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龍口

登陸的第55聯隊沒有遇到地面的抵抗,但仍付出了慘重傷亡。攻擊來自天空和地下,支那討厭的雙翼飛機不斷出現在登陸點上空,用機載機關槍和手擲炸彈襲擾日軍,空曠的灘頭毫無遮攔,讓驕橫的日軍在憤怒之餘第一次感受到飛機帶來的恐懼。

特別是華軍飛機俯衝而下時,裝在機頭的機槍像一條火鞭抽打着日軍,每每留下一串的傷亡,日本陸軍沒有對空防禦的訓練,軍官們毫無章法地指揮日軍對空射擊,笨重的仿法空冷重機槍無法仰射,步槍凌亂的射擊沒有基本無法對華軍航空兵造成威脅。

登陸稍微深入腹地,日軍開始遭遇地雷的麻煩,在通往內陸的小道上,支那軍似乎埋設了無數的地雷。一般士兵沒有接受過排雷訓練,不得不緊急呼叫工兵上來排雷。大兵團登陸是一件極爲複雜的事,由於通訊的不暢,被地雷極大地延緩了前進步伐的55聯隊更擴大了空襲帶來的傷亡,還沒看見一個華軍士兵,日軍的士氣就急速下降,到處是“八嘎,八嘎,”的國罵聲。

星野功所在的小隊因支那的空襲已經死了3個人,被地雷炸死1人,還有4人受了不同程度的傷。跟星野很要好的小林正夫上等兵被一枚機槍子彈打穿了肚子,腸子流出來,痛的哇哇亂叫。星野拼命用野戰急救知識幫助他,但沒有等到救護兵到來小林正夫就魂歸故里了。小林的死讓星野受到很大打擊。顧不上處理小林的屍體,星野在中村小隊長的吆喝下跑步離開了灘頭,沿途不斷見到死去和正在死去的戰友,景狀至慘。中村那張醜陋的豬肝臉上淌着汗,軍帽也丟了。嘴裡不停地咒罵着,胡亂朝天空放着槍,失去了以往的鎮定。

中午時分,第2大隊進入了第一個村莊,前鋒第1大隊已經南進了,留下一片狼藉。星野功沒有發現一個支那村民。除了日軍。沒有看到一個活物。

“八嘎!八嘎!”中隊長回阪太郎怒衝衝地從街角轉出來,“可惡的支那人竟然填死了水井!1小隊,立即尋找水源!”回阪中尉對中村小隊長下了命令。

“哈伊!”中村立正答道。

中村集合起了本小隊,朝村南跑步出村尋找水源去了。星野感到嗓子裡火辣辣的。卻不怎麼感到餓。水壺裡的水已經不多了。必須省着喝了。

到處是尋找水源的士兵。其他中隊也在做着同一件事。村頭的房屋着了火,應當是憤怒的士兵放的火。顯然,支那人在堅壁清野。不僅轉移了村民,連水井也封死了。

第二大隊離開了已經着火的村莊,也不管後續部隊了。一直在八里外才找到一條小河,用帆布桶取水的宮崎軍曹聽到了不能喝水,水裡有毒的叫喊,氣的哇哇大叫。其他中隊的士兵已經發現了中毒的症狀,上游被萬惡的支那人投了毒,也不是什麼高級的毒品,不過是裝了大量馬糞牛糞的布袋被支那人用漁網沉到了河裡,形成了一道“攔河壩”,這是在上游七八里外發現的,動手拆除的第1中隊士兵又踏了地雷,當場被炸死一個。使得日軍更爲憤怒。

忍飢挨餓的第2大隊冒着飛機的空襲沿着小河跟在第1大隊身後向南前進。大約在下午三點左右,前方傳來槍聲,接着是巨大的爆炸聲。陡然出現的敵情讓抱怨不止的日軍來了精神。騎馬趕來的聯隊通信參謀給第2大隊送來了聯隊部的命令,要他們轉向東南前進,擊破當面支那軍的阻擊。

中隊在回阪中尉的指揮下跑步前進,離開了河岸,轉向了一片高粱地。正南方向的槍炮聲越來越密集了,顯然,聯隊準備用迂迴戰術從側翼打擊支那軍。

星野將刺刀安在步槍上,跟着宮崎軍曹拼命奔跑着,高粱葉子刮在臉上生疼生疼的,終於跑出了這片高粱地,“臥倒!有敵人!”中村小隊長的喊聲剛傳來,尚未聽到槍聲,身邊就有人中彈了,右側一個新兵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經歷了嚴酷訓練的星野上等兵利索地趴下,步槍就勢伸出來指向前方,做好了射擊的準備。前面是一道土坎,土坎背後冒起了一道白煙,緊跟着在高粱地裡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夾雜着慘叫聲。

