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見過翠花妹妹的真容,遊戲裡她的雖然是VIP賬號卻和我一樣只是用了個比較普通的系統面孔,但就是如同第一眼就能認出上來踢開我腳的美少女不是她一樣,我這第一眼也能認出現在這從出租車上下來的小妹妹就是她。
這人確實是有氣質這一說的,這東西並不是什麼人裝裝B就能裝出來的,多年的生活和教育環境還有個人的性格糅合在一起,就算只是往那裡一站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味道。一輛出租車就在我們旁邊十幾步外的路邊停下,車門一開,一個白衣白裙的小妹妹慢慢走出朝車門邊婷婷地一站,這破破爛爛的奧托馬上就有了奧迪的氣勢。
一般來說如果有女生穿一套全身白的衣服長裙,給我的感覺不是準備上臺去表演就是馬上要進殯儀館哭喪,要麼就是晚上準備出來嚇人用的,但這位小妹妹這樣一穿一站我才發現原來這白色果然還是最適合清純小女生的顏色。本來就很秀氣柔和的面孔,黑色長髮很自然地隨肩而披,素面朝天不施脂粉,也不見任何的項鍊耳環來陪襯耀眼,完全把一個十七八歲少女的清純可愛展現出來了。
能在這個時候出現這樣一個十七八歲的清純少女來,肯定不會是別人,也只能是我們久候的翠花妹妹了。
“不錯,這樣的氣質和南光那樣的斯文宅男正好配……”我一看之下立刻幫南光打了個滿分。
“放屁。同性相斥的道理都不懂?性格相反的纔會有吸引力,她這模樣喜歡的肯定是那種騷勁足外向的……”美少女持相反觀點,不過我認爲她的潛在意思就是隻有她這樣積極主動的強力御姐纔是南光那種斯文宅男心底的最愛。
我正要考慮是不是上去主動打個招呼把她引進去,卻看見出租車裡又鑽出一個人來。這是個二十來歲的高個年輕男子,一身挺拔的休閒,頭髮很精心地梳了個三七分,鼻樑上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居然很有幾分奪人的英俊帥氣,只是那雙眯起來的眼睛讓我一看就感覺很不舒服。而讓我最不舒服的就是這傢伙站在翠花妹妹旁邊時候的姿態和表情,是種要做給別人看的呵護和愛護的味道,完全集馬景濤古巨基等等諸多瓊瑤主角大成於一臉,讓我起陣雞皮疙瘩的同時也心中一驚,這傢伙是誰?難道是……
翠花妹妹朝麻辣燙攤子裡張望了一下,走了幾步離我們這裡又近了點,然後眉頭微皺露出幾分猶豫之色,突然轉頭對那男人說:“風,要不你還是別去了,我自己一個人去說就好。”
“不,我們一起去。不是說好了,我們以後無論什麼都要一起面對的嗎?”這傢伙回答得好像前面不是麻辣燙而是刀山火海。
“可是……小媽……不,那女人一直都反對我和你交往,現在我進去一說,她再看見你,肯定會……”翠花妹妹還是猶豫,憂愁的神色在她這純純潔潔的美麗少女身上本應該是我見猶憐,但那說出來的話我聽了卻是心下冰涼。
就我所知翠花妹妹和酸菜大姐的關係是非常好的,遊戲裡相互之間的稱呼語言也絲毫看不出任何的隔閡,真的宛如兩姐妹,而現在這背後的稱呼卻是標準的受虐兒童對刻薄後孃的模式,這……
