置選得又僻靜,望出去竟然除了遠山也看不到什麼軍車軍人,充滿野趣和悠閒,絕對不像一山之隔的戰地背後,所以少校先生的表情也顯得比較放鬆,沒了上次三言兩語還帶點敵視的態度,但也沒多說,就是優雅的一口口喝茶。
白浩南看潔淨的桌布上小籃子裡的麪包片,果醬,紅茶和水果,甚至還有鮮奶,雖然沒老六面館的牛肉麪來得爽利,能填飽也行,甩開膀子就進行運動員最爲看重的充實早餐了。
少校一個沒留神,回頭來白浩南已經鼓鼓囊囊的把桌上吃食全都收拾了,又忍不住露出點鄙夷的神情:“你們中國人不是強調自己是禮儀之邦麼,怎麼這樣粗魯?”
白浩南又莫名其妙的瞪大眼,嘴裡塞滿的麪包實在是有點幹,真不是什麼好貨色,勉強說話還噴出來些麪包屑:“你……說,這有什麼禮儀?”
看看那灑在茶杯和盤子裡的碎屑,少校使勁搖搖頭站起來,放下茶杯就起身走了:“昨天晚上各部分開始佈防,今天會有指揮部會議,待會兒見!”
白浩南覺得這貨真是矯情,都特麼什麼時候,打仗呢,還在乎這個?
咕嘟嘟的抓起茶壺就着長嘴喝了一大口才把嘴裡東西給嚥下去,舒坦的起身找自己的傳令兵:“邱參謀和李隊長呢?”
邱澤東比李海舟來得還慢,因爲他一早就帶着兩個行動隊員去查看山前狀況了:“我們昨天的山頭陣地已經佈防了個連隊,在他們的火力覆蓋陣地掩護下,正在收拾昨天戰場的殘局,順便還要把墜毀直升機給拖走,但重型機械車輛據說要明天才能到,所以今天基本都是收屍,清點屍體據說已經超過六百,這還只是一部分,而且有些被焚燒過的板結了。”
本來跟白浩南賊眉鼠眼表情詭異說話的李海舟使勁梗一下喉嚨:“好了!老邱我還在吃東西!”
白浩南分明就是無爲而治:“那行,待會兒老邱跟我去開會,有什麼專業意見你跟他們談,我主要旁聽,老李你自己收拾自己的事情。”
李海舟也已經習慣了自己拿主意:“嗯,我已經通知了各聯絡點還有遊動的行動隊,今天之內都會從各處集中到這裡來,然後再決定到底是讓他們前探到敵方地區偵查,還是後撤到我們的防線外圍打探消息防止滲透。”
白浩南一點不像個鐵血領導:“我看還是後撤吧,都是孩子,之前是在他們熟悉的地區做聯絡員,現在派到別人經營了好久的地盤上,容易有危險。”
李海舟嘿嘿:“不打磨怎麼成器?不往前走,老子就要弄來狠狠的操練了!”
這個白浩南倒是不反對。
果然在前線指揮部的會議上,白浩南全程一言不發,只是拿着鉛筆在面前記事本上寫寫畫畫,很有個開會的模樣,少校請他發言都簡單得要命:“祝各位打勝仗……”
讓本來準備聆聽下的各級連營團長都愣了下,才趕緊跟着少校鼓掌,因爲翁萊少校剛把昨天的戰果描述了下,政府軍多年來跟各地叛軍作戰,很少出現這麼大戰果,還自己付出極少代價的,據說所有參與的人員都將獲得軍功獎勵,把各位連營團長羨慕得不行,也沒人敢隨便小瞧這位順着莊小姐裙帶爬起來的軟飯王了,但好歹還是要說幾句啊。
白浩南笑眯眯的在掌聲後又低頭沉浸到本上創作中。
坐他旁邊主持會議的翁萊少校還很不避嫌的探頭看了看他的作品,感覺就是一堆亂七八糟的畫圈,巴掌大的套滿綠豆大的,密密麻麻看起來都能讓人覺得有密集恐懼症了,忍到結束會議才詢問這是什麼。
白浩南理所當然:“我把整個戰線看成是個球場,剛纔你不是說了我們現在的定義是防禦作戰麼,那就是一場以防守爲主的比賽,我把你們剛纔提到的各個連隊佈防安排在這個球場上排列了一下,這個結果不就出來了?”
肯定有過專業軍事深造背景的少校側目:“什麼結果?”
