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北京五

蒙山軍在西沽一帶的頑強防禦並不能改變大局。七月下旬,隨着聯軍援兵的陸續抵達,聯軍在天津一線的兵力突破了三萬人,以俄、日、德三國軍隊實力最強,聯軍選出了自己的指揮機構,以德國將領瓦德西爲總司令。

聯軍開始北進,開始攻打北倉。聯軍打前鋒的還是日軍,部隊是從廣島緊急調來的第五師團主力,司令官爲山口素臣少將。清軍在北倉防線的兵力不比日軍少,但決死的戰意就不如日軍了。清軍前線指揮官叫周鼎臣,參加過甲午之戰。日軍悍不畏死的衝鋒讓他想起了甲午的情景,東洋兵打仗似乎除了死亡就是勝利,絕沒有被俘和投降。

清軍在北倉的防禦應當算是頑強的,地形對於守軍也算有利。日軍除了決死衝鋒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在突破清軍第一道阻擊線後,日軍被釘在了第二道阻擊線前,寸步難進。但清軍指揮上存在很大問題,那就是忽略縱深的防禦。當日軍繞行數裡饒過清軍兩翼從防線背後發起攻擊時,清軍的防線便崩潰了。不到一天,日軍佔領了北倉,打開了繼續北進的通道。

從北倉往北十八公里便是楊村。楊村是個繁華的商業大集鎮,北京至天津的鐵路以及大運河穿行鎮中,聯軍如使用京津鐵道或者水路,楊村都是必經之地。

因爲其重要,自然成了清軍防禦的要點。清軍在楊村的防禦工事比北倉強的多,以火車站爲軸心,跨運河修築了正面長達十華里的高牆。而楊村防禦線的正面,是極開闊的平地,爲了掃清射界。清軍將防禦線正面兩華里的莊稼全部砍光了。

守衛楊村的是宋慶部,兵力超過了萬人。裝備了相當不錯的武器,比起聯軍來不遑多讓。不僅如此,陸續抵達京畿的各地勤王軍正在向楊村集結:湖北張春發部十個營,江西陳澤霖部十個營。以及來自山東登州夏辛酉部六個營——不是袁世凱的武衛右軍,而是山東綠營兵,已經進抵京畿。這些部隊在他們新任司令官李秉衡的統率下正在趕往戰場。

這就是說,清軍是有後援兵力的。

從戰略上說,清軍從北倉撤退,戰略上不能說是個錯誤。處於戰略守勢的一方。在消耗敵軍的有生力量後主動撤退,以空間換時間其實是正確的打法。必經清軍是本土作戰,給養後勤比利於速戰的多國聯軍要方便的多。而且,楊村的地形,工事都優於北倉,既拉長了聯軍的補給線。又佔據有利於防禦的陣地,不是很好的選擇嗎?

但楊村之戰成了鬧劇。主攻部隊是剛到天津的美軍第十四步兵團,兵力約2000人,俄軍和英軍爲其提供炮火支援。當美軍開始衝擊,清軍炮兵開炮壓制美軍部隊,聯軍炮兵以更猛烈的火力進行反壓制,清軍阻擊線莫名其妙地開始出現崩潰的跡象。戰鬥尚未正在展開。兩軍步兵還沒有出現真正的戰鬥傷亡,清軍便開始出現逃兵,從單個的現象到成批。當美軍嘗試從側翼迂迴,清軍的逃跑便難以遏止了。

美軍的傷亡是被自己人的炮火造成的——炮兵沒想到美軍進展如此順利,炮彈落在美軍的隊列中,使得美軍傷亡慘重——死傷65人,史料上就是這麼記載的。

堅固的楊村防線,只讓聯軍付出了百餘名傷亡就被突破了。

已經失去慈禧信任但尚未被罷免的直隸總督裕祿被裹挾在潰兵中向北逃跑,周圍是他忠心的警衛部隊,六十五歲的總督大人是被士兵們揹着跑的。他腿軟的根本站不住。他的幕僚們也跑散了,一個也看不到。使得裕祿無法向朝廷書寫軍報。自這場戰爭打響,裕祿的軍報不斷,捷報頻傳,很是忽悠了深宮中的太后一把。現在。真的忽悠不下去了。裕祿雖然是酷暑的驕陽曬的昏頭昏腦,但心裡很清楚,他必須死了,仗打成這樣,與其被朝廷砍了腦袋,還不如自行了斷,或許還能換來太后的一絲憐憫,以保全家人。