“唉,我真的有些後悔,不應該讓你知道那些……我知道你們以前的感情很好,現在卻……其實你以前的生活也是一種幸福,雖然爲了你我寧願捨棄一切,但爲了你,我還是要提醒你考慮清楚,你真的要這麼做嗎?如果你真的打算捨棄現在的一切和我一起走,這前方的路必定是艱難坎坷……”
這男人的語言腔調繼續着言情男主角路線,超越馬景濤飛躍古巨基盡情挑戰人類肉麻所能達到的極限。偏偏翠花妹妹卻就不感覺到絲毫的噁心,這種看多了韓劇臺片的小妹妹之於肉麻,好像是某些重口味四川人之於花椒,不懂之人一嘗之下皺眉吐舌五官變形口水鼻涕橫流,她們卻是樂在其中恨不得從腳趾一路麻到頭髮稍麻得上吐下瀉全身僵直這才過癮彷彿這纔是生命的真諦感情的真髓。
“你都能爲了我捨棄一切,我也能爲了你捨棄一切。那種虛僞的幸福我不要,要靠自己的雙手和努力得來的幸福纔是真正的幸福……只要有你陪伴,再有多大的風雨多大的艱難我都不怕……”
“聽見你這樣說,更加了我的決心。小樺,你是我這二十多年生命中最大的奇蹟,是上天賜給我的天使……所以我更要一路保護你,我不能讓你單獨去和那女人解釋,走,我們一起進去……”
我和美少女就站在他們兩個旁邊不遠的人行道樹下,這兩個專心於這瓊瑤式的對話對我們兩個是完全視若無睹,可能我們兩個的樣子看起來也就是一對在這裡吃飯扯皮的尋常男女,沒惹他們注意。這兩個表演完了這出言情短劇之後就直接朝麻辣燙裡面走去,翠花妹妹在前,詢問一個倒茶的大嬸那幾十個人包場的大雅間在哪裡,那男人緊跟在後。
路過我們旁邊的時候這男人順便看過來一眼,美少女不知道哪根神經抽風,居然迎着他的目光啜脣凌空‘啵’的親了一下,眼角一挑飛了個一百二十萬伏的媚眼過去。這傢伙一愣,沒想到會有如此的突然豔遇,仔細一看是一個身量極高有模特兒風範的美女,臉上的表情一動看起來馬上就要喜笑顏開趁前面的翠花妹妹沒注意悄悄問個電話號碼,但又馬上察覺到旁邊我那好像要吃人的眼神以及時間機會都不合適,連忙咳嗽一下收回注意力重新拿出陪佳人走油鍋爬刀山的嚴肅氣氛朝前走去。
“嘿嘿,看來你安排的相親要泡湯,人家可是郎情妾意名花有主了。”美少女很是幸災樂禍。我面如寒冰眉頭緊皺,哪裡有心思再和她說話,悄悄跟在翠花妹妹兩個的後面走去。
後院裡這時候正是一片熱鬧非凡,並沒有受我和美少女離席的影響,蘿蔔頭他們依然在恐龍們的圍追堵截下窮於應付,南光和酸菜大姐卻是聊得越來越開心,那張小白臉已經在幾杯啤酒下紅彤彤的。最先看到翠花妹妹的還是一大幫娘子軍的恐龍們,立刻咋呼起翠花妹妹快來快來今天穿得好清純好可愛呀快來姐姐親一口,正被恐龍們的視覺疲勞轟炸得苦不堪言的劉志節和科皮幾個一下看到如此清純可人的小妹妹頓時口水就流到了肚臍眼,也不管我之前的禁令什麼的抓起酒杯就要上去自我介紹一下。
唯獨只有兩個人的臉色很難看,酸菜大姐剛剛看到翠花時笑着站起來,但眼光掃到了後面跟着男子,笑容頓時就僵住了。翠花妹妹的臉我從後面看不見,但能感覺得到那也絕不會好看。
“姓林的小子,你來這裡幹什麼?”酸菜大姐冷冷問。看來這問話的架勢,這男人果然就是臨風布意。
“我陪小樺來,她有事要和你說。”臨風故作平靜,眼神中有忍不住的得意。
“誰用你來陪?”酸菜大姐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再盯着翠花。“我不是讓你別和這小子一起嗎?你要說什麼?”