“迫擊炮,是支那軍的迫擊炮。”星野正確地判斷出來。土坎上出現了人影,一挺機關槍噴吐出火舌,旁邊又是一挺,高粱杆紛紛被擊斷,中隊被死死地壓在高粱地裡,迫擊炮彈不斷在隊伍中炸響,“壓制敵人火力,3小隊向右,1小隊向左,”星野清楚地聽到了回阪中隊長的命令。

星野所在的第1小隊奉命朝左方迂迴,不敢站起身,只能匍匐前進。宮崎軍曹不斷咒罵着,但動作極爲熟練快捷,令星野功十分的欽佩,這個脾氣暴躁的傢伙戰技絕對高超,尤其是槍打的準。

背後終於想起自己的機關槍聲,星野鬆了口氣,跟着宮崎爬起來,貓着腰朝東北跑。

“衝鋒!”中村小隊長大喊道。第1小隊的各班散開了戰鬥隊形,朝土攏衝去。星野在奔跑中射出了他今天的第一發子彈,也是他此生實戰中的第一發子彈。對面的火力轉過來了,星野看到正在奔跑的中村隊長突然站定,手裡的步槍呈一道拋物線甩了出去,然後直挺挺地倒下了,星野緊跑兩步趕了上去,看見中村左眼已是一個血洞。

“不要停,跟着我上。”宮崎軍曹大喊道。更多的戰友倒下,“臥倒,臥倒,”另一名軍曹大喊道。

星野順勢趴在一個淺淺的壕溝裡,他知道進攻失敗了。敵人的機槍火力極猛。沒有炮火的壓制根本就是送死。

對面阻擊的是華軍16師47旅140團2營6連,他們一直將日軍回阪中隊壓迫在陣地前沿動彈不得,直到日軍的炮兵上來,營長下達了撤退命令,6連等機炮連撤離後交替掩護撤出了陣地。回阪中隊付出了重大傷亡後終於攻克了那道土坎,但大隊的命令也到了,停止了後續的攻擊行動。

天黑了。

回阪清點了傷亡後任命宮崎接替陣亡的中村。下午的戰鬥造成了中隊11人陣亡,14人負傷。加上空襲造成的傷亡,回阪中隊差不多損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

回阪正在整頓隊伍,傳令兵叫他到大隊開會。大隊長傳達了聯隊部的命令。已經查明,聯隊正面是支那軍16師47旅,聯隊的任務是向南攻擊奪取萊州。今晚就地宿營,明天繼續攻擊。等炮兵就位後就容易多了。

回阪回答了大隊長關於中隊傷亡的詢問。以爲自己會遭到大隊長的訓斥。但大隊長沒有。“支那軍火力強大。又有飛機的支援。請回阪君整頓部隊。保持士氣。等我們打下萊州,佔領大路就好辦了。”

警戒哨被撒了出去。回阪中隊就着不多的存水吞嚥着乾糧。不準生火,怕召來支那迫擊炮的轟擊。

“星野君幹得好。”已經正式擔任了小隊長的宮崎軍曹拍拍星野功的肩膀。“注意警戒,明天我們給支那人好看。”大概是生了官,宮崎軍曹沒有一絲的頹喪,反而顯得興奮,像打的大勝仗一樣。

擔心的敵襲沒有發生。星野功睡了至少四個小時,感到精神基本恢復了,對接下來的戰鬥又充滿了信心。當東方出現第一絲曙光時,中隊已經開始整隊了,他們的位置在昨日奪取的那道土坎東南一片花生地的,早飯正在搞,升起的炊煙令星野感到愉快,縈繞在心頭的陰霾似乎散去了,當北面土坎下過來一隊炮兵,這種感覺就更爲強烈。拉着大炮的馬兒奮力向前,炮兵吆喝挽馬的聲音清晰傳來。中隊長已經講了,此地距萊州不過三十里,或許今晚就住進萊州了。