裕祿甚至沒有寫一封遺書,就在路邊一家棺材店上吊死了。

楊村大敗。

朝廷尚未接到前線的敗報,已經通知遠在廣州的李鴻章北上了。調李鴻章來幹什麼?議和!朝廷已經意識到,這場戰爭打輸了。必須請出大清帝國的“裱糊匠”來善後了。

馬玉昆的部隊撤出了楊村,建制還算完整。他還沒忘記帶上固守在西沽的那支山東軍答應送給他的俘虜。戰事如此的急轉直下,他後悔沒有將山東軍調入自己麾下了。騎在馬上不停地擦汗的馬玉昆想起了他親眼所見的山東軍與英日聯軍的那場戰鬥,在他看來,聯軍似乎不堪一擊。但爲什麼現在成了這個樣子呢?如果山東軍在楊村,是不是可以擋住聯軍呢?馬玉昆想,現在山東兵恐怕已經陷入了聯軍的重圍了吧?可惜了那支強軍了。不過他們完蛋了也好,自己手裡的這些俘虜,是自己是進行了戰鬥的最好證明。

馬玉昆一路北撤,抵達了另一個要點河西務。接到北上抵達河西務的欽差大臣李秉衡的命令,要他率軍到河西務時,馬玉昆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敵衆我寡,怎麼打?丟下了李秉衡,馬玉昆一路逃回了通州。

武衛前軍和左軍是清軍京畿戰場的絕對主力,前軍基本被消滅,左軍垮下來,其餘部隊,包括陸續趕至戰場的各地勤王軍——多是地方綠營,更是不堪一擊。從天津出發,聯軍只用了六天,便抵達了京城的門戶通州。

通州離北京多遠?只有二十公里!站在北京的城牆上,甚至可以看到聯軍在通州城下點燃的巨大篝火。各種謠言在京城內流傳,互相矛盾。最多的就是欽差李秉衡在西河務兵敗自殺,但也有說那是假的,李大人根本就活得好好的。而且打敗了洋兵,殺了十幾萬洋兵呢。

中國人一向有報喜不報憂的傳統,百姓們似乎對朝廷發出了一份諭旨更感興趣,那份諭旨是皇上發出的,諭旨中說:李秉衡、馬玉昆、宋慶與西兵鏖戰。共斃聯軍十餘萬人,實屬奮勇可嘉。李秉衡着賞戴雙眼花翎,馬玉昆賞穿黃馬褂,宋慶賞加尚書銜。由戶部撥出庫銀十萬兩,交李秉衡散給官兵,以示激勸。並着帶兵克復天津。

有時候人心就是靠謊言維繫着。

京師並未積極備戰京城的防禦,現在朝廷忙着的,是殺戮主和的大臣。

自義和團亂起便主張痛剿,並堅決反對進攻使館和對各國開戰的袁昶和許景澄同時被殺。即使是手握臣民生死大權的慈禧,殺掉大臣也是需要罪名的。這個罪名很快就被找到了——擅改聖旨。

時間往前推一點。秉着一腔對滿清朝廷忠心的李秉衡到達京城後,慈禧問他爲什麼南方督撫們沒有執行逐殺洋人的旨意?李秉衡的回答是。沒有看到逐殺之諭。慈禧起了疑心,派軍機大臣剛毅徹查。剛毅是和端郡王立場相同的,回覆慈禧說,許景澄和袁昶擅自改了聖旨,將“逐殺”改成了“保護”。慈禧大怒,立命斬殺袁昶和許景澄。

這是兩位頭腦一直清醒的大臣,堅定地認爲義和團不能用。攻擊使館教堂更是違背公理。袁昶曾是鐵桿的後黨,反對戊戌變法。許景澄更是當過大清帝國駐法、德、意、荷、俄、奧等國的公使,對國際事務有着比一般官員更清醒的認識。他們出於維護大清根本利益的考慮,不顧個人安危連續上書,希望慈禧能夠懸崖勒馬,卻被冤殺。

