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姜南深夜裡離開了梅園。此後幾天,也不曾再去過梅園。
梅亦皊漸漸消瘦下去,她如同被折了翼的小鳥,每天除了呆呆的望向窗外,再不會去做任何事。
小春不忍心,勸梅亦皊,“周夫人,有些話我不當講,可是您這樣不是等於作jian了自己的身體麼?”
梅亦皊悽悽一笑,半敞着的窗口吹進來陣陣秋風。秋風撫起了梅亦皊的長髮來,一絲一縷,像他往日裡撫過她的青絲。梅亦皊依然看向窗外,聲音如秋天一樣沒落,“小春,你知不知道,如果生命中沒了一個人,人活着,也就如同死了。”
小春不懂梅亦皊的話,卻也看出梅亦皊的憂傷來。她私底下把話告訴給梅園的管家,叫管家告訴給參謀。
管家便是當初綁來梅亦皊的男人,他姓陳,大家都叫他陳管家。
陳管家皺着眉,打發走小春,就去樓下的小書房裡給姜南打了電話,“參謀,梅小姐現在並不好。”
姜南沉默了片刻,“她不吃飯麼?”
陳管家並不敢隱瞞,“吃得很少。”
“我知道了。”姜南說了這麼一句話後,就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小春興高采烈的捧着幾份報紙來找梅亦皊,“周夫人,您看,主人送報紙來了。”
報紙。
梅亦皊轉回了頭,深陷的雙眼裡閃過一絲光彩。小春一見梅亦皊高興,忙把報紙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周夫人您看,這裡面有許多報紙。只是,”小春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並不識字,都不知道這裡面都有什麼報紙。”
“沒關係。”梅亦皊走到小春身邊,拿起一張報紙細看起來,頭版就寫着燕軍和成軍的戰勢。上面細細寫道,成軍已腹背受敵,卻依然做困獸之鬥。鹿子鳴也斷言,再有一個月,必讓成軍敗北,替宛軍司令胡一平報仇。
梅亦皊又拿起一張張報紙,仔細看過。待她看遍了全部報紙,發現每張報紙裡都說成軍的戰線太長,顧東顧不得西,敗北是早晚的事。而且,沒一份報紙說起梅亦皊失蹤之事。
梅亦皊失神的放下報紙,心被擾得亂極了。戰事正是最爲慘烈之時,周啓遠此時定然是知曉她失蹤的事了,他不肯透露出一分來,只怕是擔心引起更大的波動罷。
小春看着臉色死灰一般的梅亦皊,小心翼翼的拿走了所有報紙。
梅亦皊是多希望馬上就能回到周啓遠身邊啊,與他共憂患,同進退。
“周夫人,該吃午飯了,廚房裡已經做了成區的一些菜,主人命令的。”小春在梅亦皊身邊小聲的說道。
姜南竟然也會讓人做了成區的菜,是想叫她能多吃些罷。
梅亦皊擡起眼來,看向身邊眼神怯弱的小春,梅亦皊忽然說,“小春,你帶我去院子裡走走,好不好?”
小春一聽梅亦皊有了興致,馬上點頭,“好,好。”
小春陪着梅亦皊走遍了梅園裡,她還在不住的給梅亦皊講解,“周夫人,您看前面種的是梅花,後院種的都是我們主人命花匠種的洋花。我也不知道都叫什麼名字,只知道那些花頂好看。”
梅亦皊向後院的小徑走着,忽然,她停了下來,不遠處的矮樹叢中,有一個極小的鐵門。梅亦皊指着鐵門問小春,“那是什麼?”
小春望了一眼,笑着回答道,“那是廚房裡運菜的角門,主人不喜歡把前面弄亂了,特意叫人在那裡開了個門。有時候垃圾也從那邊倒出去。”
梅亦皊似無心的問道,“那麼,誰在管小門的鑰匙?”
小春笑嘻嘻的答道,“是廚房裡打雜的張媽。”
梅亦皊笑着點頭,又走向前院去。
梅亦皊轉了一圈院子,去了餐廳吃飯。
梅亦皊有意去廚房後竈看,廚房裡的人都嚇了一跳,一個個手足無措起來。梅亦皊微微笑着說,“我從前在家裡也做過飯,來了也是和你們偷學一招。你們快忙罷。”
見這位美麗的女主人竟然能如此平易近人,幾個僕人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梅亦皊看了幾個人一眼,“你們都是做什麼的?”
幾個僕人忙開始自我介紹起來,這人是管飯的,那人
是管柴的,說來說去,最後說到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身上。婦人緊緊的攥着圍裙,“我……我是在廚房裡打雜的。”
旁邊的人就笑着說,“她是張媽。”
原來這就是張媽。
梅亦皊順着幾個人的話說,“倒垃圾最是辛苦,這裡可是和我們家一樣,早上倒出垃圾的麼?我在界州城時,母親是不許晚上倒垃圾的,說是倒財。”
張媽急忙應和着,“是的是的,我們這裡也是,只有早上五點多才出去倒垃圾。”
梅亦皊莞爾一笑,“你們倒早。”
張媽是個做活的粗人,見主人誇她,忙低頭憨笑起來。
梅亦皊又在廚房裡說了一會兒的話,纔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她坐在沙發上想着剛纔所走的路,從出大門,到後門,一路從樹林間過去最好。若是大早或是晚上,倒不容易被人發現。可是,要怎樣甩掉小春,又弄來廚房張媽那裡小門的鑰匙呢?梅亦皊咬了咬牙,或者,是不是隻有早上五點鐘時,她纔有機會偷出去呢?
梅亦皊開始思索起來。
也許機會只有這麼一個,她一定要逃出去,她要回川平。
心裡有着一個願望,梅亦皊開始冷靜的思考起面臨的問題來。
梅亦皊先想起自己的能拿出多少大洋來。一路要回川平,沒有大洋,她住不得店,更坐不得車。可是,從她來到梅園裡,衣來伸手,飯來開口,她從來沒有需要過大洋。
那麼,首先梅亦皊遇到的問題就是,怎樣弄到大洋,又不被姜南察覺呢?
梅亦皊叫來了小春,“小春,你去問過你家主人,我想去楚山逛逛,他許不許?”
小春哦了一聲,就去告訴給陳管家。只一會兒的功夫,小春就回了來,“周夫人,主人說了,明天會叫車來帶你去進城。不過,陳管家和我要跟着你一起去。”
梅亦皊點頭,“那是自然。”
小春笑了起來,“那就沒事了,明天您想什麼時候去都行。”
梅亦皊微笑起來,看來明天她要有很多事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