但突然出現的空襲讓星野的情緒壞到了極點,支那的飛機並沒不是衝他們中隊來的,飛機瞄準了炮兵,炸彈在土坎北面炸響,星野驚恐地看到那門大炮被掀翻了,馬匹倒在地上掙扎,肯定已負了傷。

更多的飛機向北飛,星野功肯定他們是去轟炸登陸場的。

急忙臥倒的中隊並未出現傷亡。但一發飛機上射下來的子彈將行軍鍋打碎了,半生的粥都灑在了花生地裡。早餐只能繼續吭乾糧喝涼水。經過消毒的涼水也不多,只灌了半壺。剛纔還興高采烈的宮崎小隊長又開始大罵不止,對支那的飛機恨之入骨,“膽小的支那人,只會用飛機打仗的支那人,我要一個個劈了他們!”宮崎揮舞着中村小隊長留下的軍刀,憤怒地大叫大嚷,“打下萊州,我要砍十個支那人的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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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戰鬥在上午到來了。在距出發地不到五里的一個村莊,第2大隊遭遇了華軍頑強的抵抗,華軍炮兵出現了,不是令日軍步兵深爲討厭的迫擊炮,而是大口徑野炮。第2大隊的4個步兵中隊發起的兩次衝鋒全被打下來,陣亡了一箇中隊長和兩名小隊長,但村莊仍牢牢地掌握在華軍手裡,在村莊北面的莊稼地裡留下了大片的屍體,都是第2大隊的官兵。星野功所在的小隊又陣亡了3人,一發子彈穿透了星野的衣袖,讓他慶幸不已。而宮崎小隊長的好運氣似乎終結了,他的脖子被子彈擦傷了,包紮了厚厚的繃帶,連扭頭也變的極爲困難。

直到炮兵壓制了支那軍的火力,友鄰中隊終於攻入了村莊,跟昨天一樣,村莊裡沒有一個村民,支那軍依舊卑鄙地破壞了一切,不給他們留下一顆糧食,一碗水。大隊長村山少佐制止了士兵燒房泄憤,昨日對灘頭那個村莊的防火遭到了上級的訓斥,後續部隊,特別是後勤部隊需要這些房屋。

村山少佐清點了傷亡後向聯隊部遞交了報告,在報告的結尾他流露了自己的擔心,“飛機給部隊帶來了恐懼。道路已被徹底破壞,支那人堅壁清野十分徹底,部隊無法就地補充糧食,甚至連飲水都不能保證。他們是主動撤退而不是敗退。我擔心支那軍有陰謀。”

第55聯隊的指揮官們跟村山大隊長的判斷完全相同。順利登陸的喜悅消失了,僅僅一天,該聯隊的戰鬥損失已經超過了250人,卻沒有抓獲哪怕一名支那軍士兵,他們連陣亡官兵的屍體都帶走了。敵情不明,堅壁清野,尤其是像蝗蟲一樣不斷出現的飛機令日軍的士氣極具下降,“必須摧毀他們的野戰機場。”村山少佐建議道。

機場在哪兒,村山不知道。但他已經意識到,如果不奪取機場消除支那軍的飛機威脅,部隊的士氣受到了很大影響。現在一看見支那人的飛機,不等命令就四散躲避,簡直是可惡至極。

負責奪取萊州的23旅團司令部也很惱火,已經開始的戰爭跟他們設想的完全不一樣。支那軍並未堅守灘頭,使得海軍火力無從發揚,支那軍的飛機令海軍極爲惱火,一面要清除水雷,一面要抗擊飛機的轟炸。支援龍口登陸的第一艦隊已經損失了一艘驅逐艦,四艘軍艦不同程度負傷,這個損失令第一艦隊不堪忍受。戰前他們完全沒有想到,僅僅靠水雷和飛機就使得艦隊遭到如此嚴重的損失。因此第一艦隊要求已經登陸的部隊迅速前進,摧毀支那軍的飛機場(根據華軍飛機的往返頻率,日軍認定華軍在萊州築有飛機場),如果任由支那飛機肆虐,第一艦隊很難繼續停留在登陸場。現在連18師團都沒有完全登陸,後面還有一個第6師團漂在海上呢。

18師團師團長神尾光臣中將給23旅團下達了嚴厲的命令。命令已經登陸的23旅團用“果斷”行動繼續向南突擊,限26日日落前佔領萊州。好在繼55聯隊後,第46聯隊已經登陸展開,其前鋒大隊已在第55聯隊的右翼(西面)投入了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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