處死袁、許二人其實是個開始。沒有幾天,兵部尚書徐用儀,戶部尚書立山,內閣學士聯元被捕,罪名是漢奸和滿奸。也是極快的審訊程序。三人均被押至菜市口公開處死了。

這三個人都是堅定的反戰派,而且,立場都同情光緒皇帝,反對廢帝。

在強敵壓境下,帝國高層不積極進行防禦京師的商討佈置。而是進行內部殘酷的清洗,動搖了高層的凝聚力。挑起事端的還是端郡王一夥,這位已經徹底瘋狂了郡王在戰場連連失利的大局下,已經意識到了北京不保了。北京失守,慈禧命運難以預料,得到洋人堅定支持的光緒帝有可能重操大柄。那樣一來,別說兒子溥儁不能承繼大寶,自己的性命都難保了。與其看那些對立面得意,還不如乘着機會一一誅殺。這就是載漪此刻的心理。

京城百姓歷來將菜市口出紅案當作一大樂事。但在這個潤八月的年份,京城好事的百姓們也有些疲憊了,觀看殺人的人羣比以往少了很多,當劊子手將犯人的腦袋砍下來時,叫好起鬨的聲音也比以往弱了很多。特別是今日誅殺的最後一個人犯——戶部尚書立山,情況更爲特別。立山不是被裝入馬車蒙上眼罩拉入刑場的,而是被從刑部監獄提出來雙手綁在駿馬尾巴後一路拖着到菜市口的。

騎着高頭大馬,載漪在一羣義和團的簇擁下,得意洋洋地將立山從刑部大牢提了出來,捆在馬後一路拖至菜市口,這位滿族貴族已經被拖的血肉模糊,差不多已經斷了氣。觀看的人衆看不清犯人是誰,互相打聽,“那是立山大人啊,戶部尚書呢。嘿,他也有今天?”京師百姓似乎特別喜歡看這種極端殘酷的場景。

今天的觀衆中有兩個特別的人物,他們是王明遠和江雲,正好從宣武門過來,趕上了殺場開張的一幕。

身穿便裝的王明遠已經進入京城三天了,部隊分批化妝進城,在情報科的人帶領下都住進江雲預先租賃和購買的德勝門附近的兩座宅子裡。安頓好部隊的王明遠每天都跟着江雲或田書榜去踩點,西城的慶王府、莊王府以及東四牌樓附近著名的“四大恆”票號都去看了。這些是江雲要求必看的。其他就是看城牆和城門了,外城和內城面向東南西的幾座城門都去了。王明遠總以爲部隊會投入守城之戰。今天,他由江雲領路去宣武門,這是他計劃實地察看的最後一座城門,沒想到看了一場傳說中的殺人戲。

饒是他久經戰陣,見慣了殺戮、流血和死亡,對於眼前一幕還是感到驚心。

“殺頭就殺頭吧,怎麼這樣折騰人?”

“誰知道?滿清韃子就喜歡搞這些花樣。”江雲滿不在乎。

“都是大官啊,怎麼說殺就殺了?而且,百姓們幹嗎這麼開心?”

“你不聽嗎?這些都是漢奸。反對與洋人開戰的。”

“可京城這個樣子,哪裡是準備打仗的嘛。大敵當前,城門防守如同兒戲,我敢保證,只要一個排,我就能奪下宣武門。”

“我的王哥,咱們可不是來奪城的。也不會幫滿清韃子守城。”江雲說話的時候,兩隻眼睛賊溜溜地四下打量。

“那,司令該過來了吧?具體任務是什麼,你又不說,俺實在是心裡沒數。你又不讓軍官們出來勘察地形,下一步打起仗來怎麼辦?”

“俺的好哥哥,俺也不知道司令的計劃嘛,可不是不信你。連你都信不過,還有誰可信?不過,一切都在司令的計算中。你想啊,四個月前司令就料到了今日,你還擔心什麼?”江雲得意地笑了,“走吧,回去你帶路。應當記住路了吧?”

“差不多吧。”

實際上,王明遠對於京師的情況還是兩眼一抹黑。傳說中的京城比他想象中還要大,寬闊的大街,高低不平的民居以及雄偉莊嚴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的皇城,都震撼着這位來自魯西南鄉村的青年。儘管兩年來不斷受到龍謙的教育,但親眼見識了京城的氣派,還是被震撼不已。而江雲帶他觀察的那些點,也讓他震驚。那些票號也就罷了,王府?王明遠並不是怕攻打王府,而是擔心如何收場。這邊才受招安,那邊就瞄上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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