“我……我……我要搬出去住。”翠花小妹妹低着頭,看着地面漲紅了臉,憋了好一會才憋出話來。“我……我已經決定和林風交往……”
“不準~!”酸菜大姐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頓時滿座皆驚,吵鬧中的諸人全部都安靜了下來,都看着停着她。“我不準~!我給你說過這小子不是好人……”
“你憑什麼亂冤枉人?”翠花妹妹擡起頭來,眼眶裡居然已經有淚水在閃動。“……還有,你,你又沒有資格管我……你,你是……”
“你怎麼了?小樺?”看到翠花居然要哭,酸菜大姐也感覺到有些不大對頭,按平常她們兩人的關係斷不會這樣,但是她卻並沒有發火或者是慌張,只是語氣和表情都馬上柔和了下來。這並不是女人的眼淚對女人也管用,而是一個真正溫柔又解人意的父母纔能有的態度,很多爹孃當了一輩子的爹孃也不見得能有這樣的認識和思想覺悟。她離座快步走向翠花,伸手去拉她的手“別怕,我不會怪你,有什麼事可以好好的說……”
“我……我……你,你……我……”翠花妹妹卻是朝後一讓,酸菜大姐拉了個空,後面的臨風馬上上前拿出護花使者的姿勢把手搭在了她肩膀上。
“你給我放手~!”酸菜指着臨風,聲音和表情都扭曲了。
這時候其他娘子軍的女恐龍們也反應過來,全部圍攏上來勸着拉着說有什麼事好商量別發火,其中幾個和翠花妹妹關係不錯上去圍着她問乍啦乍啦,讓我意外的是可能因爲酒壯英雄膽,南光居然也走了上去輕言撫慰說怎麼了翠花妹妹我是南光哥哥……這本來該是意外之喜,但現在卻變得毫無意義。
蘿蔔頭幾個傢伙早已經被衆恐龍灌得昏七素八,根本沒反應過來這是哪一齣戲,問了問旁邊的娘子軍才得知那後面的小子就是遊戲裡的臨風布意就是現實裡泡上了這清純小妹妹的大色狼,立刻憤怒起來大喊一聲原來你就是臨風那廝老子等你好久啦你居然還敢在這裡出現納命來納命來……抽板凳的抽板凳拿酒瓶的拿酒瓶,克塞號似乎想要抽把刀子在手但找來找去沒找到就順手抓了把吃剩的竹籤要上去捅人,看見翠花妹妹口水流得最多的科皮還不忘緊急倒半杯茶水來把髮型穩固一下這才提着板凳衝上前去。
“你們幾個幹啥?先坐下~!”所幸我跟在後面走了進來,一聲斷喝把蘿蔔頭幾個傢伙給喝住,防止文鬥轉變成武鬥。本來已經面露驚恐之色的臨風這才鬆了口氣,回過頭來看我一眼,眼神禁不住有些慌亂,憑他的小聰明應該能猜出我是誰。
我叫蘿蔔頭他們住手並不是因爲我要手下留情維護臨風這傢伙,如果是在確保沒人發現的地方我說不定會背後一刀子給他來個乾淨,但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光動拳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了,至少也讓酸菜她們兩個各自把話說清楚。
娘子軍的恐龍們在她們兩母女中努力調和勸解,雖然言辭也不外就是些三嬸八姑式的平常話語,但對鎮定情緒還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的,酸菜大姐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臉色難看得嚇人,眼神冷得嚇人,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很不對勁的東西。而翠花妹妹在諸多娘子軍的勸告下慢慢穩住了情緒,臨風在旁用很溫柔的聲音在給她說着什麼,眼角不時很顧忌地瞅下我瞅下酸菜大姐,衆目睽睽之下還是沒敢繼續拿出瓊瑤男主角應該在這時候該有的歇斯底里爲愛人奮不顧身的高姿態。
幾分鐘之後,在衆恐龍的努力下終於酸菜和翠花又坐到了一起,臨風之前的低聲囑咐我自然是沒聽見的,但好像還是鼓勵翠花妹妹鼓起勇氣把該說的話都說了。果然,翠花妹妹這接下來的一開口就很有分量:“……下個月我就有十八歲了……我有權利處置我爸爸留給我的一半財產,我會把屬於我的那兩處別墅賣了,你……你……搬出去吧……還有公司的股份我也要賣……這是我的權利,我,我……你沒有權利干涉的……”
“對,我確實沒有權利干涉……”酸菜居然還能很冷靜,這樣狀況下的冷靜已經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做到的,她沉默了一會之後很平靜地問。“不過我希望你告訴我……你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這是我的自由,我要去闖蕩自己的天地……”翠花妹妹用很書面很正經的話打了馬虎眼,應該不是她最近能想出來的。
“哇哇……財色皆收,這傢伙行啊。不,是運氣好,碰上個有錢有模樣又好騙的肥羊。”美少女在我背後輕聲地繼續幸災樂禍。我回頭瞪她一眼,覺得她從來沒有這樣討厭過。
明明已經聽得出那回答背後隱藏的意思,酸菜大姐還是用盡量心平氣和地說:“……你才十八歲不到,你什麼社會經驗都不懂,你憑什麼去闖蕩?你爸爸給你留下的錢是要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生活,不是讓你拿你自己的生活和幸福去冒險……”
“這是我的……我自己的自由,……是我的法律上的權利。”這還是等於沒回答,而且還拿出了神聖的法律武器以示這天經地義。
“爲什麼?”酸菜大姐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還是竭盡所能很平靜地問。“我記得在這之前,我們兩的關係還不是這樣的……爲什麼現在會這樣?你能告訴我麼?”
