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遣人叫去了許岸姝,許岸姝低眉順眼的立在周夫人面前,態度恭敬,叫周夫人看着更爲舒服。
“姝兒,”周夫人輕喚過許岸姝,悠悠嘆道,“家裡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孃的年紀一年比一年大了,我也想好了,你大哥手上握有成軍,此後不知道事情要忙得有多少,這個家早晚也要分開的。你大嫂的xing子我實在不喜,此後娘倒想和你和恆兒在一處住着。”
周夫人能說出這樣的話,讓許岸姝心頭一暖,眼圈紅了起來,她顫聲叫了一聲“娘”,才道,“您既然這麼信任我和二爺,媳婦也定然不負孃的一片慈心。”許岸姝說着,雙膝一彎,跪了下去,給周夫人叩了一頭。
周夫人見許岸姝這般懂事,歡喜得拉起了許岸姝來,“姝兒,娘就知道你最識懂事,快起來快起來。”
許岸姝陪着周夫人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周夫人心裡甚感安慰,這個二媳婦從小看着就乖巧,現在瞧着更是懂人心,周夫人打定了主意此後跟着周恆夫妻。
從周夫人房裡出來,琴音扶着許岸姝的手低低着說道,“二奶奶,難道夫人真要分了家麼?”
想到了分家,許岸姝沉默了。她心裡極清楚大族人家分家是早晚的事,更何況周桓是一軍的統帥,**奶不討得周夫人的喜歡,周家分家定然會更快些。
琴音見許岸姝不再說話,自然不敢再多話,扶着她往院那邊走。才走到一半,遇到了**奶張蓉和姨奶奶劉氏。
張蓉看到許岸姝,先笑向許岸姝招起手來,“弟妹,過來說話罷。”
許岸姝笑着走到了張蓉的身邊,張蓉熱情的拉住了許岸姝的手,“弟妹也出來散心的麼?”張蓉說着拍了拍許岸姝的手,“弟妹是個有福氣的,二爺是個溫良的xing子。不似你大哥,天天只會往外面跑,見了我也跟烏眼雞一樣,真真傷了我的心呢。”
妯娌兩個一見面先說起自家丈夫的不是,這叫許岸姝這個做小嬸子的不知該如何接了話。
張蓉見許岸姝只是抿嘴笑,心上不喜起來,她以爲許岸姝定然是怕得罪了周桓,也怕此話傳到周夫人耳朵裡,她再不能得了周夫人的喜愛,所以不敢接這個話。
沒出息!
張蓉在心裡啐了一口許岸姝,才牽了牽嘴角,手也鬆開了許岸姝,“弟妹回去罷,我也乏了。”
張蓉說完轉身就走,也不理許岸姝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倒是跟着的姨奶奶怯生生的向許岸姝施了禮,纔跟上了張蓉去。
琴音心裡有氣,扶着許岸姝往回走,她忍不住低聲道,“**奶xing子竟然這般相左。”
許岸姝知道張蓉xing子孤僻,她打斷了琴音的話,“還不快住口了,我瞧**奶也是個苦命人。”
琴音不敢再勸,跟在許岸姝回了房去
。
再說,姨奶奶劉氏跟在**奶身後默默的走着,聽着**奶憤憤不平的嘮叨,“以爲她是誰呢?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哄了夫人開心,還真把自己當了這個家數一數二的主子不成了麼?幾時輪到她了?!再說夫人豈是那麼好相處的?後面的好日子有她受的,先叫她美上一時罷!”
張蓉邊走邊罵,她忽然立住了身形,轉身問身後的姨奶奶劉氏,“剛剛跟着二奶奶的丫頭是二奶奶的陪嫁丫頭麼?”
劉氏不知道張蓉要問什麼,她怔了怔才道,“好像是罷。”
張蓉眼珠轉了轉,意味深長着道,“我說呢,怎麼長得那麼水靈靈的,原來是二奶奶帶來的……”
張蓉說完,心裡冒出了個念頭,她的腳步輕快了許多。
許岸姝並未把張蓉的冷漠放在心上,她回到房裡就叫琴音出去備車。許岸姝在未出閣前就一直都喜歡去百家書局裡買書看,新嫁過來又沒什麼事可忙,她自然也想看書來打發些時間。
琴音扶上許岸姝便出了周府,坐車去百家書局了。
待到了下午時分,許岸姝纔回到了周府裡。
進了自己的正房,許岸姝進門咦了一聲,原來周恆正坐在書案前喝着茶。周恆一見許岸姝回了來,先寵溺着問道,“跑到哪裡去了?”