白浩南說球就興致勃勃,恐怕也只有他才記得那畫了幾十近百個大大小小的圓圈先後次序和分別代表什麼部隊,哪個連隊,甚至班排級把守什麼山頭高地,相互之間的聯動是怎麼樣,哪個連隊是他們的後備替補,哪個區域是緩衝可以退讓,從而誘使敵人進入到包圍圈絞殺,哪幾個連隊是隱隱有關聯應該共進退,才能保證這段防線的完整,哪些連隊負責正面硬扛,哪些連隊迂迴包抄,看似漫不經心坐在這裡的總指揮,居然能夠把剛纔由少校和一衆參謀提出的作戰方案換種簡單的方式描述出來:“很有意思,但我還是那個建議,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哪怕這場比賽總體的要求是防守,但我們還是應該有小股的前鋒隊伍,到敵方去騷擾,去破壞,這樣他們就不得不把主要精力放在內部防範,這條防線的壓力就輕了很多,哪怕有損傷,相比防線上被動挨打付出的代價,都要小得多。”
翁萊少校無語:“用足球來理解戰爭,你還是我遇見的第一個。”
白浩南隨手就撕掉記事本上這張紙,借另一邊邱澤東的打火機燒掉:“你隨便找個足球運動員估計都能說出這些東西來,沒什麼稀奇的。”
翁萊少校坐在那慢慢搖頭:“不見得!”
白浩南笑着起身:“我也就隨口說說,聽說他們在清理戰場,我去念個經,不礙事吧?”
少校看來在進入沉思,擺手示意。
邱澤東快步跟在白浩南背後出來,這指揮部就在村莊旁邊的山坡上,因爲和戰場隔着一座頗厚的山脊,這裡被稱爲比較安全的反斜面,臨時搭建的大型帳篷,通訊指揮部和一系列團級以上直屬部門都建立在這裡,所以自然周圍部署的防守隊伍也不少,好多預備隊都跟野戰醫院一起放在這裡,到處都在浩浩蕩蕩的佈防平整區域,搭建營房,連白浩南這個外行都看出來:“這是場時間會拖得很長的防禦?”
會上說是要牢牢的防守一個月,邱澤東小聲:“也許是一年甚至更長,現在我都不相信他們在會議上擺出來的主要思想,結合昨天我們的經歷,我不知道是洪登中將主導的思想,還是這位少校一手操刀,這個主使人習慣於有個大主題,然後根據細節變化迅速調整,但力求在每個階段出人意料的打出大結果來,總體還是爲收復這個邦,甚至整個這一片的幾個自治區做努力。”
白浩南的途銳越野車已經開過來,前後還各有一部架了高射機槍的皮卡車警戒帶路:“說簡單點!”
邱澤東趕緊收斂在會議上習慣的長篇大論:“這個防禦戰非常狠,這麼近的立在首府城區邊,隨時一炮就能打進去嚇唬人,以前這裡興旺的各種賭博、夜總會、毒品交易場所就沒法安心經營,這個首府頓時變成雞肋,要了沒法賺錢,不要又很可惜,難道又要花很大的力氣去重新建設一座城鎮?”
白浩南聽懂了:“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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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澤東嗯:“因爲莊天成以前的協議是政府軍不進入這裡,所以這裡其實對其他各邦沒有威脅,但現在變了,政府軍隨時可以拿下,然後以這裡爲跳板攻打其他邦,可又偏偏不拿,因爲一旦拿下,很容易陷入跟各邦爭奪城區的拉鋸戰,幾年前曾經在別處有過一次,城市巷戰傷亡非常大,特別是政府軍的優勢全沒了。”
白浩南上車摸下巴:“於是現在這樣就讓各邦非常難受?卻又沒法拿這邊怎麼樣?”
邱澤東點頭:“以前說是投靠政府軍,這裡其實跟各邦沒區別,莊天成的手下還不是自治軍隊,但莊小姐的魄力就在這裡,她不要自己的軍隊,等於把自己的安全拱手交出來,現在大半個邦在這條防線之後已經等於並進了全國版圖,跟其他地方沒什麼區別,你說這種區域領導是不是政府非常需要的?”
白浩南腦海中還真是浮現出那個女人的精明模樣,陸老頭說得沒錯,莊沉香確實是這個邦最狠辣的女人,她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
像個守門員在最後面守護這片地區改變狀況,那自己可不就應該擔起前鋒的責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