“……”翠花妹妹低着頭不說話。
“就是因爲這小子?”酸菜大姐的眼光終於落在了後面站着的臨風臉上,眼神和話語都並不凌厲,但臨風卻是下意識地挪開視線不敢對視。“我告訴過你,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你還小還不懂怎麼看人,這小子根本就只是騙你這樣的女孩……”
“請你不要侮辱人~!”臨風都還沒有開口,一直說話都是很小聲很溫柔的翠花卻像逼急了要咬人的兔子一樣猛然擡頭大叫,小臉漲的通紅。“你憑什麼去誣陷別人?你有什麼資格去說別人是壞人?而且……而且……而且他是我男朋友……我已經是他的人了……”
‘啪’,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甩在了翠花妹妹嬌嫩的小臉上。
“你太不自愛了~!”剛纔一直都很平靜的酸菜大姐站了起來,柳眉倒豎滿目怒火,這一耳光是一個真正當媽的人才能甩出的耳光。
“……你……你……你打我……你……你……哇~!”翠花這時候的反應真能在白癡言情片裡經常見到,被這一耳光抽得怔了幾秒鐘,然後才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酸菜大姐也愣了愣,然後眼神空洞地頹然坐下,周圍一直比較留意的衆恐龍又開始上來嘰嘰喳喳地勸。
“蔡小姐,你現在的行爲已經是人身傷害…呃…”事起突然沒來得及英雄救美,臨風深以爲恥自認失責,亡羊補牢地要再祭出法律的武器,但剛開口就被我從側面一把抓住了領口給拖了過去。
“小子,得了便宜就別賣乖了。”我盯着他說。事已至此,嚴格說來這傢伙已經是完勝了。他還大喊一聲你要幹什麼快放手手舞足蹈地來掙扎,被我另一隻手一下捏住喉嚨馬上就呃的一下沒了聲息。
“好好聽我說。”雖然這傢伙身量比我還高上些,但在怒意值滿點隨時可以發必殺狀態下的我手裡絲毫沒掙扎之力,我近距離瞪看着他那金絲眼鏡後的眯眯眼,從牙齒縫裡崩出聲音來砸到他臉上。“能騙到女孩子是你的本事。不過我勸你要隨時多摸摸自己的良心,害人騙人也給人留條生路,要不會有報應的。”
說完我手一丟這傢伙跌跌撞撞後退摔在了地上,弄得滿身的油漬灰塵,捲縮在地上咳嗽了好幾下也爬不起來。這時候我走到還坐在那裡大哭的翠花妹妹身邊,一把抓住她那很純潔的白衣服領口把她給提了起來,桌邊的辣椒麪碟油辣椒碟乒乒乓乓碰翻了幾盤全倒在了她的白裙子上。衆恐龍和南光的驚叫聲中我把她提到了臨風的身邊放下,對着嚇呆了的她嘆了口氣說:“既然這是法律給你的神聖權利那誰也拿你木法度,不過以後發生啥都別意外,記得要勇敢點別去自殺啊吸毒啊什麼的,實在不行就回你小媽這裡來,沒人笑你的。”拍拍她身上的辣椒麪,再拍拍她和剛爬起來的臨風的肩膀。“好了,和你的情哥哥去闖蕩幸福天地吧。祝你們幸福。還有衣服給你弄髒了不好意思。”
“你們給我等着……”臨風拉着翠花妹妹和所有反派一樣地狼狽退場了,不過可惜的是其實他是勝利者。轉頭看着愕然的衆人,神情空洞的酸菜,滿地的狼藉……這場特意安排的相親大會居然落得個如此下場,我怎麼也沒有料到。
衆人默然中酸菜大姐突然一聲不吭地從自己的提包裡拿出一副墨鏡來戴上,起身朝外走出去。我正要在後面跟着她出去,麻辣燙的主管巧妹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居然看出了金主要走,於是一把扭住我要求馬上結賬。
“滾開。”我心情正惡劣,怒目低喝一聲,藉着剛纔發火時的餘威把她嚇退了幾步,正邁步朝酸菜追去,沒想到這巧妹居然奮身一個魚躍衝來把我的大腿死死抱住,然後大叫:“高大姐快打110。”
“我日。”我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