許岸姝讓琴音把書搬到周恆的面前,周恆信手來拿起一本來,朝着許岸姝一笑,“原來是去買書了?那爲什麼不等我?”
許岸姝莞爾一笑,“我以爲你會很忙。對了,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周恆坐在太師椅上,“那幾間鋪子裡我走了一圈,瞧了瞧帳,買賣做得都不錯,我就回來了。本來還以爲你一個人在家肯定會很無趣,沒想到你倒是會比我找事做呢。”
許岸姝也不理周恆的打趣,翻起放在最上面的一本書,“你看,我今天買了這本詩集,是詩人雪萊所作。我在書局裡看着看着,就想落淚。你瞧這句。”許岸姝翻開一頁,指着其中一句,緩緩念道:
“你巨大的合奏所振起的音樂
將染有樹林和我的深邃的秋意:
雖憂傷而甜蜜。但願你給予我……”
許岸姝說着,把書合了上,抱在自己的胸前,雙目裡滾動着憂傷,看向周恆,“雖憂傷而甜蜜,但願你給予我……”
周恆似乎也被許岸姝所感染,他雙目熾熱的望着許岸姝,擡起手來抓住了許岸姝的手,“你放心,我不會叫你憂傷的……”周恆想了半晌又道,“我家裡人口雖不多,但是事情卻並不比別處少,你多擔待他們些,我心裡總是感激你的。”
許岸姝略有些吃驚的望着周恆。周恆能說出這般貼心的話來,叫許岸姝着實沒想到。想到初嫁時,頭頂上便有孤寡已久的婆婆,權傾成區的大伯,還有古怪乖戾的嫂
嫂,說許岸姝不往心裡去,那便是假話。可是,有了周恆這一番貼人心脾的話,叫許岸姝心生感動,瞬間便紅了眼圈。
當着丫頭的面,周恆只得扯了下許岸姝的袖口,許岸姝忙用指尖劃過眼角去,才抿脣笑起,“憂傷而甜蜜,倒真像你我……”
周恆和許岸姝的恩愛,叫跟着的琴音看着都欣喜,琴音也沒了初來乍到的怯意,逢人笑意也親近了幾分。
琴音從花園而過,被迎面走過來的姨奶奶劉氏叫了住,劉氏的笑永遠似沒了底氣一般,她怯聲怯氣的對琴音說,“琴音姑娘,聽說你會鎖梅花邊,我做了個短衫,梅花邊無論如何也鎖不好了,你能來幫幫我麼?”
琴音對姨奶奶劉氏沒什麼惡意,想着爲自家小姐鋪路,琴音就笑,“那我要回去和我家奶奶說上一聲,姨奶奶,您看行麼?”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姨奶奶劉氏的眼神都是懦弱的,她和琴音也低聲下氣着道,“那……還請琴音姑娘和二奶奶好好說一聲,行個方便纔好。”
劉氏待自己沒有半分主子的模樣叫琴音看着心上不舒服,她躬了躬身,回自己院子裡去了。
回到院子裡,琴音把劉氏的話告訴給了許岸姝,許岸姝對琴音說,“那你就去幫幫姨奶奶罷,我瞧着她但凡見人,便似大氣也不敢喘上一下的模樣,看着倒讓人心生憐惜。二爺說她是**奶身邊的丫頭擡起的,照顧起**奶來就成了理所當然了,想想也夠可憐了。”
琴音聽了許岸姝的話,就去了姨奶奶劉氏的院子裡。
這一去直到了晚上還沒回來。
許岸姝等着等着,心裡難免着急起來。琴音並不是那不知深淺的丫頭,到了現在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
可是她轉念一想,若是真出了什麼事,姨奶奶劉氏也該來告訴給她一聲纔是。再等等看罷。主意打定後,許岸姝吩咐跟着的丫頭去院子那裡守着,若是見琴音回來了,就報給她來。
這一等,竟然等到了周恆回了來。周恆一進門,許岸姝便站起了身,周恆笑着打趣她,“幾時也沒見你這麼恭敬了我呢。”
許岸姝勉強笑了笑,又垂眼坐了下來,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周恆看出許岸姝的不對來,他問道,“怎麼了?是出了什麼事麼?”
許岸姝便把姨奶奶劉氏叫走了琴音的事告訴給了周恆,周恆連衣服也沒換,擡腿就往外走,許岸姝連忙攔他問道,“二爺,您這是要去哪裡?”
周恆一按許岸姝的手,“你自然是不好去找琴音,我去倒沒什麼的。”
許岸姝雖覺周恆去可能會開罪了姨奶奶,但是她心上更念着琴音,便點了頭。
周恆還未出去,門外一個婆子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二爺二奶奶,琴音姑娘她……上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